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去上京(9.9更新(二合一有紅包...)(1 / 1)

恃美而囂 君幸食 16379 字 8個月前

虞漁發出來的聲音非常的沙啞,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輕柔好聽的嗓音,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一時半會兒有些愣神。

“我很餓。”

“請姑娘給我一點吃的。”

她的聲音如同麻袋在尖銳不平的石頭路上被拖行。

忽然感知到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或許是從那女人朝她投來的眼神開始的。

那雙眼睛未免太薄涼,虞漁第一次知道,有些眼神不需要任何語言的搭配,便能讓人感到窘迫的。

就好像她的臟汙和不堪無所遁形一樣。

虞漁狼狽地垂下了眸子。

“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寺廟還是官府?”

她語氣中一點也不顯譏誚,可這麼溫柔說出來的話,卻令虞漁感到極端的難堪。

因為她感覺到的餓甚至讓她開始喉嚨湧出了酸水,又因為今日下午的毒打,她的背高高腫起來。

太難受了。

她喉嚨很痛,頭也很痛,跪在地上沒一會兒,便開始眼皮往下垂。

那軟塌上的女人的脂粉味道慢慢靠近,虞漁感覺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挑起了她的下巴。

是一根簪子,紅娘拔下了腦袋上的簪子,用尖銳的那端迫使虞漁抬頭

也許是虞漁的眼神帶著幾分渙散。

大概是求生欲,讓虞漁看向紅娘的時候,眼神中露出神采。

“求求姑娘,給我點吃的。”

紅娘愣了一下。

“叫什麼姑娘,我可不是姑娘。”

虞漁迷迷茫茫之間感覺自己掉了眼淚,臉上一片冰冰涼涼。

“你哭什麼?”

“若不是碰到我,彆人已經把你打死了。”

紅娘對虞漁這麼說。

在昏迷之前,虞漁用最後一絲力氣,握住了那根冰涼的簪子,因為太用力,導致手心傳來一陣痛楚,繼而又什麼黏黏膩膩的東西留了出來。

“我好餓,請給我點……吃的。”

“我不想死。”

她的聲音更為沙啞,這時紅娘卻盯著她看,出了神。

很快,虞漁意識便如同跌進湖底的石頭,陷入了無儘的冰冷和黑暗。

她恍惚間,感覺到有人把她背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等她醒來的時候,眼睛因為乾澀留下淚來。

“來,把藥喝了,瘦猴。”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方臉姑娘,把一碗藥遞到她唇邊。

聞到濃烈的刺鼻的苦味,虞漁忍住作嘔的欲望,把燙口的藥吞下了肚。

“真不知道夫人為什麼要為你浪費抓藥的錢,我看你又瘦又醜,還是個賊,做了粗使丫鬟,恐怕也安不下心來,萬一以後易春樓又掉東西……”

這姑娘如同倒豆子似的,從嘴裡倒出一串劈裡啪啦的話。

語速快,聲音是不符和年齡的老成,但聽聲線,卻還能聽出她的稚嫩。

虞漁從此很久沒見過紅娘。

當她的手伸進冰冷刺骨的水裡的時候搓洗衣物的時候,手會麻木地漲大。

而給她藥的姑娘,是紅娘的另一名粗使丫鬟。

在隨後的三個月相處裡,虞漁得知了這姑娘的一些身世。

她叫綠雲。

名字是紅娘起的。

她爹把她買到了易春樓,換取銀錢過冬,老鴇把綠雲安排給紅娘,從此以後綠雲再也沒見過爹娘。

現在時間長了,她也忘記了回家的路。

在虞漁沒來之前,虞漁的這份活也歸她乾,綠雲手腳很麻利。

她和虞漁的床鋪都在柴房裡,如果冷了,她們可以生火,就是因為煙太濃,眼淚會被熏出來。

這種苦日子的苦,如同木盆裡的冰霜,冷、崎嶇不平,還刺人。

在第一次用棒槌用力的捶打衣物的時候,虞漁便想過那些裡提到的,女主角如何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不想洗衣服,她不想受苦,她想快一點吃飽穿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有一天,她正想著這些快捷的方法出神的時候,烏雲忽然散開,陽光照在了正在晾衣服的她身上。

