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
紅娘這麼說著,朝虞漁看來,問:“你知道天底下最難得的,並非容貌或者身材,這些隻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
她語氣淡淡的。
“我與謝如君從小相伴長大,在我未為他賺取盤纏而進入易春院之前,他的過的所有書我都讀過,他識得的所有字我都識得。”
此時,她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彆樣的情緒。
收起了那如絲的媚眼,她安靜地坐在那裡,背脊挺得筆直。
因為穿著寬大的素色衣服,紅娘背後空落落的顯得很清瘦。
虞漁有些鼻酸。
她聽到紅娘對她說著這些往事,總會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當那些充滿著遺憾和辜負的經曆,被她用那種平和的語言說出來時,有一種很奇異的衝擊力。
怎麼會有人是這樣活過來的呢?
虞漁想起自己的經曆,忽然覺得,自己的那些自我掙紮,對比起紅娘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她像是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哭鬨。
可終究還是個孩子,沒有真正的長大。
紅娘說:“你哭什麼?女人的眼淚要在合適的時候掉。”
她正常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柔媚的嗓音是後天訓練出來的。
“若不是這天底下有規矩,隻能由男子考取功名,謝如君不一定比得過我。”
紅娘的眼神中透出某種緬懷。
“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迷戀我麼?”
“若是隻憑著一副皮肉,那便太不切實際了。”
除了後天練出來的容貌氣質聲音,她還有一顆能用三言兩語便能為人排憂解難七竅玲瓏心,而這副七竅玲瓏心,源於她曾經讀過的很多書,經曆過的複雜的人事。
可惜她是女子,流落在這肮臟之地。
虞漁感到自己經曆的渺小以及微不足道。
若說那日曬在她身上的陽光,讓她對於體悟另外一個人的人生產生了興趣。
而紅娘對自身經曆的敘述,和挺直的背,則讓虞漁忽然生出了想要做點什麼的使命感。
紅娘受了很多的苦,可如今她將自己的信任寄托在她這個“小偷”身上。
這種被托付重任的感覺,讓虞漁覺得很奇妙。
虞漁也感受到,自己在現實世界的起點已經夠好了。
她很多的遭遇,都是性格原因。
對於一無所有的人而言,他們仍舊要生活下去。
天會下雨,無遮無擋的人總會被雨淋濕。
所以人躺著淋雨、坐著淋雨、站起來淋雨,乃至一邊奔跑一邊淋雨,都無所謂。
雨到底是要落在人身上的。
可若是有一天,人不想淋雨,就要自己築起房子。
虞漁出生的時候,父母尚且為她築起了能擋雨的房子,可紅娘什麼也沒有。
虞漁不覺得紅娘失敗,在這個舊社會裡,紅娘已經活出了太凜冽的模樣。她從某種程度上,也終究成為了她想成為的人。
虞漁望著鏡子裡的紅娘,入了神。
她眼神中露出茫然。
她開始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以及重生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虞漁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太隨意地使用自己的臉和聲音——她到方才,好像也還是認為:一張漂亮的臉,才是她改變所有命運的基礎和根本。可若是她沒有在十八歲變瘦,她是否就永遠都無法走上她夢想的人生軌道呢?
她所擁有的這份美貌,究竟是什麼?
男人的愛,究竟有何意義?
美貌應該成為她的一切,還是隻應成為她的一個武器呢?
在現實裡,她每天都在想著,如何快速得到瑤的國標,如何讓她曾經有所怨念的陳穿對她求而不得,又如何讓厲害的男人對她很好,隻對她一個人好。
那些到底有用麼?
她真的因此變得更有力量了麼?
