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放學了。

在方銘第一百零八次想要逃走時,第一百零九次被全楚悠強壓著扣下。

他生無可戀,身子往後一倒,無神望著窗外風景。

這個時段同學們要麼去操場打籃球,要麼去食堂吃飯,隻有他被強扣在教室補課。

這是老師的要求。

他從來都是低分擦過及格線,好歹沒有拖過班級後腿,偏偏上回模擬考滑鐵盧。

再加之經常在課上睡覺,老師忍無可忍,要求班上的好學生全楚悠好好“幫助”他,在下回模擬考前把成績補回來。

於是,就成了這麼一個情況。

“看下一題吧。”

全楚悠坐在他旁邊,點了下題眼。

方銘不想看,依然望著窗外。

“小銘。”

身旁人喚了一聲。

方銘手撐下巴,把抗拒的態度明示到底。

這時,聽見身後若有似無一聲歎息。

“要是下回還不及格,補課時間還得延長。”

方銘面無表情回頭:“你之前說我考不好也沒關係。”

全楚悠笑:“至少,我希望你能考上首都的大學。”

方銘:“為什麼。”

全楚悠:“我不想和你分開太遠。”

沉重。

方銘逃避收回了視線。

下一秒卻覺肩膀一沉。全楚悠挨近了一些,強硬讓他回看過來。

“先看這道題。”

方銘不得已,隻能去看那些文字。

雖然進入狀態很艱難,但一旦把心思放上去,很快就能專注了。

全楚悠聲音好聽,語速不疾不徐,倒是要比老師那毫無起伏的講解好聽不少。

當等方銘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講完了一整面的試卷。

他以為終於可以停下休息會兒,又見全楚悠把試卷翻了個面。

方銘:!

他看過去,眼神裡帶著質控。

然而身旁人並未察覺,低眼看著試卷上的文字,筆在紙面劃過漂亮的文字。

夏天暗得晚。剛下課的時候外邊還很亮堂,蟬鳴聒噪。

到了這會兒,天色卻一下子暗了下去。

夕陽餘暉落入,將全楚悠發色籠上一層淺淺的光。

仿佛睫毛也沾了光暈。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如同最漂亮的螢石。

方銘早知道全楚悠長得好看,看了這麼多年,也差不多習慣了。

可偶爾光線變換,依然會覺得驚鴻一瞥。

“……這樣,懂了嗎。”

這回沒有聽見回應,全楚悠抬眼,才發現身旁人正盯著自己。

視線撞上。身旁人一頓,接著飛快扭回頭。

全楚悠:“……”

他彎了下眼:“在看什麼。”

方銘若無其事:“沒什麼。”

衣料摩挲,身旁人又靠近了一些。

“告訴我,今天補課就到此為止。”

方銘側肩已經抵住了牆。

他一瞥眼,便跟人視線撞上,又倏地收回。

“我沒看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身旁人像是笑了:“我也沒這麼說。”

方銘:“……”

自己好像總是贏不了這人。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補課。”

全楚悠拉遠了些距離。

“還剩最後幾道,繼續吧。”

方銘並不想繼續。

“不是到此為止了?”

全楚悠無辜:“可你沒告訴我真話。”

方銘一梗:“你明明知道……”

全楚悠:“知道什麼。”

方銘憋回了話,接著拿起筆在草稿紙上亂畫。

“小銘。”

全楚悠修長的五指握住了筆杆上半截,製止了他賭氣般的行為。

“不止是現在,我希望以後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忍一下,好嗎。”

方銘筆動不了了,側目看去。

全楚悠看著他,眼瞳在夕陽餘暉下映出幾分暖色,透著溫柔。

“彆擔心,我會陪著你。”

.

方銘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黑黢黢的天花板。

腹部周圍傳來疼痛。他手撫上去,上邊纏了繃帶。

……發生了什麼?

由於意識剛清醒,大腦還有些遲鈍。

“小銘,你醒了?”

耳旁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喊。

方銘側目看去,見是老哥。

對方不知為何神情緊張。

方銘張了張口:“哥……”

而等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虛弱。

“太好了,沒出什麼大事。”

方巍言像是鬆了口氣,眉間卻緊緊蹙著。

“我去給你倒水。”

說罷,便拖著腿走去桌旁。

方銘望著老哥背影,才發現這裡是他們住宿的房間。

行李和汽油堆在角落。沾血的匕首套上刀鞘,暫且放在了桌上。

當目睹匕首的那一刻,混沌的大腦驟然變得清晰。

方銘回想起了一切。

鬥獸賽,擂主,喧嘩的觀眾,刺眼的舞台燈。

以及最後,那一道震耳欲聾的槍響。

他撐身坐起。

“比賽呢,”嗓音略顯沙啞,“比賽怎麼樣了。”

倒水的聲音停住,老哥把暖瓶放了回去。

“中止了。”

方銘:“中止?”

