第二十章(1 / 1)

貪香 星灼灼 6983 字 6個月前

司湛走到殿外,看到江神聆嬌靨含笑,額間點綴茜紅花鈿。

她紅唇微揚,明亮的桃花眼裡隻有笑意,沒有絲毫懼意。

江神聆的兩個妹妹站在她身後,她們神色略有畏怯,但依舊在為姐姐鳴不平。

好在她無事,看這樣子,她還處於上風。

司湛稍微放心了些,他再看向背對著自己的陸珈謠。

太子內侍肖佑跪在陸珈謠面前,他雙手放在她腳前,製止她再前一步。

陸珈謠手捏成拳,渾身氣得發抖。

她僵著脖子,兩片紅唇翕動不止,嘴裡不停低吼著:“你,你。”

半晌,她看著面前的太子內侍,指著江神聆緩緩道:“罷了,本郡主不和你一般見識!”

“啊?”江神聆看她惱怒,習以為常。

陸珈謠突然慫了,倒讓她驚訝地抬眉。

“是本郡主尋你錯處在先,這事就這樣算了罷!”說完這話,她氣得雙眼通紅,眼淚含在眼眶裡,將落未落。

江神聆更是驚訝,她都準備好了,若陸珈謠上來打她,她先是抬手攔住,再反還她一巴掌。

就算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打不過她,周圍這麼多人,總攔得住她吧。

腦海裡興奮地演練著,誰知,陸珈謠竟然主動言和。

哦,略一思索,江神聆便明白了。

陸珈謠盼著太子妃的位置,若她在萬壽節上和其他貴女撕打,是她挑事和動手在先,皇上就算看在恭王的面子上不重罰她,也絕不會讓她嫁進東宮。

周圍看熱鬨的人方才還屏著呼吸,猜測這鬨劇如何收場。眼見事情就這樣算了,廊下逐漸響起閒聊的聲音。

“那,郡主慢走。”江神聆笑盈盈地看著陸珈謠。

陸珈謠氣得滿臉通紅,轉身往殿裡走。

她怒氣衝衝地從司湛面前走過,江神聆這才看到了站在雕梁畫柱旁的司湛。

人聲喧嘩,他站在明黃色柱子的陰影裡,對她輕輕點頭。

即使隔著十幾步的距離,她依舊能看清他眼中流露出的溫柔。

她沒在他面前這般張揚過,乍然看到他時,還擔心他會露出不喜之色。

但他淺淺笑著,好似看到她不一樣的一面,他也感到喜悅。

江神聆與他眼神相交,目光撞在一起,便忍不住露出你知我知的笑容。

她頷首,按捺住上揚的嘴角。

兩人在書信中約好了,一會兒他獻禮時,會叫上她一起。

司湛在陸珈謠進殿之後,他再看了她一眼,也回到了殿中。

江神聆坐下,抬手扇了扇有些燥熱的臉。

她回頭表揚妹妹們,她這大半個月教導她們禮儀,時常誇讚她們聰慧。

她遇到麻煩時,她們也沒有退怯。

三人其樂融融地聊了片刻,江神聆道:“我吃飽了,去更衣。”

“二姐姐,午宴後要向聖上獻禮了,你快些回來。”

“好。”

江神聆走到百和殿外,看到長街上有個鬼鬼祟祟的宮女。

彆的宮女都端著盤子往百和殿來,她走在人群最後,一轉彎就繞進了一處平房。

江神聆記得,那是負責長街灑掃的宮女們所住的平房。

她正想著,又看到劉嬤嬤四處看了兩眼,提著包裹走了進去。

喔,她知道那宮女是誰了。

江神聆轉頭,連忙離她們遠些。

***

周靜惜脫下宮女所穿的靛色裙子,接過劉嬤嬤遞來的玉色堆花襦裙、水青色短衫。

她過往都穿得素淨,妝容也清麗雅致。

但公主府那日,她站在江神聆身旁,江神聆本就長得明豔可人,又穿桃色裙衫,她被襯得像江神聆的丫鬟。

今日,她特意挑選了錦緞織成的襦裙,細紗短衫,露出嫩白的脖頸和美人骨。

劉嬤嬤替她解開宮女統一梳的雙髻,拿起梳篦幫她重新綰發,順便說起公主府那日的事。

“嬸嬸,你說什麼……”周靜惜瞪圓了眼,“江神聆和瑾王抱在一起?”

她纖纖玉指挑著桌上的發簪,挑了一對芙蓉石翠玉花簪,“瑾王,不像是會沾女色的人。”

“我還能騙你不成。”劉嬤嬤給她梳好發髻,又拿出盒子,讓她挑選耳飾,“瑾王的脖子上沾著江神聆的口脂,離開長公主府時,還是我提醒他擦掉的。”

“他們竟然光天化日,在長公主府私會?”周靜惜瞳孔微顫,柳眉緊蹙。

她實在不敢想象,瑾王看著清冷疏離,像是不知情不識趣的男子,卻會私底下做出與江神聆偷/情的事。

難怪江神聆連太子妃的位置都不要了,要皇後給她和瑾王賜婚。

那為什麼瑾王那日又拒絕了她。

難道他隻想和她享受偷/情的樂趣,不想給她名分?

