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瘋子?”

斑目一輝想多了解些這裡的情況,刻意追問道,“是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嗎?”

“要真是那樣反而才好了,至少正常時還能感覺自己是個活人。”

——但那位莫西乾頭的老戰友讓他噤聲,並不打算再繼續說出更多的細節,“不要再討論了,你就當這裡是個療養院吧,至少上面沒放他們出去自生自滅。”

……沒放他們出去自生自滅?

斑目一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神逐漸冷淡下去。

是擔心他們的存在會暴露出那些不能被公布的軍事機密才對。

在軍方設施裡的警戒工作比平時還要無聊,更彆提這裡並非什麼重要的研究所或訓練基地。長長的走廊裡連燈光都是昏暗的冷白色,有氣無力的。

大概是守夜的日子太過枯燥,值班室裡堆了些其他人用來消遣的。斑目一輝隨手翻了幾l頁,沒什麼興趣。

至於被關在隔離設施裡的“瘋子”,他們這些隻負責外圍警戒的臨時工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隻偶爾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幾l聲尖嘯——但那也很快就消失了,整棟大樓又融入死寂的夜色裡。

與其他同事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不同,曾經聽到過些許機密的斑目一輝有那麼點猜測,但不那麼確定自己是否非要刨根究底不可。

他其實沒有太多的好奇心,也自認為沒有什麼拯救所有人的聖母心,隻是一個剛開始體驗職場社會的普通大學生——唯一被改變的就是他成了鬼之始祖。

如果始終都安分的當著一位外圍警衛,斑目一輝很確信自己不會在工作出什麼紕漏,每個月都領著固定的薪水,將中也崽健健康康的養大,不會有敵人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如果是在曾經那個和平的日本,如果他隻是一位沒有任何能力的大學生,那麼,或許他確實可以這麼想。

斑目一輝在休息日的晚上,抽空去了一趟雷堡找莫西乾老大,打算和他聊聊那份工作的事情。

如今的雷堡會社位於一棟偏舊的磚瓦小樓,欄杆上塗滿了陳年累月的鏽跡。

好在地理位置不錯,租金也便宜,這麼一算性價比很高,莫西乾老大便樂嗬嗬的付了錢,張羅著大家都搬過來了,還在閒暇時組織大家一起給小樓重新刷漆、清洗鏽跡,再往門口擺上兩株盆栽,將它打扮得整潔又美觀。

然而,現在這棟小樓的外牆卻布滿了斑駁的彈孔,盆栽也倒在地上,泥土混著碎玻璃撒了一地。

新鮮的血液味道飄過來了,他能聞出裡面有許多人的血液混雜在一起,昭示著這裡剛發生了一場小規模槍戰。

斑目一輝的腳步停頓片刻,繼續往裡走去。

動作仍舊是慢條斯理的,壓抑在周身的恐怖氣息卻逐漸攀升著,湧動在每一步踏在地面時,皆變得更為冷漠壓抑的眉眼之間。

在更往裡走了點時,莫西乾老大呼痛的聲音傳過來了,聽著中氣十足

,應該沒什麼事情。

地面與牆壁的血跡也基本隻呈現出斑點狀,沒有傷到動脈時的大出血痕跡,人員傷亡應該不算嚴重。

觀察到這點的斑目一輝的情緒頓時放鬆不少,儘量保持情緒穩定的來到醫療室,“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西乾老大正疼得齜牙咧嘴的,聽見他這麼問,索性指了下正縫著針的胳膊,戲謔解釋道,“最近單子乾得太好,有對家組織找上門了。”

專業守護雇主及其財務的保鏢對不法分子而言,就仿佛是專門阻礙他奪取珍珠的蚌殼,會遭到痛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此,他們在明面上吃癟以後,暗地裡偷摸來報複也是常有的事情。

尤其是現在的橫濱就跟養蠱似的,什麼國內外的非法組織都要往這裡插一腳,在這塊地上爭資源爭得頭破血流,互相吞噬著不斷壯大,最後才會拚殺出一個最強的幫派,獲得贏家通吃的特權。

放在他長大的那個和平日本,斑目一輝真的很難想象那幫天天笑嘻嘻在校門口買奶茶的花臂大叔,年輕時也會像眼下這幅場景般,將夜裡的衝|鋒|槍對射搞得猶如吃飯喝水般稀鬆平常。

“沒人出事,放心吧。”莫西乾老大寬慰他,“有些兄弟確實更想去彆的城市發展,我也答應了。”

對有的人來說,保鏢確實是個很矛盾的職業,又不希望這地方的治安太好,又不希望這幫胡作非為的惡棍太強,以至於變得每天都在氪命上班。

“我無法再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

情緒徹底平複下去,確認完莫西乾老大他們真的沒事,斑目一輝離開雷堡後就給赫蒂打了通電話——是她走之前互換的聯絡方式。

當時聽的時候不覺得,如今才發現那位便利店的店長姐姐竟然能得到常暗島相關的情報,看來背後的人際關係也很不簡單。

好在他現在也並非無人可問。

“常暗島?啊我知道,父親雖然沒有參與落,但情報是共享的,我也有聽過一些啦,父親從來不避諱我的。”

赫蒂的聲音混雜著海浪漲落的嘩啦聲,共同自電話另一端傳來。

原本她就是被父親強行薅來乾活的,如今假情報已經成功被散播出去了,大小姐也就離開了日本,目前正在進行愉快的環球旅遊。

“那時參與過戰爭的[不死軍團],後來去了哪裡?”斑目一輝單刀直入問她。

“[不死軍團]?”