那一刻,她腳下踩的土地是硬的,冰的,手卻因為太冷和暖和起來。

太陽照在她身上,帶給她冰天雪地裡一種稀薄的熱度,虞漁忽然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株瀕死的禾苗忽然照到了太陽的光。

人似乎隻會在特定的境地裡感受到特定的感覺。

就比如說,若她沒有在冰天雪地裡晾曬過衣服,便永遠無法在陽光照到她身上的時候,若剛剛那樣,福至心靈。

虞漁頓覺一種奇妙之滋味。

原本想要離開的意願,竟變得沒那麼強烈了。

她在現實世界的一生,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不過是按照她既有的身份和遭遇活著。

而現在,她卻忽然走上了與自己先前的道路完全無交集的另一條路,甚至在另一個時空。

意識到這一點後,虞漁便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好像……這種體驗,忽然從枯燥,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她開始想,如果以她如今所占據的這副身體來度過完整的一生,她將會體驗到多少她在現實中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到此,虞漁忽然意識到,為什麼這個演技提升係統好評無數了。

若是她在這裡度過一生,而在現實生活中,卻不過經過了十天二十天。

那麼她現實中的人生的長度被分割到係統中的每一個劇本世界中之後,她的生命也將無限延長,甚至可以將在係統世界所習到的經驗、知識運用到現實世界中去。

對於玩家來說,這簡直就是開掛。

而若是什麼實用性的知識也沒有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所度過的一生仍舊具有意義。

比如方才虞漁在陽光之下一瞬間福至心靈的感受——相似的所有人生的體驗,都會為她的靈魂增加厚度。

因此從這一天起,虞漁忽然變得格外積極。

她對於洗衣服這件事的熱情提高了很多,洗得比之前認真許多倍。

無論多冷的天,她都會蹲在木盆邊上,仔細清洗著衣服上每一個細小的汙點,一遍又一遍地打水、換水。

她最喜歡的時刻,是她的手從冰冷到沒有知覺到自動溫暖起來的那一刻。

然後便是晾衣服時把一切都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之際,若逢晴天,陽光則如期而至,而此刻她便能感受到臉上和脖頸間灑下的溫暖的光輝。

她開始喜歡在肚子很餓的時候,綠雲拿著一碗帶著點剩菜的飯放到她面前時的場景。

那是她不會顧及自己形象,狼吞虎咽,感受熱氣在身體裡冒開,渾身都變得暖洋洋的。

背上的傷漸漸好了。

易春院裡的龜奴和老婆子個個待她都很刻薄。

她總是被他們喊賤人、黃毛丫頭、瘦猴兒。

無人問她的名字,並沒有誰在意。

這種不被人重視的感覺,令虞漁逐漸感到稀鬆平常。

她有時候甚至開始細細品嘗那些加諸她身上的屈辱。

在這樣的世道下,一個普通人,能活下便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她因此心裡有了這樣的感慨。

她開始習慣各種罵聲和冷眼,無論對誰,她都沉默寡言宛若啞巴,唯獨對綠雲話會多一些。

這種成為另一個人的感覺,如同根莖紮在另一個地方長出了幼苗。

她如同一個變態,藏在這副軀體裡,去體驗這個世界加諸他身上的一切。

三個月的時間,冬去春來,冰雪也消融了。

虞漁那天照常端著沉重的木盆子出門的時候,忽然瞥到院子裡的樹下面,冒出了一朵黃色的小花。

她忽然感覺那是她自己。

這裡沒有什麼男人,也不需要她使壞。她成天想的隻有一件事——晚上可吃飽了睡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能喝上溫熱的粥。

三個月後的一天,綠雲來喊她,跟她說紅娘喊她去她房間。

虞漁憑著記憶,來到了紅娘的房間外面。

正要敲門,忽然聽到了裡頭傳來了一些古怪的動靜和女人的嬌哼聲。

虞漁的身體頓住。

一種脂粉香味,不受控製地從門縫裡飄進虞漁的鼻尖,虞漁站在原地如同一個木偶一樣,聽著那斷斷續續的聲音飄進她耳朵裡。不知等了多久,那聲音終於停了。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有人在穿衣。

“吱呀” 一聲,門開了,門裡頭走出一個身著精細的中年男人,他一臉饜足的表情,似乎在裡面得到了極致的享受。站在陰影處的虞漁低著頭,身材瘦弱,並沒有引起這男人的注意。

等這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裡面才傳來一聲懶懶的聲音,“進來。”

虞漁推開門,低頭走了進去。

“過來點。”

虞漁湊近了幾步,一些脂粉的味道混合某種糜爛的氣息一同在虞漁鼻尖盛開。

她一時間暫停了呼吸。

紅娘說:“怎麼?受不了這味道?”

