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銘,你還好嗎。”對方眉間微微蹙著。
方銘張了張口，剛要回應，忽被老哥喚了一聲。
他看過去。
老哥大概是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頓住，視線落在他們相牽的手上。
方銘這才反應過來，忽地抽出手：“什麼事。”
看弟弟強作鎮定，方巍言終究沒有追究下去,過來拉住人。
“走這邊。”
前方實在太過混亂。
人們爭先恐後湧入出入口。鐵門本就不大，此刻堵塞了一般，許久才能擠出去一個。
前邊堵著,後邊人更是驚慌。
那探進的巨型觸手毫無顧忌在狹窄的地下揮舞。稍一接觸,便被砸了個頭破血流。
不過，方巍言好歹找到了一條路。
防護壁消失後,這棟建築便成了異形手中的玩物。
無論鋼筋水泥都跟巧克力片一般，一碰便碎。
天花板下塌,地面陷落。這些對異形而言無足輕重的玩意兒，對人類而言卻是致命的。
不少人躲開了異形攻擊，卻沒能躲過掉下來的石塊。被砸下來的鋼筋水泥壓在地下,動彈不得。
有人自暴自棄,撿起衝鋒槍朝異形射擊。這大約造成了一些效果。
——異形軀體蹭破了皮。
但同樣,也激怒了它。
它更加肆無忌憚在這不大的空間翻滾。破壞著,碾壓著。
一時間，尚未逃出去的人們猶如困在牢籠裡的小白鼠。
他們大驚失色地逃竄,被逼至角落,然後化作一灘血泥。
人在這重重危機中潛行。
建築物被破壞了大半，四處都有塌陷危險。但也同時，裂開了更多洞口。
他們要從異形砸出的大洞逃出去。
“那裡。”
牆體和梁倒塌後形成了角區域,人暫且在此處停下。
方巍言躲在牆身後，告知自己找到的出口。
“異形撞開的洞口。我觀察過了，異形很少會從那裡攻擊。應該是位置原因。”
洞口裂開的角度十分刁鑽。
如今探進來的是一隻巨大的帶有鱗片的分身。至於本體，大概還留在外邊。
“等下回攻擊停住，咱們就動身。”
方銘點頭。
異形還在瘋狂撞擊，不時有天花板碎屑從上方零落。
而在每一次激烈掃蕩後，攻擊就會停息幾秒。
他們必須把握這一時機。
“轟！”
又有支撐天花板的承重牆被推翻。如今整個避難營搖搖欲墜，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這回攻擊後，異形緩緩抽出軀體。
“跑！”
人齊齊衝了出去。
方銘最先趕到。憑借慣性踩上牆，直蹬上殘缺的洞口邊緣。雙臂一用力，直接攀上。
天剛蒙蒙亮，依然昏暗。
他來不及觀察四周，便又蹲下，要拉人上來。
接下來是老哥。
義肢雖然不影響走動，但跑跳還是稍顯不足。沒法像他那樣靠彈跳力。
不過有人幫助，還是順利脫身。
最後一個是全楚悠。
按理說這人應該是他們人中速度最快的，卻主動墊了後。
方銘俯低身子，下邊人剛要抓住他手腕，忽然一陣劇烈搖晃。兩人不穩，齊齊錯開了手。
異形再一次發起攻擊了。
方銘打算再嘗試一次。
可這回手剛伸出去，便覺身下鬆動。
本就搖搖欲墜的瓦礫因方才搖晃，竟要開始塌陷了。
“小銘！”
方銘肩膀被身後人抓住。
“快走，這裡要塌了！”
方銘自然知道，但全楚悠還沒上來。
“沒時間了！”
方巍言已經感到腳下鬆動。
這地方頂多再撐四秒。再耽擱下去，他們也會馬上摔回去。
如今建築物塌陷越來越嚴重，要再出來會更加困難。
“你們先走，我去找其他出口。”哪怕是在這種危機下，全楚悠依然冷靜。
方銘還沒應話，就見人身影從下方消失。
他愣了愣。
腳下鬆動愈發明顯，他終於不再耽擱。反手攬住老哥肩膀，朝前衝去。
然後，往半空中一躍。
在兩人翻滾落地的下一瞬，轟隆一聲巨響，身後建築物塌陷了。
瓦礫齊齊摔進地下，出口徹底消失。
塵土四濺，灰塵彌漫。
方銘坐起身，又被老哥拽了一把。
“得離開這兒。”
雖然逃了出來，但危機並未停止。
異形本體在外邊，反而更危險。
方銘爬起，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自上方掠過。