“有人犯規,現場太混亂,他們隻好暫時中止比賽。”

方巍言端著水杯來到床旁。

“彆想了。”

方銘沉默,緊緊注視著身前:“我的資格,還

能保留嗎。”

方巍言一頓,音量難得大了一些。

“到此為止了小銘。◇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算保留,我也不可能再同意你出場。”

方銘:“哥……”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方巍言水杯塞進人手裡,沉聲道,“我差點兒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方銘還想說些什麼,卻注意到身前人眼底布了紅血絲。

他喉結微動,最終把話咽了回去,接過水杯。

方巍言注視著弟弟的一舉一動。

四個小時前。

當目睹弟弟被槍擊的那一刻,他立馬衝上了台。

弟弟倒在地上,無論怎麼呼喚都沒有半分反應。腹部鮮血汩汩流出,壓根止不住。

那一刻,他簡直想立馬殺了對面那個混蛋。

不過究竟是理智占了上風,明白弟弟需要立即治療,將人抱離現場。

現場毫無秩序。

這種出格的比賽,死人並不算少見,但問題在於出現了不該帶上台的武器。

巡邏員立馬壓製了那名男子,男人嗷嗷大叫,稱這一切是領主允許的,他沒有犯規。

方巍言當時急著帶弟弟離開,沒有留心後邊的話。和全楚悠撤離後,率先處理弟弟的傷勢。

所幸有驚無險。

子彈並不算深,取出來後上了藥,總算止住了血。

他們醫療手段有限。其他做不了更多,隻能祈禱。

方銘聽老哥簡要描述了一切。

暖瓶裡的水大概放了很久,已經有些涼了。

方巍言注意到這點,說要給他重新換一杯。

方銘搖頭,一口氣將水咽了下去。由於喝太快,不小心嗆得直咳嗽,連帶著傷口也開始發疼。

他眉頭皺緊。

“慢點兒。”

老哥輕拍他背,從他手中接過空下的水杯。

方銘抹掉嘴角水漬:“全楚悠呢。”

“他……”

方巍言不知想到什麼,蹙了下眉。

“他一直守著你。後來看你情況穩定,說要處理點兒事,就走了。”

處理事?

方銘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就要下床。

但老哥又把給他摁了回去。

方銘:“我得去找他。”

方巍言不讚同:“你受著傷,還想去哪兒。”

方銘:“我怕他——”

“小銘。”

方巍言打斷話,“他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不用擔心。”

方銘:“……”

全楚悠跟他不同,無論何時都保持冷靜。

哪怕是面對曾對自己下手的親生父親,也看不出任何恨意。

所以,絕對不會去做危險的事。

“好好休息吧。”

老哥重新給他蓋上毛毯,動作輕柔。

“等睡一覺

起來,一切都會好。”

.

避難營內依舊混亂。

原本從封鎖那一天起,營內就總有些蠢蠢欲動。如今違規槍擊事件一出,更是氣氛浮躁,人聲嘈雜。

“最近到底怎麼了,出那麼多幺蛾子?”

“媽的,好不容易湊夠錢下注,結果比賽中止。誰把錢給老子吐出來!”

“所以到底怎麼回事,那人怎麼帶上的槍,檢查員被收買了?”

封閉的營區本就無聊。

這會兒唯一的樂趣沒了,眾人隻好湊在角落裡閒聊。又怕被巡邏員發現,竊竊私語。

“我當時離得近,不知道你們聽見沒有。那男的一直在吼自己沒有違規,應該繼續比賽。”

當時現場太過嘈雜,擂主倒下後幾個巡邏員立馬衝上去,壓製住了犯規的選手。那人吼了什麼,大部分人倒是沒聽見。

這會兒得知,隻覺得可笑:“怕不是嗑藥磕傻了,連規則都弄不明白了?”

“不。”講話人搖頭,音量壓低幾分。

“那個人說,是領主大人同意他帶槍的。”

話音落下,四周短暫沉默了一瞬。

“……嘖,彆開玩笑。領主大人怎麼可能同意作弊。”

“就是,肯定是想推卸責任。”

眾人並沒把這句話往心裡去。

事實上,講話人也覺得不太可能。本來那個開槍的看著就神神叨叨的,肯定隻是想汙蔑領主。

他怕被人舉報自己說領主壞話,連忙訕笑著表示同意:“我也覺得不可能,你們可彆亂說啊。”

聊了一會兒,眾人不再繼續這一話題。

至於那名受傷的擂主,或是開槍者之後怎麼處理,就不在他們關心範圍之內了。

隻想儘快重啟鬥獸賽,能夠繼續完成賭局。

.