虞漁這才不得不抬頭看她。

床上的女人臉色殷紅,頭發淩亂,一股媚色從她身上蕩漾開來。

在這糜爛的香氣中,她看起來如同腐敗卻漂亮的花。

“你現在不再是粗使丫鬟了。”紅娘說。

“從現在起,你當我的貼身丫鬟。”

虞漁嘴唇動了動,她並不適應這裡的氛圍,可是紅娘這麼說,她知道,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個機會對於她來說,是很難得的,她的待遇會好很多,也不用每日被寒風吹痛手指。

“多謝夫人。”喊夫人是一種尊稱,在這裡的女子早就不是黃花大姑娘,也不能叫小姐,下人便喊她們夫人,她們是哪門子的夫人,隻不過是自欺欺人。

紅娘的眼神閃爍,對虞漁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喊你做我的貼身丫鬟麼?”

虞漁用那雙漆黑的有有點木的眼神望向紅娘,紅娘笑了下,想到什麼似的,眼神變得幽怨:“你和我小時候很像。”

紅娘記得那樣清楚。

哪天她用簪子挑起虞漁的下巴時,虞漁暈過去是眼裡迸發出的光亮,幾乎要刺傷她。

紅娘多次回憶起虞漁那雙眼睛。她以前眼睛也這麼亮。

偶爾她會去院子裡看一眼虞漁,每次去她都是同樣的姿勢,低頭洗衣,認真而賣力。

她以前也是這樣認真,這樣賣力。

身上有股野草般的韌勁。

隻是和虞漁不同,虞漁是為了活著,而她是為了她的心上人。

“我會把你培養成蘇州城最有名的花魁,然後送你去上京。”

那裡有她的心上人。

也是她的仇人。

聽到這話,虞漁猛然抬頭看紅娘,眼神中掩飾不住驚愕。

“花魁……我麼?”

紅娘:“對,是你。”

“我說了,你和我很像。”

“有點可笑,可確實因為……你和我像。”

“你想聽我的故事麼?這些年來,我從沒和彆人說過。”紅娘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

“很多話,憋在我心裡,太久了。”

在這樣的場合,似乎不太適合聽故事,可虞漁看著紅娘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她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紅娘的語氣並不快。

她說,她曾經有個青梅竹馬,家境貧寒,卻聰慧過人。

為了那個男人,紅娘進了易春樓打雜,她做著最苦最臟的工作,每天舍不得吃飯,把錢都攢了下來,為的是給那人湊夠去京城趕考的路費。

臨走前,她問他會不會嫌她臟,因為她在易春樓這樣的地方做事,鄉裡的人都說她是□□。

他說:“紅娘是我見過最乾淨的姑娘,如果我能功成名就,第一件事便是接你去京城。”