他循著望去，當瞧見那異形的真身，不由定在原地。
百米來高的巨型異物。角形的腦袋，軀體裹著厚厚的鱗片。
沒有四肢，隻有柔軟且靈活的軀體。盤盤纏繞建築物，像是小孩兒擁抱著心愛的玩具。
蟒蛇的變異體。
對它而言，那些躲在地下的人就像罐頭裡的食物。要撬開罐頭蓋子，才能細細平常美味。
蛇尾要比百年巨樹還要粗壯。略一揮動，便引得整棟建築搖搖欲墜。
……全楚悠。
方銘腦海裡浮現這一名字。
他邁出了一步，竟是朝著怪物方向。
“小銘！”
老哥從身後拉住他。
“你乾什麼！”
方銘嘴唇微張。
雖然沒有出聲，但方巍言已明白弟弟的意思。
“冷靜！”
他摁住弟弟肩膀：“你就算現在
衝上去，也對付不了那隻怪物。相信他，他會找到機會的。”
方銘：“……”
他閉了閉眼，取下背在身後的槍支。
就算要救人，當務之急也得先把車開出來。沒有交通工具，他們很難對付這些異形。
方巍言見弟弟總算平靜，同樣取出槍支。
“走吧，先去取車。”
.
城市依舊如同來時那般。
瘋狂生長的植被遮天蔽日，將整座城市籠罩在陰影之中。
樹木晃動，枝葉交纏。織成一張張細密的網。
在這巨網的蔭蔽下，二人飛速前行。
汽車藏在不遠的中央廣場。他們得先離開這條酒吧後巷。
異形影響範圍太廣。地面滿是碎落的霓虹燈以及酒吧招牌。
不時瓦礫碎落，猶如一場灰雨。
除他們以外，也有其他人逃出來。
但漫無目的，隻是大叫著遠離那巨型怪物。
可惜，這座原始城市的異形並不止一隻。動靜吸引來其他更小隻的異形。
甚至沒來得及拿起槍，就被血腥撕扯下了腦袋。
偶爾也有變異的異形襲擊他們。
兄弟倆配合默契，一個掩護一個進攻，很快乾掉攔路的怪物。
眼看就要抵達中央廣場，方銘卻遠遠瞧見，自己之前藏車的位置有人影攢動。
他眉頭一緊，加快了腳步。
“快點兒啊，打不了火嗎。”
“你丫的彆催！”
五六個男人圍在越野車旁。
車蓋被強硬掀開。一人俯身在前邊點火，想要打燃引擎。但許久都沒成功。
其他幾個同伴立在旁邊，一邊警惕周圍，一邊催促。
他們是營地內的巡邏員。遇見危險以後，也是最先逃走的。
原本從聯係不上老大就覺得不對勁了。
去二層察看，卻發現屍橫遍野，老大也不見了蹤跡。
沒來得及理清現狀，就遭到了外圍異形的攻擊。
那是一頭堪比樓房高的巨蟒，嘴巴一張能吞進七八個人。
從無意間進入這座城市起，他們便遭到了這隻異形的追殺。犧牲了好幾名同伴，好不容易逃到避難營。
結果，卻再也出不去了。
逃進營內的流浪者遭遇大抵都與他們相同。
區彆在於他們適應很快。熟悉了營內的規則，成為老大的手下。
從此以後的生活要比在外流浪更加舒適。隻要捧著老大，吃穿不愁，還有人伺候他們。
誰也沒有想到，這天堂般的日子會在這一天破滅。
“快，快，還差一點兒！”
多留一會兒就多幾分危險。他們得趁著那怪物被其他人吸引，趕緊溜走。
嘭！引擎點燃。
男子來不及流露喜悅，忽然聽見一道槍響。
引擎蓋
前那個倒黴蛋被子彈擊中，當場喪命。
他微一愣，接著立馬舉起槍支。
“誰在那兒？”
有人偷襲，一定是想跟他們搶車。
既然沒有直接圍攻，人數應該比他們少。隻要引人出聲確定了位置，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你們也想要車？”他環視四周，“咱們就彆內鬥了，出來，咱們可以一起走。”
回應又是一聲槍響。
身旁同伴被擊中肩膀，慘叫一聲，扔下了槍。
在那邊！
這回男人確定了聲音來向，槍口倏地對準過去，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砰砰！”
接連好幾槍。
牆柱被打得粉碎，蹲在其後的黑影飛快閃開。
“兄弟們衝，乾掉那個人！”
男人大手一揮，招呼同伴跟上。
然而沒走幾步，忽然聽後方車頂一道重物落上。
接連數道槍響，身旁同伴挨個倒下。
什麼，不止一個？！
男人大驚失色，回頭想要反擊。
可為時已晚，一名青年單膝跪在車頂蓋上，狙擊槍瞄準。
他甚至沒來得及抬槍，便被那飛出的子彈擊中了腹部。
男人雙目圓瞪。
巨大衝擊之下，他往後倒去。
.