這些人的心理,全都在全朗把控範圍內。

這裡沒有人會關心彆人,隻會在意自己的利益。

所以面對違規,他們頂多會義憤填膺比賽被打擾、或者關心自己投進的錢究竟能不能回來。

至於真相、對於違規的處罰之類,這些人根本無所謂。

稍後給一點兒蠅頭小利,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

不會有人相信那個男人所說的話。

——哪怕真是他從中動手腳,同意那人帶槍上場。

由於比賽中止,鬥獸場的人都已經散了。

全朗立在二樓,負手遙望下面的一切。

全場靜悄悄,血跡也已處理乾淨。

包括那個男人,因為實在太過糾纏不休,所以吩咐屬下直接宰了——以汙蔑領主名譽的罪名。

“……就是這些。”

身後手下畢恭畢敬做完彙報。

“我們做過問詢和調查,還是沒有發現那人怎麼帶的槍。關於此人的死訊我們會事後公布,防止再出現這種情況。”

“按照您的指示,鬥獸賽明天會洗牌重開,並且給予下注對象補償。”

全朗點頭。

這件事這麼處理差不多,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他揮揮手要讓手下下去,又聽人遲疑:“隻是,擂主該怎麼處理呢。”

全朗:“擂主?”

“是。他畢竟擊敗了將近一半的選手,如果要繼續參加鬥獸,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允許……”

全朗冷笑:“如果他願意,當然可以繼續。鬥獸賽對所有人平等。”

雖然沒挑明,但手下大概明白了領主意思。

不會對擂主特殊照顧。

而觀眾拿到了補償的錢,也不會對這種事太過糾結。

“是,我明白了。”

手下離開。

房門合上,辦公室隻剩全朗一人。

他依然負手立於窗前,俯視底下的一切。

避難營。

這裡是屬於他的地方,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原本,他並未注意那個叫方銘的家夥。但這人在場上實在太過出彩。

這麼厲害,他不可能沒印象。

叫來手下一問,才得知這家夥就是四天前來避難營的新人,是那三人組的其中之一。

也就是說,對方是全楚悠的同伴。

全朗此前全被死而複生的“兒子”吸引去了注意力,因此沒有在意。

現在想想,這人既然跟怪物同行,要麼同樣異變了,要麼早就被洗腦。

參加鬥獸,一定是衝著他來的。

他怎麼可能讓這種人拿下第一。

現在計劃被擾亂,對面人也一定慌了。說不定會露出破綻。

接下來,該輪到他主動出擊了。

全朗灰色的眸子暗了暗,轉過身。

忽然這時,辦公室裡的燈閃爍幾下。

由於電壓不穩,倒是經常出現這種情況。

全朗沒有在意,拉開老板椅要坐。

下一秒,頭頂燈光啪地一下直接熄滅,房間陷入昏暗。

全朗愣住。

環顧四周。除此之外,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是保險絲壞了?

全朗朝門邊走去,打算再試試開關。

開關在門框右手邊位置。

他手剛要覆上去,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吱呀聲。

是椅子轉動。

位於地下封閉的空間,不可能有風。

全朗倏地回頭。

沒有人。

椅子擺在辦公桌後,保持他起身後的狀態。

兩側牆壁,一邊是保險箱,一邊是酒櫃。櫃子透明,裡邊鱗次櫛比擺了形狀不一的酒瓶。

全朗輕呼一口氣。

這裡是他的地盤,怎麼可能會有人在。

是自己這幾天太過在意那隻怪物,所以變得疑神疑鬼了?

他揉了揉眉心,要再摁下開關

嘭——!!!

忽地一聲巨響。

玻璃震碎,身後憑空襲來颶風。碎片四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灑滿了整個辦公室。

全朗後頸發涼。

玻璃碎片甚至濺至身前,險些割傷他的脖子。

周身微亮,防護罩自動豎起。

然而,這並未讓他生出安全感。

這裡是他的辦公室。

尤其在注意到怪物的企圖後,更是在這附近都設下了防護壁。

怎麼會被這麼輕而易舉的打碎?

風依然在吹。

全朗身體僵直,一寸寸轉回了頭。

落地窗裂開一個大口。殘留原地的玻璃鋒銳,勾勒出不規則的形狀。

一道人影懸浮窗外。

身形頎長,腳下踩著一巨大的黑影。伴隨抬腳,黑影也隨之往前移動。

直到最後一步,青年踏進屋內,鞋底踩碎落在地面的玻璃。

“嘩啦。”

發出聲響。

青年望著他,眼瞳仿佛微光閃爍,是無比明亮的藍。

身後黑影浮現,同腳下踩的如出一轍。張牙舞爪,猶如張開的觸手。

冰冷,龐大,不可直視。

全朗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青年與他對視,眼底分明毫無情緒,卻偏偏笑了一下。

這矛盾的表情更令全朗感到恐懼。

“晚上好。”

“怪物”彎著眼,俊美的臉龐隱在陰影中,身後黑影愈發龐大。

“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