一切都處於快節奏中——以致於她來不及思考那些東西是否真的讓她快樂、讓她成為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回過神來,她沉默地為紅娘梳順了滿頭青絲。
她不會挽發,紅娘便讓她看著。
紅娘的手穿過青絲,如同穿針引線一樣靈活,兩根簪子固定好了長發,簡單而好看。
幾縷碎發從她的側邊分出,使她的臉看起來柔和。
虞漁拿款式漂亮的簪子給她。
紅娘卻不要。
“白日我不愛這些,晚上再簪。”
天漸黃昏的時候,易春院才會開始熱鬨起來。
白天是沒有客人的。
紅娘在白天裡,看上去很冷。
她穿著白色的衣裳,帶的是素色的簪子,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紅娘領著她推開房間牆壁上的暗門,裡面是滿牆的書。
紅娘對虞漁說:“我改變想法了,我給你兩種選擇,也就是說你有兩種方式進京。”
“第一種方式,我會把你訓練成為江南最有名的花魁,時機成熟時,我會把你送到上京,你去籠絡權貴,讓他們打壓謝如君,害得謝如君跌落凡塵。”
“第二種方式,我教你讀書,而你從此以後以男子的身份,考科舉,入朝堂,成為高官,折斷謝如君的所有黨羽,打壓他,讓他跌落凡塵。”
這兩種方式,都看起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可紅娘的話語裡面卻沒透出任何不堅定。
她對於將謝如君拉下馬這件事,似乎勝券在握。
紅娘對虞漁說:“這兩種方式,你自己選。但無論選哪條路,你既要做官的知識,也要成為花魁必須具有的技藝。”
這兩條路都難走。
隻是第一條路稍微遵循現實,而後一條路則完全是一種理想之路。
如今紅娘遠在江南蘇州城,想將謝如君打落凡塵似乎是癡人說夢,可是她半點沒有癡人說夢的虛浮,每個字都清楚而有力,她輕描淡寫——而又勢在必得。
而她如今將信任托付在了虞漁身上,僅僅因為虞漁的眼神讓她想到了年輕時的她自己。
這是一個絕望而瘋狂之人的委托。
若問虞漁對此究竟是什麼感覺。
感覺有些複雜。
紅娘的遭遇令她感到震撼。
但是紅娘和她不過是見過幾次的陌生人。
虞漁是願意幫紅娘的,但是並非因為她此刻和紅娘的交情有多深,一來因為她對於紅娘口中的謝如君實在鄙夷,而來她也想體驗一下,為了某個目的而義無反顧地去度過一段人生究竟是什麼滋味。
她沒有過這種歇斯底裡的勇氣,但在紅娘眼裡,她看到了這種勇氣。
這一生反正是要度過的,她可以選擇一種很特彆的方式度過。
“你選哪一種?”
虞漁看了看那一牆的書,好一會兒,她抬頭看向紅娘。
“紅娘,選後面那種。”
紅娘問她:“為什麼?”
虞漁說:“沒有特彆的原因,隻是如紅娘所說:若你是男子,你未必不如謝如君。那我便用紅娘真正想要的方式,打敗他,讓他跌落凡塵。”
她回望紅娘。
說跌落凡塵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的語調和紅娘有種異曲同工的相似。
兩人四目相接,空氣寂靜。
片刻後,紅娘笑了起來,起初是輕聲笑,繼而笑容擴大,最後她笑得整個房間都是她的回聲。
虞漁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莫名喜歡看紅娘臉上露出這樣生動的表情,隻是虞漁笑得齜牙咧嘴,並不好看。
其實虞漁選擇做名動江南的花魁,更符合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畢竟她要出演的角色蘇醉便是花魁。
可虞漁卻覺得,既然要體驗這個世界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就不該舍難就易。
她想試試過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