解決完全部人，方銘跳下車頂，拉出摔在引擎蓋內的屍體。
蓋內一片狼藉，灑滿了血漿。
他眉頭微皺，俯身打算清理。
剛彎下腰，餘光瞥見不遠處槍口微移。
是最後倒下的男人。
還沒死？
方銘下意識就抬起了槍，而又很快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
他翻身躲去車後。
“砰砰！”
接連兩道槍響。
一發來自男人，另一發則是從其他方向射出的。
方銘探身，見老哥從牆柱後走了出來。
而男人躺在地面，總算不動彈了。
“抱歉，”方銘皺眉，“沒處理乾淨。”
方巍言搖頭。
他正要讓弟弟再去察看車身狀況，忽然，引擎蓋內的器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他面色一變：“小銘！”
方才的子彈恰好擊中了引擎內部，裡邊全是機油。
而一旦遇火——
嘭！！！
震耳欲聾的巨響。
因那爆炸引發的熱風，方巍言被逼得倒退好幾步。
他抬手擋臉，還想要衝進火中。
所幸弟弟並沒有大礙。
繞開那熊熊燃燒的車身，從後方走出。臉龐帶傷，但並不嚴重。
相比之下，臉色更為難看。
方銘：“車毀了……”
方巍言安慰：“沒事，還能去找。”
方銘
臉色並沒有好轉。
他並非指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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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沒有交通工具，便沒法去接全楚悠。再耽擱時間去找其他車，不確定性更大。
就在這時，後巷方向傳來巨響。
原本巨蟒一直在那兒鬨騰，眼下不知為何竟轉移了方向，攀上樹乾朝這邊襲來。
分明身形巨大，速度卻同樣靈敏。
幾乎是一轉眼的時間，便爬到了中央廣場那高大的電子廣告屏上。
方銘一怔。
突然轉移方向，有兩個可能。
要麼是方才爆炸吸引了異形注意。
要麼，就是避難營內再沒有吸引異形的活物。
那全楚悠呢。
方銘握緊槍身，朝前邁出一步。
“你先走。”
方巍言甚至來不及阻止，便眼睜睜瞧弟弟奔了出去。
而那正是避難營的方向。
弟弟打算回去？
方巍言抬腳要跟。
這時，旁邊撲來一隻小型的變異節肢類怪物，擋住了他的去路。
大約也是被爆炸聲吸引過來。
方巍言很快解決。
再抬眼，卻發現失去了弟弟的蹤影。
他頓在原地，喃喃出聲。
“小銘……”
.
