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方巍言在失去弟弟蹤跡後,同樣朝避難營方向趕去。

途中,棲息建築物上方的巨蟒忽然消失。他以為是弟弟遭到襲擊,加快了速度。

然而沒多久,又見那巨蟒逃竄一般,身影消失在叢林深處,像是瞧見無比可怕的東西。

方巍言不由頓住。

在巨蟒消失之後,那些偶爾蹦躥出來的小型節肢類異形也不見了。

沒有更多妨礙,他順利趕到避難營附近,並且途中還找到一輛可用的車輛。

車身經過保養,應該經常使用。

這大概是全朗的車。

隻不過之前巨蟒在這附近鬨騰。哪怕有人知道這輛車的存在,也沒敢冒險過來取。

確認汽車還能使用後,方巍言沒有立即上去,而是端槍在避難營周邊搜索。

原先通往地下的入口已經毀壞。周邊建築也儘是塌陷,被石塊淹沒。

這時候還沒逃出來的人,一定已經死了。

他不確定全楚悠出來沒有。

在周邊轉過一圈,同樣沒找到弟弟的身影。

他蹙了下眉,想起方才突然消失的巨蟒,心底生起不妙的預感。

回到車旁,坐上駕駛座。

雖然失去了一條腿,開車不太方便,但勉強能踩油門。

汽車開出建築物的蔭蔽之下,緩緩朝大路駛去。

方巍言沿路尋找弟弟的身影,最後穿過中央廣場,抵達最初分開的地方。

大火仍在熊熊燃燒。而在那火焰之後,他依稀瞧見兩道人影。

弟弟和全楚悠。

兩人都沒出事。

確認到這一點後,方巍言鬆了一口氣。剛要喚人,忽然察覺哪裡不太對勁。

弟弟和全楚悠挨得極近,不知在交談什麼。

而要說親昵,從弟弟表情又看不出這種態度。

倒是有些僵硬……和茫然?

方巍言摁下喇叭。

“嘀——!”

汽車鳴笛。

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兩人同時望來。

.

車上的人是老哥。

意識到這一點後,方銘立即朝前奔去。

汽車緩緩停住。老哥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走下來。

方銘張了張口,尚未出聲,就被老哥彈了個腦門。

“你亂跑什麼。”方巍言表情嚴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方銘腦門泛紅,稍微愣住。

少頃抿嘴,撇開頭。

當時那種情況,異形突然移動,他以為避難營已經全毀了。全楚悠生死未卜,所以才想要回去找人。

途中不得不經過異形正下方,太過危險。他不可能帶上老哥。

反正……

他皺眉低聲:“不是沒出事麼。”

方巍言:“小銘!”

方銘被老哥一

吼,閉了閉眼。再睜眼後,乾巴巴道了句抱歉。

方巍言看弟弟表情,就知道又在犯倔。

大概之後再碰見這種事,還是會不管三七一十一衝出去。

他歎了口氣,伸手抓了把弟弟頭發。

不知遇見什麼,護目鏡和防寒帽都落了。頭發這段時間長長了一些,但依然毛茸茸的。發絲些微蓋住額前。

“算了,先上車。”

他沒再追究。

三人一前一後靠近車旁。

方銘本來要去駕駛座,卻被老哥一瞥。於是自覺收手,轉身去了後座。

方巍言打開車門,門沿卻被抵住。抬眼,見是全楚悠。

對方笑道:“我來開吧。”

方巍言沒有拒絕。

車行駛上路。

方巍言坐在副駕駛,看身旁人。

“你呢,”他問,“情況怎麼樣。”

全楚悠目視前方:“沒出事。”

他簡要描述了一遍,說自己那之後一直躲在下邊。後來巨蟒離開,便趁機逃了出來。

這人說得輕描淡寫,但方巍言經曆過下方場面,知道躲過那一次次攻擊並不容易。

尤其表面來看,這個人並沒有受傷。

方巍言並非希望全楚悠出事,而是覺得這個人太過厲害,厲害到……近乎異常的地步。

如果是異能者,倒還能解釋得通。

可這人眼睛,又的的確確是純黑色的。

許是察覺到打量,全楚悠同樣看來,笑了一下:“怎麼了?”

“……不。”

方巍言收回視線。

“我記得之前,你說跟退伍軍人學過幾招?”

那是初遇時候對方說過的話。

“嗯。”全楚悠語速緩了一些,“是有這麼回事。”

“你真的很厲害。”

方巍言道,“有空的時候,也能不能教教我們?”