紅娘的笑聲漸漸停了。
虞漁看到紅娘用那種很明亮的眼神盯著她看。
紅娘說說:“我沒有看錯你。”
“從現在起,我會對你傾囊相授。”
“若幾年之後,你入了京城,做了大官……”
紅娘沒有說完,虞漁便接了她下面的話:“我會將紅娘接到京城來,讓謝如君像狗一樣對你道歉。”
女孩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平靜,語調平緩。
聽到這話,紅娘愣了一下,繼而她再次大笑了起來,可這次虞漁沒有跟著紅娘一起笑,直到紅娘笑出了眼淚,虞漁才遞過去一塊手帕。
“不要哭了,紅娘,我喜歡看你笑。”
紅娘怔怔地看向虞漁。
命運的齒輪轉動起來,時光逐漸在虞漁身上留下某種之前從未有過的痕跡。
有時她會忘記自己處在係統之中, 有時會想起來。
隻是她太忙, 也太累。
她成了紅娘的貼身“丫鬟”。
白天的時候,她隨紅娘習舞蹈,琴、琵琶,唱曲。
晚上紅娘沒有時間教她,虞漁便會一個人在燭火下面,讀書到深夜。
虞漁這副身體很僵硬,剛剛舞蹈那會兒,身上沒有一塊好的。
可紅娘教得很嚴格,足月之後,虞漁看到銅鏡裡的自己已然能將瘦瘦的腰身,彎曲到不可思議的弧度。
紅娘教她的舞蹈幾乎顛覆了虞漁在現代對於舞蹈的理解,就算沒有音樂,紅娘跳起舞來,也美得驚人。那種柔和媚真的像是春日裡的柳條隨風飄蕩,可當她眼神一變,腳步一轉,又跳出極致的剛烈和韌勁來。虞漁每次看,都隻覺得心臟跟隨著她的舞蹈咚咚咚地跳了起來,虞漁不敢想象,紅娘若是穿上水袖舞舞服跳這樣一支舞能傾倒多少人。
虞漁看她跳舞,眼眶很容易濕潤。
紅娘同她說:她練跳舞那時,身體比她還僵硬,因為舞的那時她已經十九歲了。
但是她天天都去,晚上很晚才能睡覺,但是白天她很早就起來練功。
至於琴、琵琶、唱曲,虞漁本身就是聲樂的,所以總體來說,她有一定的基礎。
但是那點東西,同紅娘一比也是皮毛。
紅娘的琴聲和琵琶聲,與後世虞漁聽過的琴聲和琵琶聲皆不一樣。
她的琴聲彈得古樸敦厚,她的琵琶聲卻能鏗鏘獨絕。
至於紅娘的唱起曲來,也當真讓虞漁知道,什麼叫“間關鶯語花底滑”,她柔媚的聲音出來的時候,虞漁的身上能起一陣雞皮疙瘩,那是心神酥軟的表現。
另外,在平日裡,虞漁每天都會喝紅娘給她抓的藥。
紅娘說,這藥用來調理身體,繼而能潔白皮膚,養成好氣色,也能使頭發煥發光澤。
藥很苦,虞漁從開始難以下咽,到了後來卻會主動給自己熬藥,一日三次,每次飯後喝藥。
此外,紅娘也還會把虞漁帶在身邊,身體力行教虞漁什麼叫人情世故。
在虞漁眼裡,紅娘就像是一本永遠也翻不儘的書,每次虞漁總能從她身上到新的東西。
而每當想起,紅娘是一個人慢慢摸索,成長成如此的地步時,虞漁便會打心裡感到欽佩。
她沒想到,她會在這個世界,如同重活一世一樣,經曆如此多的東西。
而她在這個世界裡跟著紅娘所到的東西,是她在現實裡靠著一張漂亮的臉永遠也無法到的。
三年的時間過得很快。
虞漁從十四歲長到了十七歲。
易春樓去了舊人,來了新人,恩客一波換了一波,熱鬨如舊。
這三年,日日的藥浴、跳舞、喝藥,讓她如同抽條一般長高了,營養跟上來之後,虞漁身材發育得很好,又因為跳舞,她的肩膀線條幾乎完美,腰的線條也漂亮,而由於有刻意練習肌肉,將自己訓練得更像男子,虞漁的肩膀比一般女子更寬一些,如此一來,便顯得腰肢更纖細。
若是穿上男子的衣物,她看起來就像是纖細瘦弱的少年郎。
這天晚上,虞漁進了紅娘的房間。
她已經習慣了紅娘房間裡的脂粉味道。
紅色的輕帳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虞漁走到帳邊,垂眸而立。
“姐姐。”她喚。
紅娘柔弱無骨的手拉開紅帳。
虞漁扶著紅娘到桌子邊上坐下來。
紅娘老了很多,她身體變得不太好,可紅娘不願意和虞漁說太多關於她身體的情況,虞漁便也不問。
“有把握麼?”