中央廣場暴露在露天之下，沒有地方可以躲避。
方銘雖然想儘快趕回去，但沒有直穿廣場。而是選擇了繞遠，從商場附近穿去後巷。
在街道間穿梭時，一抬眼，便能望見盤旋聚攏在電子屏上的怪物。露出尖利的銳牙，似在嘶吼。
方銘收回視線。
全楚悠或許還壓在地下。
必須在異形注意到自己之前，儘量縮短距離。
頭頂偶爾會掀起颶風。
巨蟒無意間一掃尾，對人類而言便是站立不穩的衝擊。
方銘竭力穩住腳步。
途中，上方落下一團黑影。
方銘刹了車，槍口立即對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飄落下來的是幾片樹葉。
“……”
他輕呼一口氣，再度向前。
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黑影……
他倏地抬頭。
電子屏上的巨蟒不見了。
由於方才重壓，電子屏支架不穩，幾乎就要斷裂。
偏偏罪魁禍首不見了蹤影。有風拂過，吹得樹葉摩挲，沙沙作響。
空氣安靜下來。
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更加令人不安。
方銘緊了緊眉，加快腳步。
異形消失並不代表放棄。說不定是藏在了暗中，等待偷襲。
可能一分鐘後。
也可能，下一秒——！
忽然，頭頂上方襲來颶風，比至今為止都要猛烈。
察覺危險逼近
，方銘立馬伏地。
帶有鱗片的巨尾從上方掃過，帶走無數巨型廣告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巨蟒大約是盯住了他，並沒有放過。
一次又一次攻擊，間隙一次比一次短。
好幾次方銘還沒來得及起身，上方就有巨尾砸下，隻能往旁翻滾。
這麼一來二去，已經偏移了目的地。
不行。
腹部的傷口不知是否裂了，疼痛愈發明顯。
子彈對異形的鱗片不起作用，但總有其他弱點。
不能再這麼逃下去。
不然不僅沒找到人，還會白白耗儘力氣，最後隻會被吃掉。
就算擊殺不了，至少也要讓這隻怪物受傷。
方銘捂住腹部起身，背抵住斷掉的殘垣。
大概是看他不再逃走，巨蟒沒再甩下巨尾，張開血盆大口，凶猛侵襲而來。
方銘甚至不及巨蟒的腦袋大。
他端起槍，槍口對準那黏膩的紅信。
“嘭！”
幾乎是一刹那，異形猛地閉了嘴，轉而用覆滿鱗片的腦袋撞擊槍身。
槍口被撞歪。
方銘當機立斷選擇鬆手，翻滾出去。
下一刻，身後殘垣便被撞了個粉碎。
歪掉的槍支摔落在地，掩埋在落下的灰土之中。
因方才衝擊，方銘手還在發麻。
他望向那扭轉身軀的巨蟒，緩緩起身。
看來是早有經驗了。
他試圖攻擊的舉動明顯激怒了巨蟒。
對方扭轉身軀，毀壞了數座建築物後，再次飛身而來。
厲風迎面，吹得衣衫獵獵作響。
方銘已經想不到其他辦法，可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斃。抽出腰間匕首。
距離轉瞬之間拉近。
他肌肉繃緊，眼睛因厲風微微虛起。
雙方距離愈近，僅僅剩下一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巨蟒忽然停住。
就像是老舊的播放器，被生硬按下了暫停鍵，就這麼滯在了半空中。
距離極近。
方銘幾乎能聞見異形身上傳來的惡臭。頭頂無數隻複眼，眼瞳無序地轉動著。
不知是否錯覺，方銘竟從中看出了恐懼。
他不由愣住。
下一秒，播放器開始倒轉。
巨蟒飛身抽離，逃命一般躥了出去。
連帶掀塌了數座建築。最後，身影隱沒於叢林之中。
事態發展過快，方銘沒反應過來，就這麼呆在了原地。
少頃，緩緩垂下手。
環顧四周，沒瞧見任何變化。
依然隻有他一個人。
異形消失無蹤。
隻剩倒塌半邊的建築，以及一路的斷瓦殘垣。
.