窗外風景飛速掠過。

方銘靠在後座,抬頭望向後視鏡,不明白老哥為什麼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車窗玻璃倒映著全楚悠姣好的臉龐。

他表情不變:“當然可以。”

汽車仍在往前行駛,飛速穿過這植被與鋼筋水泥構築的城市,徹底了逃離這不見天日的牢籠。

.

對方巍言而言,有幾個疑點。

首先,全朗是怎麼死的。

按理說對方一直躲在一樓,裡裡外外都有護衛把守,卻悄無聲息死在了異形手下。這實在難以解釋。

說到底,那隻巨蟒殺死的人是否真是全朗?

當時屍體血肉模糊,隻看得見衣物。

可如果不是,全朗又去了哪兒。

其次,巨蟒是如何攻破防護壁的。

全朗雖然人很爛,但異能貨真價實。至少這幾年,眾人都是在他的庇護下存活。

除非巨蟒突

然變異變得更強,否則不太可能攻破防護壁。

要麼,就是在巨蟒襲擊以前,防護壁就已經消失了。

——這或許能與全朗的死亡時間對上。

最後,巨蟒去了哪裡。

這隻異形凶殘成性,把人類當作玩物,他們毫無抵抗之力。可途中卻突然逃走,原因是什麼。

無論是異形的來襲還是避難營的破滅,都太過突然。方巍言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事遠遠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

他將這些話一一挑明,尋求兩人意見。

“哥,”方銘皺眉,“你覺得是避難營裡邊的人下手?”

方巍言沉點了下頭。

全朗,大概是在那隻巨蟒襲擊以前就死了,所以防護壁才會失效。後邊邏輯才能解釋得通。

除非特彆極端的情況。

比如全朗遇見了突發事故,獨自離開避難營。不巧撞上巨蟒。因為在那之前耗費了太多精力,不幸沒能打贏。

但這個可能性太小了。

方銘注視著窗外道路,良久沒有回應。

他大概明白老哥的意思。

或許老哥是懷疑,異形混入的事是真的。

全朗害怕到不敢冒頭,大概就是因為那不知身份的異形。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之前與巨蟒對峙的時候。

那會兒他本該死了,結果巨蟒卻好像瞧見無比可怕的東西一般,張惶逃竄。

——是殺死全朗的真凶?

他不覺看向全楚悠。對方手執方向盤,表情平靜。

“……你怎麼想。”他問出口。

全楚悠掀了下眼皮,從後視鏡看來。目光對上後,彎了彎眼。

“事情的確有些蹊蹺。”

“不過……”

他道,“我不太關心,那個人是怎麼死的。”

方銘沉默。

的確如此。

無論是誰殺了全朗。就算全朗不死,他們終究也要動手。不如說,這倒為他們帶來了便利。

方銘隻是可惜,沒能親手乾掉那個人。

“也是。”

此時副駕駛座上的老哥開口,語氣極淡。

“反正,追究凶手也沒意義了。”

之後,誰也沒再繼續這一話題。

開出那座城市後,沒有植被遮擋,光線好了不少。

不知是否在地下待了太久,總覺天邊堆積的雲層都變淺了。透出其後明淨的藍天。

雖然模糊,但久違望見空曠的天空,倒讓人心情舒緩了一些。

不久,汽車停下。

因為是匆匆逃出來的,丟失了不少東西。他們得檢查備品,以及後備箱有沒有能用的東西。

方銘一一確認,老哥則在旁邊登記。

他在和巨蟒戰鬥時損毀了槍支。這車裡邊倒是還有備用,大約是全朗的武器。

另外還有一些醫療備品,放在後

備箱深處。

“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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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巍言在紙上記了一串。

“前邊有個小鎮,缺的東西咱們去那裡補。”

方銘應了一聲,正要合上後備箱,右手邊卻被另一隻手抵住。

“先休息會兒吧。”全楚悠道,“吃點兒東西再走。”

搜索需要冒風險,也需要體力。方巍言沒有反對,從後備箱拿出幾包餅乾。

乾巴巴的餅乾,早就過了保質期。不過對現在的人而言,保質期並不重要。

通常會把餅乾捏成小塊兒,放沸水裡煮上一會兒,算作殺菌。

當然,這並不美味,甚至可以撐得上難吃,但能填飽肚子。

方銘正要去生火,忽然被拉住。

“小銘,陪我去上廁所。”全楚悠道。

方銘一愣。

這是全楚悠第一次對他提這種要求。

雖然,這種事一般也會結伴。否則不能動的時候遭到偷襲,會很危險。

方銘看了眼老哥。

老哥半蹲在地上壘石子,方便待會兒生火。察覺到視線,道:“快去快回。”