那時,彆人並不喊她紅娘,紅娘是那人對她親昵的稱呼。

她本名叫陳紅玉,鄉裡人都喊她紅玉。

可自那人離開後,便再沒有了消息。

紅娘等啊等,等啊等。

一年過去,紅娘才在城牆上看到進士放榜的名單。

最上面畫了一個朱紅的圈,圈裡面有一個她朝思暮想的名字:“謝如君”。

她沒有門道去打聽謝如君是不是做了官、在哪裡做官。

她死心塌地地認為,謝如君一定會回來接她。

於是她等啊等,等啊等,又一年過去了,謝如君還是杳無音訊,沒有回來。

謝如君父母早亡,這裡早就沒有他的親人,除了紅娘,可紅娘一來沒和他成家,而來也和他沒有實質的血緣關係,他們之間隻有約定而已。

可放進他行囊裡的那一顆顆銅板,都是紅娘洗最臟的床單和衣物、打掃最肮臟的地方、給女人洗澡沐浴、每天如同陀螺一樣旋轉賺來的,是從她滿是補丁的衣物裡省下來的。

謝如君肯定會記得她對他的好,若是做了官,又有什麼理由不回來見她呢?紅娘死心塌地地想。

可一年又一年過去,她熬成了大姑娘,又即將變成老姑娘,謝如君還是沒有回來。

為了生計,她重新回到了易春院。

整個易春院都知道,紅娘有一個心上人,叫謝如君。

謝如君沒回來找她,旁人大致能猜到裡頭的貓膩。

他肯定是在上京找了彆人。

奈何紅娘癡情,總認為謝如君重情重義,會回來找她。

在勾欄裡活下來的女人,見慣了風月,對男人這種東西裡外都看得清晰。

男人在外面再花,要娶女人,也還是要取乾淨清白的女人,最好有點嬌媚,聽他的話,於家於室,以他為天。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陳紅玉並不嬌媚,也不聽話。她頑固,如同野草。又在勾欄裡工作,不太乾淨。哪怕她隻做臟活,不賣皮肉,隻要進了這個地方,在彆人的口中,她就已經臟了。

若真如陳紅玉所說,謝如君才華橫溢又一表人才,那他金榜題名之時,榜下捉婿之權貴不知幾多。

謝如君若是和權貴結了親,仕途一帆風順不說,還能娶回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嬌妻,為什麼會想不開回來接陳紅玉去上京,惹得一聲腥臊呢?

蘇州城多的是浪蕩的權貴公子。

有人便有心問了謝如君的名字。

有人把謝如君在上京的事說給了陳紅玉聽:“謝如君娶了刑部尚書的千金,現在頗受器重,不久前被派去處理了陰江的水患,立了功,現在在京城炙手可熱,彆等了,趁早找個老實男人嫁了,我看街口那賣豬肉的張大就不錯。”

在知道了謝如君已經娶妻之後,陳紅玉大病了一場。

病好了之後,她便和老鴇說:她不想做粗使丫鬟了, 她要開門接客。

老鴇那時上下打量陳紅玉, 估算她的皮肉價值,大抵因為陳紅玉身材豐滿,最終老鴇還是應了她的要求。

接客那天,代表她的牌子上寫著“紅娘”二字。

不是陳紅玉,而是紅娘。

——是隻有謝如君喊過她的,宛若情人之間的稱呼——紅娘。

——謝如君的紅娘已經死了,從她的牌子被掛上去的那一刻,她就成了大家的紅娘。

從那日起,紅娘的氣質便慢慢改變。

她身上多了女子的嬌媚。

她開始著溫言軟語,她開始練自己的體態,漸漸的,她粗壯的身材變得苗條,皮肉生意因此賺了錢,她便又去中藥鋪子裡,抓美容養顏的藥材自己熬著喝。她又開始練習唱曲兒,開始練習彈琴。男人越來越愛她,可從男人身上,她什麼都沒看到,隻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看到了他們的薄情寡義和不堪。

後來她的價錢漲了上去。

人們說她一顰一笑開始帶著一股彆的女人沒有的風情。

再後來,越來越多的有錢人為她一擲千金。

她便成了易春院的頭牌花魁,甚至在整個江南,名氣也不小。

有人說,她的聲音婉轉動聽,能勾起男人心中最深層的欲/望。

還有人說,她琴聲柔媚,能勾人魂,若有幸和她一度春宵,人生便值了。

沒人記得她叫陳紅玉,曾經是個木訥的粗使丫頭。

她成了冠絕蘇州城的花魁——紅娘。

“我以為我見過了那麼多男人,我的心早已冷了,可是三個月前,我忽然得到消息,謝如君從南都回京,會經過蘇州城,那時,我的心又活了。”

“我幻想他見到我的時候會說些什麼,聽到我的名字以最不堪的方式在市井間流傳,他會有什麼反應,我甚至幻想他會向我解釋。”

“可他沒來找我,也沒打聽我,在縣官的住所歇了一夜,第二天便走了。”

紅娘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流出了眼淚。

“我這麼多年,憋著一口氣,就靠這口氣活到現在,可是聽到他走了,我覺得這口氣我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她哭了起來,一時間顯得孩子氣,脂粉味便少了很多,仿若還有點陳紅玉的影子。