雖然不解，但方銘沒有耽
誤。趁異形回來前趕到了避難營。
原先的酒吧已經看不出原貌。出入口被石塊堵住，再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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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確定全楚悠是否還在裡邊。
但依然走近過去，想要將石塊搬開。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方銘回頭，映入眼簾一道熟悉的身影。
衣衫依然整潔，漂亮的臉龐沾了些血跡。
方銘立馬丟下石塊，走近人。
他先圍人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大礙後，拉過手臂。
“先走。”
全楚悠低眼看向對方牽住自己的手，沒有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毀掉的避難營。
分明方才為止，四周還因怪物而躁動不已。此刻卻靜悄悄的，再也不見一道異形的身影。
但方銘並未放鬆警惕。讓全楚悠跟在他身後，一邊確認安全，一邊前進。
這期間始終沒有鬆開手。
直到回到方才藏車的地方。
這裡躺了幾具屍體，裡邊還有異形的。火仍然沒有熄滅。
方銘環顧四周，並未找見老哥。
剛才分頭行動，應該並沒有走遠才對。老哥心思縝密，說不定是去找車了。
方銘正要鬆開人，可剛一放開，又被牽住。
他一頓，回過頭。
全楚悠正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微勾，纏住了他的指節。
方銘：“……”
他嘗試往外抽離，結果引得對面人力氣更大。
方銘：“我們得跟老哥彙合。”
全楚悠笑：“我知道。”
方銘：“……先鬆開。”
全楚悠：“不。”
方銘覺得這樣不太方便找人。
“我剛才一個人留在那兒，”全楚悠移開視線，“差點兒以為出不來了。”
方銘頓住。
雖然事出有因，但他們剛才畢竟放棄了全楚悠。
那麼龐大可怕的異形，留下對方獨自面對。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就算是這個人，也會害怕吧。
他心底五味陳雜，反手抓住了人。
察覺力道傳來，全楚悠回看過去，見方銘緊蹙著眉。
“……抱歉，”方銘低聲，“不會再丟下你了。”
全楚悠：“……”
他上前一步，指尖抵住身前人眉心，似要撫平那抹褶皺。
方銘不覺抬眼，正好望進那人眼底。
他這才發現，全楚悠臉上的血跡竟是烏黑色的。映襯著那漆黑的眼瞳，瑰麗的容貌莫名顯出幾分詭異。
然後，對方微微彎了下眼。
“小銘，答應的事要好好做到。”
方銘心下一沉。
不知怎的，他心底忽然生起一種異樣。
並非來自之前的內心糾葛，而是更難以分辨的情緒。
陌生感……？
可是，為什麼。
車仍在熊熊燃燒。
上方是鋼筋水泥。
整座城市，仍在植被的包裹之中。
密不透風，讓人喘不過氣。
.
同一空間，仍有幸存者在逃竄。
他們是第一波逃難出來的。
有人吸引了那巨大異形的注意力，才得以讓他們逃到這種地方。
眾人氣喘籲籲。
終於，一人支撐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不行，我跑不動了！”
“跑不動也得跑！等那怪物吃完彆人，就該來追你了！”
這嚇唬明顯起了作用。
那人痛哭流涕，拖著鐵石一般沉重的腿，哭唧唧爬起。
結果沒跑幾步，又摔了下去。
“怎麼又來！？”
其他人沒有耐心了，不打算再等。
“誒？不是的，不是！”
那人連忙解釋。
“我不小心踩到什麼東西，不是跑不動，你們看——”
為了證明，他手指過去。
頂上植被遮天蔽日，城市內始終昏暗。因此他一時沒有發現。
此刻看去，才發現絆倒自己的是披了鱗片的軀體。
異、異形！？
當意識到這點，他渾身僵住。
由於過於恐懼，甚至連尖叫都卡在了嗓子眼，隻是直愣愣瞪大雙眼。
其他人同樣發現了這一點。
“艸，那玩意兒怎麼跑這裡來了？”
“媽的，快跑！”
“等、等等我！”
最先絆倒的人終於回神，屁滾尿流起身。
然而沒跑幾步，卻腳下一滑，又因一灘不明液體摔倒。
液體四濺，空氣彌漫刺鼻的惡臭。
那人狼狽起身，發現自己身上沾滿了黑色的不明物。
這、這個是……
粘稠質地來看，像是血。但並非屬於人類。
身旁，那披了鱗片的軀體依然一動不動。
黑色血液正來自於軀體下方。
男人心底生出猜測，顫顫巍巍撫向軀體。
鱗片已經軟化，輕輕一碰便往下剝離。往外瞧去，發現這百米來長的巨蟒癱倒在樹叢中間，紅信吐出。
身體像是被捏爆了一般，黑色液體汩汩不絕。
男人呆住。
死了？
困擾他們數月、數年的夢魘，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躺在了角落。
大概再過不久，這軀體就會被植被分解消化。
但是，男人臉上並未浮現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更加恐懼。
因為這證明一件事。
這座城市，這個世上，一定出現了比這異形還要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