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1)

宮中確實無此規矩。

良妃意有所指道:“淑妃你當真要和一小小女侍,同住這裡。此處可比不上你的寢殿……”

淑妃抬眸,眼中一片漠然:“良妃的意思,是聖人委屈了各位妹妹。”

良妃當即變了臉色,她怎麼敢置喙陸應淮。良妃輕哼一聲,轉身離去。她吩咐侍女盯著東側殿,若有什麼事立即前去稟告她。良妃深信淑妃所為,定然有所圖謀。不然依照淑妃的性子,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女侍的安危。

淑妃命人將平日裡用的被褥、軟枕搬來,又往東側殿添置了許多物件。

夜漸漸深了,淑妃青絲散開,斜依在床榻。她手中握著一書卷,聽到腳步聲便抬首望去。

隻見元瀅瀅身著柳綠色裡裳,身形單薄,面露猶豫地站在不遠處。淑妃放下書卷,朝著她招手。

“站在那裡做什麼,快些過來。”

“是。”

元瀅瀅糯聲應了,她坐在軟榻,身子背對著淑妃。烏發如瀑般散落在元瀅瀅的肩頭,淑妃伸手,挑起一縷發絲,目露懷念。

她想起前世,元瀅瀅極得聖人寵愛,身子上的痕跡,舊痕還未褪去,便添了新痕。陸應淮常常不顧場合,在朝臣、妃嬪面前,同元瀅瀅嬉鬨。直至一日,陸應淮失了分寸,惹得元瀅瀅在一眾規矩古板的年輕臣子面前,嬌聲連連。她當即覺得羞憤,便跑來尋淑妃。

若不是淑妃知曉她的性子,還以為她此舉是來炫耀陸應淮的寵愛。淑妃勸了她幾句,元瀅瀅哭濕了衣裳,便在淑妃的寢宮裡沐浴更衣。

當時,元瀅瀅便是一頭半濕的發絲,靜靜地坐在那裡。她眼尾帶著緋紅的媚態,柔聲喚著:“淑妃姐姐,你幫我擦頭發罷。”

“淑妃娘娘,娘娘……”

元瀅瀅綿軟的呼喚聲,將淑妃從回憶中喚醒。

元瀅瀅躺在金絲軟枕上,拉好被褥,她一雙明亮清潤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絲毫睡意都無。

淑妃微微傾身,側著身子躺在元瀅瀅的身旁,她揚起手中的書卷,要說給元瀅瀅聽。

元瀅瀅模樣乖巧,唇瓣輕啟,好奇地問道:“娘娘在讀什麼書?”

“崔鶯鶯私會張生。”

說罷,淑妃便開始念了起來。她的聲音偏冷,帶著些咬文嚼字的韻味。元瀅瀅聽到張生孟浪的言辭時,當即臉都紅了,小聲念叨著:“輕浮。”

“……我這裡軟玉溫香抱滿懷,呀……”

元瀅瀅耳邊發燙,輕聲哀求道:“娘娘,彆、太羞人了,不然換成另外一本書卷罷。”

她下半張臉,被錦被遮住,但露出的兩頰似煙霞般嬌豔。

元瀅瀅心口砰砰直跳,沒有想到秀麗端莊的淑妃,竟然會看這種話本。而元家父母,是萬萬不可能讓這種話本出現在家中女眷面前的。

淑妃便順勢將書卷丟下,但也沒有再選一本書卷讀下去。她翻身躺好,和元瀅瀅說些女兒家的小話。沒一會兒,兩人便有了

困意,皆合攏眼瞼,沉沉睡去。

在睡夢中,元瀅瀅聽得劈裡啪啦的聲響,她猛然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閃而過的黑影,驚呼出聲。

淑妃隨之醒來,她安撫著受驚的元瀅瀅,聲音鎮靜地喚來侍女。

元瀅瀅顫聲道:“娘娘,會不會是劉娘子的鬼魂在作祟?”

屋內漆黑一片,淑妃站在地面,聲音發冷:“若真是劉娘子,那她生前無用,死後更是無能!既已成了厲鬼,還不有怨報怨,去將王嬪拖下阿鼻地獄,反而來嚇唬和她無冤無仇的女侍。她該好生祈禱,自己總不會被捉到,不然不管她是人是鬼,我定然將她剝皮抽骨,看她化作灰燼後,還能否來尋仇。”

說罷,元瀅瀅隻覺得屋外寂靜了許多。侍女匆匆趕來,點上燭火,滿屋明亮。推開窗戶,院子裡更是連一個人影都無。

就在元瀅瀅以為,是自己憂慮之下,生出了幻想時,西側殿的侍女匆匆跑來,求見淑妃。

“沈三娘子……撞了鬼魂了。”

元瀅瀅匆匆披著外裳,跟著淑妃去了西側殿。沈三娘子坐在圈椅中,面色蒼白,額頭浸著血,侍女圍著她的身旁,給她上藥包紮。

沈三娘子隻道,自己在睡夢之中,忽覺陰風陣陣,便走下床榻,欲點燃燭火一觀。誰知那人影突然飄到她的面前,將瓷瓶朝著她砸過來。沈三娘子躲閃之下,才隻是傷著額頭。

沈三娘子心有餘悸:“瞧那身形,倒真的像極了劉娘子。”

淑妃淡淡道:“既是漆黑一片,你連道路都看不清楚,怎麼能看清黑影的身形。”

沈三娘子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陸應淮同一眾妃嬪得知此事,都匆匆趕來。元瀅瀅抬眸,正與王嬪撞著視線。相比長跪殿前的失魂落魄,王嬪如今氣色尚佳。因著鬼魂之事,陸應淮時常往王嬪宮殿中去。雖然陸應淮未曾重新寵幸王嬪,但王嬪能時常得見聖顏,自然不覺無望。

王嬪望著元瀅瀅的眸色發沉,隨即又移開視線。

聽罷沈三娘子所說,陸應淮輕輕攏眉。

良妃問道:“淑妃你便待在東側殿,可曾聽到動靜?”

