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方銘清晰感受到身前人貼來的溫度,沿著掌心,直至手臂,一直蔓延到胸口。
全楚悠離得極近,而哪怕這麼近,皮膚上也幾乎瞧不見毛孔。眼簾微微蓋住漆黑的眼瞳,呼出的氣息噴灑在鼻間,能聞見淡淡的香。
是屬於全楚悠的氣味。
方銘幾乎完全被壓製在了牆上,他動彈不得,雙腿/間的膝蓋又深入幾分。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他嘴唇微張,艱難移開了頭。
“放開,我。”
全楚悠沒有動作。
“放手。”方銘再一次道。
全楚悠:“……”
全楚悠:“不要。”
方銘蹙眉:“你這樣我沒法好好說話。”
“放手的話,”全楚悠低眼,“你會逃走。”
因為對方始終在生出力氣抵抗。雖然並非無法壓製,但這顯然代表了排斥。
這一點,令全楚悠有些難過。
他想與其擁有更緊密的聯係。在朋友之上,甚至家人之上。
但小銘又是怎麼想的呢。
重逢以來,他一直在忍,希望對方能夠主動靠近。
可現在沒有時間了——在小銘與其他人建立更多羈絆之前。
施壓而來的力量越來越大,方銘手已經有些痛了。但全楚悠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清晰感覺到全楚悠的情緒不太正常。這過於強硬的態度,是從前沒有過的。
……
或許是他刻意無視了。
從第一次重逢,對方便有意無意逼迫了上來,隻是一直做著溫柔的偽裝。
他隻是不想面對,才故意裝作沒有注意到這份感情。
可是。
方銘五指收攏,握緊成了拳:“……你剛才問我是怎麼想的。”
“對我來說,你很重要。”
壓來的力道終於停住。
“是很重要的朋友。”
方銘沒有看人,“我,隻剩下你了。所以,能和你作為家人……”
“所以。”
話被打斷。
方銘微頓,轉過看過去。由於光線黯淡,身前人半張臉都隱於陰影之中,晦暗莫名。
“我是替代品?”
方銘沒有立即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什麼?”
對方看著他,緩緩鬆開了手。
他不再被壓製。
指根依舊在隱隱作痛。但他沒有餘力去注意,隻覺氣氛較之前更加奇怪。
“對小銘來說,”
全楚悠的表情依然看不太清,“我是哥哥的替代?”
語氣極淡。
夕陽掠入房間,那純白的醫用眼罩仿佛被染成了血紅。
方銘腦子炸開一般,徹底定在原地。
他把全楚悠當作替代?
不。
誰也不能成為替代。
他隻是希望能與這個人保持更正當的關係。在這個慘無人道的世道,對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動力。
他希望全楚悠陪在他身邊,就跟從前老哥一樣,相互扶持,彼此照顧。
為不再重蹈覆轍,從今往後,他想要保護好這個人。
……
還是說這種想法,等同於將對老哥的遺憾投射到了全楚悠身上?
方銘頓時陷入恐慌。
他嘴上依舊反駁,卻無法直視身前。
微冷的風拂入房間。
他聽身前人開口,語氣依舊冷靜:“為什麼不看我。”
方銘慌亂搖了下頭,依舊沒有看人。
下一秒,下巴傳來力度。
他被人挾住臉頰,輕輕抬了起來。
這回全楚悠力道並不重。
漂亮的眼瞳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少頃,輕垂下眼。
“抱歉。”
“我隻是想讓小銘明白我的心情,”全楚悠低聲,“因為我想與小銘做的,僅僅身為家人,沒有辦法做到。”
方銘腦袋依舊混亂,訥訥回道:“想做的?”
全楚悠眼瞳上移,看了過來。指腹從他臉頰擦過,直至耳後。
“我想要擁抱。”
接著,來到唇邊。
“親吻。”
下唇有輕柔的觸感掠過,方銘身體微僵。
“以及,在那之上。”
全楚悠注視著他。
“我想要小銘的一切。”
昏黃的房間,極其曖昧的話語。
身前人分明沒有更多舉動,但那落在身上的視線無比炙熱,如同窺探。方銘隻覺自己渾身□□,無處遁形。
有汗滴淌下,沿喉結滑落,沒入了衣領。
窗外吹來的風分明是冰冷的,體溫卻升得極高。他五指合攏,複又鬆開。
這時,屋外傳來了門響,是同層住戶回來了。
方銘陡然回神。
他驚醒一般往後退去,拉開了距離。
全楚悠掌心空下。
“我……”
方銘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對剛才的發言作何回應。
“回、回去吧,很晚了。”
他無視了剛才的發言,想要儘快結束這個話題。不待回應,徑自朝門外走去。
“你要逃嗎。”
身後傳來問話,方銘腳步一頓,依舊離開了。
全楚悠留在原地,目送人消失的背影。
房間昏暗,夕陽掠進的餘暉映著青年修長的脖頸,蒼白的皮膚血管愈發分明。
他垂落下了手。
方銘走得匆忙,並未注意到身後人沒有跟上。
他一個勁往外,直到走出建築。
來到外街,四周一下子熱鬨起來,路過行人來來往往。他像是剛經曆一場生死殊途的戰鬥,這才稍微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方銘心臟一緊,倏地回頭。
是秦灝。
大約是剛處理完事情,沒想到會在這地方碰到。
“這麼激動乾嘛,老子又不會吃了你。”秦灝手抄進兜,“你來這裡做什麼,有客人?”
方銘呼吸平穩了一些:“來看房。”
“喔,看得怎麼樣?”
秦灝隨意回了一句,忽又頓住,眼神奇怪打量過來。
方銘不太自在:“怎麼了。”
“你臉好紅,”秦灝扯開笑,“發燒了?”
方銘下意識去摸,溫度的確要比平時更燙。
“……”
他竭力保持平常的口吻。
“沒有。”
“是陽光、太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