赫蒂詫異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日本內部還真是這麼稱呼的啊……那算什麼[不死軍團],隻是被一個瘋子反複利用到連靈魂都不被允許剩下的炮灰兵而已。所謂異能者的戰爭,就是意味著無論聚集起多少普通人,對戰爭局勢都不會造成真正的影響。”

“……詳細說說。”斑目一輝道,“瘋子是指那個擁有治愈能力的異能者?”

他想起了被關在隔離設施的人,也被稱為“瘋子”。

“怎麼可能,那個治愈係異能者隻是一位比我還小上好幾l歲的

小姑娘。”

——電話另一端,正在享受甲板日光浴的赫蒂抬手讓身邊的侍從離遠些,“真正瘋狂的家夥,是想出利用那份異能力反複逼士兵上戰場,直至連靈魂都徹底死亡的那個人……我記得是個軍醫來著?還真夠冷酷的。”

“啊,但我記得資料裡寫著那位小姑娘最後也瘋了,聽說還試圖炸沉本國的航母呢……後續就不清楚去了哪裡。可能被處刑了,也有可能隻是被關押,畢竟能徹底治愈外傷的能力相當稀有。”

斑目一輝沉默許久,“隻是一個小姑娘,也被允許上戰場嗎。”

“因為是月彥大人的要求,我才詳細回答的哦,”

赫蒂微笑著說道,“在某些人眼裡,一旦你擁有了異能,就無法再被當做單純的人類來看待了。會被衡量價值,會被劃分等級,卻絕對不會再被顧忌年齡。”

“我是這樣的情況,那位治愈係異能者也是同樣的情況。就像冷兵器時代的長槍與熱武器時代的火藥,異能也被當做了這次世界大戰的強大武器。[常暗島]隻是無數戰役的其中之一,卻並非是決定性的。”

回憶著看過的情報,赫蒂仔細給斑目一輝講述了常暗島戰役當時發生的狀況,以及之後世界大戰突兀結束的原因。

身為戰勝國的軍閥大小姐,她能夠獲得的相關軍事資料十分詳細,也讓斑目一輝終於確定了那所隔離設施中所關押的人員中,就包含了常暗島戰役的相關士兵。

以及那位比赫蒂還小的治愈係異能者——她的精神在那場戰役中承受了不堪重負的巨大壓力,終於走向了崩潰。

大致了解完情況,斑目一輝又和赫蒂隨意聊了幾l句其他的,才掛斷電話。

交談結束前,赫蒂還很是殷切的邀請他要不要來參加她好友在海上豪華遊艇舉辦的婚禮,據說丈夫是位有名下有三家集團的成功企業家,發誓對她一心一意。

斑目一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畢竟沒有人會在晚上舉辦婚禮。

既然真正的策劃者另有其人,而那位治愈係異能者大概率隻是位被迫聽從的助手,斑目一輝決定將計劃的其中一部分稍作改動。

對其他隻能在隔離設施外圍警戒的同僚而言,想進去防範嚴密的內層確實沒什麼辦法,那裡的隔離門不止有識彆卡的刷開權限,還需要指紋與虹膜的雙重認證。

但斑目一輝不同,他的擬態能力絕不僅局限於本身的樣貌,而是可以任意捏改這具身體的外表與性彆,想要化身其他人的容貌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是會耗費一部分能量而已,他可以多睡點覺補回來。

在值班室的儲物櫃裡翻到白班警衛吉村翔的備用識彆卡,他的權限更高,可以前往有關押人員的那幾l層。

斑目一輝盯著卡片上的照片,比對記憶裡交接班時見過的幾l面,將樣貌上的每一絲細節都記在腦海裡。

閉眼再睜開的瞬間,斑目一輝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吉村翔]。

……

冰冷的石磚,冰冷的牆壁。

空無一物的冷硬房間內,是死寂到連呼吸也想要停止的少女。

隻需要在這裡度過餘生就好了,她這麼想道。

這樣反而會有很多人能夠得救。

即使視野裡僅充斥著無儘的虛無與黑暗,夢魘如糾纏不休的陰影將她籠罩,攪得徹夜不曾安寧,她也沉默的全盤接受下來,在這間逼仄的牢籠裡度過又一天。

滴。

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門禁卡被刷開的聲音。

就仿佛是心臟重新跳動的那刻,心電監護儀發出的聲音。

與謝野晶子茫然的,抬起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