隻是她的眼睛還是很亮。
她已經把易春樓盤了下來,半年的時間,日日教導虞漁,沒有再接過客。
可她的急劇衰敗,就如同草木臨秋。
“秋闈來了。”
她望著虞漁,聲音有些縹緲。
虞漁:“有。”
僅僅隻是一個字,便讓紅娘笑了起來。
“好。”
她們的離彆是悄無聲息的。
平日裡虞漁在易春樓裡,總是最不起眼的打扮。
而這天半夜,虞漁換上了男子的裝束,洗乾淨了臉,船上了合腳的靴子,被紅娘的人送離了易春樓。
這秋天的寒風讓虞漁記掛起紅娘紅帳裡單薄的身影,她在馬車裡,終於落下了眼淚。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體驗不同的人生而接受了紅娘的委托,可這三年來點點滴滴的相處,她卻真的把紅娘當做了親人一般。如今她是真的想為了紅娘把謝如君拉下馬,而不僅僅是為了某種陌生的體驗。
她報名的時候,用的名字,叫陳魚。
秋闈在江南舉行。
八月開考,十月出了成績。
虞漁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次年二月,虞漁坐上了去上京的馬車。
參加了會試。
三月出了成績,虞漁的名字依舊排在最前面。
四月,殿試。
虞漁見到了高高坐在金殿裡的皇帝。
皇帝從她的身邊路過,多看了她一眼。
七日後,殿試的成績公布,放榜的時候,虞漁再次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城牆下面,全是看榜的百姓和參考之人,場面之熱鬨和壯觀,三年獨此一次。
陳魚的名字,一朝傳遍了整個漢國。
新進狀元郎,名為陳魚,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那日遊街,虞漁坐在高高的大馬上,穿著一身紅衣,帶著高高的帽子,從上京城的街頭街頭走到街尾。
身後的探花和榜眼皆是年輕而儀表堂堂之人,虞漁與他們相比顯得瘦弱,不及他們強壯。
可是前來看熱鬨的人眼睛卻緊緊黏在她的身上,無法抽離。
就連後頭的探花和榜眼,也盯著虞漁的背影出神。
因為瘦弱,那被風吹得鼓起來的官服,看起來縹緲,因此顯得風流。
狀元郎生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如墨如星點,如水墨畫裡遊魚的形狀。
“陳魚大人!”
人群中忽然一個小姑娘朝著虞漁大喊。
虞漁朝她看去,不留神間,一朵被絹布包好的杜鵑花被小女孩拋到了她手裡。
粉紫色的花被那清瘦的手撚著,狀元郎低頭看了一眼花,便朝那朝她拋花的小姑娘看去,展露了一個笑容。望見這個笑容的百姓都呆在了原地。閣樓上幾道目光鎖定在虞漁身上。百姓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而熱鬨起來,狀元郎平淡的五官因為這一笑而勾人奪魄。
“狀元郎好俊俏!”