“……”

方銘朝前行去。

車暫且停在了路中央。這是很久以前修過的一段老路,泥濘難行。

四周都是植被,但光禿禿的,不見一點兒綠色。表皮覆著一片冰層。

靠近樹叢的時候,方銘停下,示意全楚悠往裡去,自己背過身警戒。

這時,肩膀卻被突然拽了過去。

方銘尚未反應,脊背便抵住樹乾。

他手裡依然握著槍支,愣愣望著眼前人。

全楚悠一言不發,手撫向他的腹部。

方銘回神,一把捉住人:“做什麼。”

全楚悠:“你的傷。”

方銘:“沒什麼好看的。”

遭到拒絕,全楚悠卻並沒有鬆開,抬眼看來。

方銘沉默對視。

雙方都很強硬。

就這麼無言僵持了一會兒,全楚悠卸下力氣,目光投向了遠處。

方巍言還在生火。

意識到對方打算做什麼,方銘一驚,反手抓住人。

全楚悠回看過來,似乎是讓他選擇。

“……”

方銘最終鬆了手,主動拉下拉鏈。

刺啦一聲,金屬扣聲音回蕩。他動作微微停住。

“沒關係。”全楚悠輕聲,“他不會聽見的。”

往下一滑,鎖扣解開。

裡邊還有衣服。方銘沒脫,而是徑自掀開了衣服下擺。

受過傷的腹部還綁著繃帶。此時血已經完全滲透出來,甚至染紅了衣服內層。

方銘猜測是之前跟巨蟒對抗時傷口崩裂了。

疼,但能夠忍受。

僅僅是皮外傷,但要被老哥發現,免不了又一頓嘮叨。

所以一直

忍著,想等獨處的時候再處理。

他沒想到全楚悠會注意到。

身前人指尖撫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輕微觸向繃帶。

方銘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全楚悠抬眼:“疼?”

方銘:“你不碰,還沒那麼疼。”

聞言,全楚悠像是輕笑了一下。

方銘這才注意到,對方過來時拿上了醫療用品,要重新給他包紮。

方銘伸手:“我自己來。”

“時間太久的話,你哥會起疑。”

這話無疑戳中了方銘的痛點。

雖然他經常給自己上藥,但肯定不及有人幫忙迅速。

於是垂下手,看著全楚悠動作。

全楚悠半蹲在身前,用剪子剪開染血的繃帶,一圈圈繞開。

皮膚顯露。腹肌肌肉線條流暢,靠左側的位置赫然有個洞口。

是槍傷。

由於隻上了藥,沒有縫針,乍看上去有些駭人。此刻傷口迸裂,湧出了更多鮮血。

全楚悠注視著傷口,拿起紗布,擦拭掉周圍血跡。

對方動作很細致。而方銘低頭看人,隻能瞧見對方柔順漆黑的發絲。

挨得過近,鼻間呼出的氣息灑在皮膚上,有些癢。

尤其擦拭的動作太過輕柔。比起疼痛,癢意更讓人難以忍受。

“快點兒。”

方銘催促。

話雖如此,全楚悠卻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節奏。

擦乾淨血後,又給傷口處灑上藥粉。

這一步是最疼的。

但方銘僅僅是悶哼一聲,便沒發出更多聲音。

然後,繞上新的繃帶,剪掉接口。

結束。

方銘以為過了很久。可看看時間,好像才不到半分鐘。

全楚悠動作很利落,收拾好東西重新站了起來。

方銘拉下衣擺,拉上拉鏈。

不知怎的,他覺得有些尷尬,撇開視線:“彆告訴我哥。”

全楚悠笑:“嗯。”

方銘摸了摸鼻子,準備離開。

臨行時瞧見全楚悠的手。五指原本白皙乾淨,此刻卻沾了血。

方才紗布還有剩的。

他躊躇了一下,主動拉過人。

全楚悠像是意外,微微一頓。

方銘原本想幫人擦乾淨,又忽然覺得這舉動過於黏膩。於是把紗布塞進人掌心,示意自己擦。

不遠處,白煙嫋嫋升起。在半空化作一團氤氳。

方銘瞧見老哥在往這個方向瞥,大約是疑惑他們怎麼還不回去。

“我先過去。”

丟下一句,方銘走出了樹叢。

全楚悠低下眼,看向方銘剛才塞進來的紗布。

有風拂過,枯萎的樹枝些微搖曳。

他指尖尚且沾血,抬起手。

視線微垂,眼底映著那紅色的血跡。

然後,靠近了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