可很快,她便拿手帕擦乾了眼淚。

“可我轉頭想,他定然是不敢見我。”

“他怎麼可能忘記我呢?隻是榮華富貴迷了他的眼,讓他不想憶起我,也不想憶起他當年和我的約定。”

“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恨他,你知道麼,他現在當了大官,做了皇帝眼前的紅人,後面又有嶽父撐腰,人人都說,他會成為下一任的宰相。”

“謝如君謝如君,名滿天下的謝如君,是我用我攢下來的碎銀子養起來的,可是現在我是風塵的□□,他是名滿天下的高官,他多乾淨啊,我多臟。”

虞漁聽得怔然,再看向那躺在床上, 滿身糜爛味道的紅娘時, 虞漁的眼神已然變了。

她像是一朵開得淒慘的花,下一秒就要凋敗。

可是紅娘又笑得燦爛。

“但是我看到了你。”

“我要把你培養成下一個我。”

“可我……”

紅娘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接客。”

“你隻要跟著我好該的東西,我會為你鋪好路,我會讓你成為江南最有名的花魁,然後我會把你送到上京。”

這樣的計劃,竟然與劇本裡蘇醉的劇情那麼相似。

可虞漁很快便忘了蘇醉。

“夫人要我乾什麼?”

虞漁問。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紅娘說:“我要你像我,我要你帶著我的影子,去往京城,把京城的水攪渾,把謝如君美滿的生活弄得稀碎。”

“我要你折斷他的仕途,要你讓他重新跌落凡塵。”

“他怎麼配高高在上?”

說這話的時候,紅娘眼中閃爍著某種瘋狂。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她期盼的結果,而滿臉潮紅。

可說完這句話之後,紅娘的面色便蒼白起來。

她垂下眸子,又落下了眼淚。

“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京城。”她這話說得輕飄飄的。

可虞漁猛然看向她。

“夫人。”

紅娘朝她擺了擺手:“我還用不著你來擔心我,我現在好得很。”

紅娘讓她抬頭。

虞漁的眼神很亮,紅娘笑了起來。

“你和我很像,你會成為下一個我。”

“我不會虧待你。”

很晚了,燭火搖曳,紅娘讓她回去休息。

“明天你來為我梳妝。”

“你的屋子在我隔壁,我已經讓人騰出來了。”

虞漁合上了門,心情複雜。

紅娘的話,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滾針,讓她感覺心臟火燒火燎地酸脹起來。

紅娘太了不起。

原來一個女人,就算沒有漂亮的臉,也能夠鍛煉出讓人魂牽夢縈的氣質。

虞漁從沒見過比紅娘更懂得發揮女子氣質的人。虞漁不信,如果謝如君在蘇州城見到紅娘,還能夠那麼輕描淡寫地離開。

男人究竟是什麼肮臟的東西。虞漁忽然想。

第二日一早,虞漁便端著溫水來到紅娘的房間。

紅娘安靜地伸手洗漱完畢,便坐到了梳妝台面前。

銅鏡是稀罕物件,柴房裡是真沒有的,虞漁給紅娘梳理頭發時,第一次在裡頭看清楚了自己這副身體的模樣。

她長了一張算不上好看的臉。

清瘦,寡淡,是在算不上漂亮,唯獨那雙眼睛,算出彩。

可在暗淡的皮膚的襯托下,如同落在塵土裡的珠子。

難怪紅娘說,她和她很像。

紅娘看她盯著鏡子,神色發生變化,她勾了勾唇,朝虞漁說:“皮囊是父母給的,可氣質卻是後天練得,人定勝天。就算你再醜上七分,我也能把你變成全江南最讓人喜歡的花魁。”

“可若是隻靠一張美貌的臉,便想做人上人,是留不住男人的。”

“因為你哪裡敢保證,這世上沒有比你更美貌的人?”

“所以你不僅要成為最勾人的女人、最讓人難以忘記的女人,更要永遠都沒有替代品的女人。”

“那個時候,你說你是花魁,便沒人敢說一句不是。”

紅娘披頭散發。

可那雙眼睛一勾,便讓虞漁知道,什麼叫媚眼如絲。

裡頭還透著對這個世界的厭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