周靜惜想不明白,暫且放棄了多慮,“嬸嬸,這件事你可有告訴彆人?”

“我當然是第一個告訴你,想聽聽你作何打算。”劉嬤嬤又說,“還有一事,殿下讓我以皇後的名義給江神聆送了一副棋具。”

“江神聆長於詩詞、琵琶,疏於棋藝,殿下的意圖應不是將棋具贈予她。我又查了萬壽節的禮單,發現江家的賀禮裡便有這棋具。”

“嗯。”周靜惜明白了殿下的意圖,鏡中的她露出了冷意的笑容,“挺好的,她嫁進東宮,我們才有所準備。”

周靜惜戴上粉珊瑚珠的耳墜,再拿起螺子黛畫眉。

劉嬤嬤說:“這些年,我收了江夫人的銀兩,替她在太子面前幫江神聆‘美言’,但我每每說的話,都故意引起殿下的不悅。”

“殿下合該對江神聆誤會重重,為何這兩月,殿下突然就看上她了。”

周靜惜嗤笑,“殿下是天之驕子,自然覺得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該屬於他。江神聆本該是他的太子妃,就算他不喜歡,也要把她擺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突然那江神聆不屬於自己了,殿下占有欲作祟,定然會對她產生興趣。”

她又說:“江神聆接受了殿下的禮,定是已經與殿下說好,還是會嫁進東宮。她既要太子妃的位置,又要和瑾王的情意,真是貪心呐。”

“先讓她歡喜幾日吧,待她嫁進東宮,嬸嬸再讓殿下知曉她和瑾王的私情。”

“到那時候。”周靜惜揉著手腕,陰惻惻地說,“她便像是一根刺,紮在殿下心裡,叫殿下又痛又厭。”

劉嬤嬤點頭,“如此甚好。”

周靜惜梳妝打扮妥當,站在鏡前露出柔軟的笑容。

劉嬤嬤面露憂色,“這次,你有把握讓殿下回心轉意麼?我冒死讓你混進宮中,若殿下不替你擔著,這事追查起來,恐怕我會受罰。”

周靜惜瞪向劉嬤嬤,“殿下本就未對我死心,何來回心轉意一說!”

她捏著袖袋裡的東西,“嬸嬸放心吧,我有十成的把握。”

***

午宴結束,宮人撤下酒盞、佳肴,又陸續端上蔬果、茶水、糕點。

眾人送的賀禮太多,皇上身旁的大太監敖公公,帶著兩個內侍一起去挑選賀禮。

敖公公挑了二十來份貴重的、頗有新意的賀禮,再擬了一張獻禮的禮單。

他身旁的內侍提前去通知上了禮單的人,讓他們預備著,待會兒叫到名字了,便去殿前獻禮。

機會難得,能不能上這禮單,也不光是看禮品的價值,更看送禮的人是誰。

皇後、得寵的兩位妃子、太子、皇上喜愛的三位王爺、慧敏長公主、肱股之臣,這些人肯定是在列的。

其餘的人若想入敖公公的眼,少不得送上些金銀賄賂敖公公。

敖公公走到禦前展開禮單,“皇上,奴才挑了這些。”

皇上隨意地瞟過禮單,沒見到什麼有趣的,興致缺缺地說:“嗯。”

第一份,是皇後送的雙魚兆瑞瑪瑙花插。

能送到皇上面前的賀禮,多半是大家沒見過的稀奇之物,殿內殿外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

江神聆她們坐在右邊廊下,看不太清裡面的情況,女子們都捉裙往殿門口擠。

江淨瓶和江玉壇也想去看,但見姐姐不動,她們便伸長了脖子往裡瞧。

江神聆獨自坐在桌前吃著蜜浮酥柰花,“你們快去吧,我先坐會兒。”

禦前的小公公已經來通知過了,棋具在獻禮之列。

她又笑著問江淨瓶:“緊張嗎?”

那棋具寫的是江家的禮,送禮之時,會有江家家主帶著備禮的江淨瓶一起上去恭賀吾皇壽辰之喜。

“還好有父親陪著。”江淨瓶拍著胸口,“我不想緊張,但心都快跳出來了。”

“三姐姐,先去看看彆人送的什麼吧,我剛聽到敖公公說,瑞王送了一個西洋自鳴鐘?我好想看。”

江淨瓶也來了興趣,姐妹倆挽著胳膊正準備去看熱鬨,一個穿靛藍色衣袍的內侍小跑過來。

他說:“幾位江姑娘,琉璃棋盤是你們哪位要送的禮?”

江淨瓶紅了臉龐,笑道:“是我,現在便去拿麼。”

內侍皺著眉頭,焦急道:“奴才不知如何是好……方才有個收拾餐盤的宮女,路過放賀禮的長桌時,摔了一跤,她捧著的瓷碗甩了出去,雞湯恰好潑進了一個紫檀紋的箱子裡。那箱子敖公公打開看過,沒有闔上,一碗雞湯便全灑了進去。”

他對江淨瓶說:“江姑娘隨奴才去看看,那禮還能補救否?”

“怎麼會這樣?”江神聆拍案而起,“收殘羹冷炙的宮女們一起繞著牆沿走,放賀禮的長桌在殿外的置禮亭,她能從牆邊摔到亭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