“陳魚陳魚,果然沒起錯名字,當真沉魚落雁啊。”
“若是我家姑娘能嫁給狀元郎這般人物,那該是八輩子積的福氣啊。”
整條街的姑娘,都將手帕往狀元郎身上扔。
後頭的兩人被冷落得有些淒涼。
可後面的兩人也在注視狀元郎。
狀元郎被聖上欽點,成了翰林院修撰,官至正六品。
見到謝如君那日,是在宰相為進士們舉辦的納新宴會上。
虞漁朝謝如君作揖行禮,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
她和謝如君對視時那雙眼睛裡閃爍著的光,無端令謝如君想起一個人。
謝如君因此恍惚了一下。
“你叫陳魚?姓陳啊,我一位故人也姓陳。”
聽到故人兩個字的時候,虞漁眼神深處劃過一絲譏笑。
“是麼?那可真是很巧,能和謝大人的故人同姓,是我的榮幸。”
“倒也沒有,姓陳的人多了去了。”謝如君朝她露出了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遠去了。
謝如君如今年近四十,卻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她面白而身直,身上又因為浸潤官場多了一股威嚴的氣質,若再年輕十歲,虞漁確能想象出他如同她一樣出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時候,那街上的女子該是用怎樣的眼神看著他,朝她拋去多少手絹和羞怯的笑容。
難怪紅娘對他念念不忘。
落座之後,虞漁的右手邊坐著的是榜眼周成瑞。
自落座起,周成瑞便一直盯著虞漁看。
“成瑞兄看陳某臉上有東西麼?”
“沒有。”
“那你是有話和我說?”
“也沒有。”
場面尷尬了一會兒,周成瑞忽然湊近虞漁說:“陳兄可知,丞相大人有一女,我聽傳聞,他想為千金尋一良婿。”
“是麼?”
周成瑞點點頭:“且我還聽到風聲,丞相大人對你印象很好。”
“若陳兄能得丞相大人青睞,那日後必然仕途不可限量。”他朝虞漁露出了一個笑容,在身側做了個抱拳作揖的動作。“陳兄說呢?”
“成瑞兄想我說什麼?”
虞漁似笑非笑。
周成瑞因為這個笑容恍惚了一下,但繼而湊近虞漁耳邊道:“好風憑借力,榜下捉婿的事兒,你看謝大人。”
他指的是謝如君。
“不到四十啊,如今是吏部尚書……那可是……你想若是你,能攀上丞相這顆大樹……”
周成瑞越說越歪。
“這種好事若是降臨在我身上,那還真是承成瑞兄吉言了。”
周成瑞說:“是好事,你該享福的,那日遊街,滿街的姑娘都盯著你看,我與……”
“可成瑞兄有所不知……”虞漁打斷了他的話。
“嗯?”
湊得近了,再聽虞漁說話,周成瑞隻覺得虞漁的聲音頗有些雌雄莫辯。
“這事我和你說,你不要傳給彆人聽。”
周成瑞點了點頭,虞漁便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道:“成瑞兄,我不喜歡女人。”
溫溫和和的話傳進周成瑞的耳朵裡,卻讓周成瑞的酒撒了半杯。
望進虞漁那雙如點墨般的眼睛裡,周成瑞頓時啞了聲音,他“你、你”了半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跟你說玩笑話呢?”
“成瑞兄真的相信了。”
似乎是被他這副呆愣的模樣給逗樂了,狀元郎展露了點笑意。
周成瑞卻看得再次呆了,也不知為何,周成瑞隻覺得這陳魚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一股讓人忍不住隻盯著他一個人的氣質。
“隻是我身家清貧,配不上上京城的貴女,到了京城,心裡隻有聖上和國家,談不了情。”
她垂下眸子,唇角微微上揚。
周成瑞默默望著虞漁,不說話了。
似是害怕和她說話了。
可隻有周成瑞知道,自虞漁說:“成瑞兄,我不喜歡女人”起,周成瑞的心便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儘管後面,虞漁向他解釋了是戲言,可周成瑞卻沒法控製自己胡思亂想。
他低頭喝酒。
冰涼的酒液卻使得他的心更加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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