淑妃道:“沈三娘子呼聲太大,的確是聽到了。”

良妃思慮片刻,朝著陸應淮道:“鬼魂一事,究竟是真是假,尚且不知。若是人為,倒也可以解釋這一切。我私心以為,倘若是有人故意為之,沈三娘子剛剛受襲,那人定然還未走遠,不如仔細翻查一番。”

陸應淮微微頷首。

良妃便安排宮人,在女侍們所住的寢殿,仔細翻找,不放過任意一個角落。

元瀅瀅隻覺得心頭砰砰直跳,她蹙緊眉心,站在淑妃身後。淑妃以為,她是受到驚嚇,便輕聲安慰她。

“莫怕。”

宮人們沒尋到可疑的人影,倒是抱出來一隻白兔。元瀅瀅看著被宮人抱著的白兔,口中喃喃著:“糯團……”

淑妃輕輕攏眉,安撫性地拍著元瀅瀅的手。

妃皺眉,詢問宮人為何抱出一隻白兔。宮人回道,他們見這白兔隱在院子的草叢中,身上又有幾滴新鮮的血痕,便覺得此事有異,才將白兔抱來。

陸應淮抬手,抹去了白兔絨毛上的血痕。隻看那隻白兔的蠢笨模樣,陸應淮便知這是元瀅瀅養的兔子。

“元大娘子的白兔,怎麼深更半夜還在院內?”

見良妃出口詰問,元瀅瀅輕輕搖首:“我就寢之前,糯團便已經安睡,竹籠也已合攏,不知它為何會……”

良妃輕笑道:“難不成,元大娘子此言是說,這兔子自己打開籠子,沾了沈三娘子身上的血痕,又躲在草叢中嗎?”

元瀅瀅怯聲:“不是,不是如此。”

淑妃冷聲道:“事情還未分明,良妃便咄咄逼人,未免太過霸道了。就算瀅瀅疏忽,一時忘記了關上竹籠,讓兔子跑了出來,那又如何?瀅瀅今夜一直同我在一處,良妃難道要說,是我和瀅瀅密謀鬼魂之事,傷了沈三娘子不成。”

良妃不同淑妃分辯,隻是看著陸應淮道:“我並非懷疑元大娘子,但沾了血痕的兔子,確實是元大娘子的。這事,難免讓人心生疑惑。”

陸應淮將元瀅瀅召至身前,他目光沉沉:“此事,的確解釋不通。”

元瀅瀅眸中水光輕顫:“聖人,我沒有。”

那哀怨委屈的聲音,幾乎要動搖陸應淮的心神,讓他險些當場便轉換說辭。但陸應淮沉著眉眼,吩咐將女侍的寢宮看管起來,命大理寺卿前來查案。

淑妃本要隨元瀅瀅留下,但見陸應淮面色不佳,憂心弄巧成拙,終究沒有開口。

淑妃回到寢宮,面沉如水,當即吩咐宮人去查探,究竟是誰在存心陷害元瀅瀅。

前世今生兩世,淑妃再了解元瀅瀅不過了。她若是有害人的心機手段,早就利用陸應淮的寵愛呼風喚雨了,哪裡還會被人欺負成小可憐模樣。

她喚來貼身侍女,囑咐道:“宮人慣會捧高踩低。女侍寢宮被封,是因瀅瀅養的一隻白兔,瀅瀅難免會受欺負。你去叮囑著些,若是有誰敢欺辱瀅瀅,意圖討好某些人,仔細他們有命領賞賜,卻沒命花用。”

燭火閃爍,馮英輕聲問道:“聖人今夜要去何處,是去王嬪那裡……”

陸應淮攏眉:“多事的女人,不去。”

馮英試探地問道:“淑妃娘娘,還是良妃娘娘?”

陸應淮眉心越發緊蹙:“心思百轉千回,不去。”

馮英便沒了主意。

陸應淮撥弄著棋盤的白玉棋子,突然道:“元大娘子如何?”

馮英道:“抱著兔子,哭了好一陣呢。”

“然後呢?”

“被春桃哄著睡了。”

陸應淮坐直身子:“她就沒說要來見我,訴說委屈?”

馮英忽然明白了陸應淮的心思。

真相如何,陸應淮並不在意。鬼魂之事,是元瀅瀅所為與否,並不重要。即使當真是元瀅瀅心狠手辣,利用劉娘子的

鬼魂來嚇唬後宮眾人,在陸應淮的眼中,恐怕也不會認為元瀅瀅可怕。

陸應淮為人,向來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不在乎什麼是非對錯。

而今日,他故意放任元瀅瀅被千夫所指,便是想著元瀅瀅經過這一事,能夠明白在後宮之中,可以仰仗的是何人。

隻是,元瀅瀅顯然沒有明白陸應淮的心思,她隻知道自己被冤枉了。面對冤枉她,讓她受委屈的陸應淮,元瀅瀅躲避還來不及,怎麼會想著靠近。

越曜是被深夜傳召到宮中的,他出聲詢問何事,宮人隻告訴他是後宮紛爭。

隻聽到“鬼魂()”二字,越曜便知道是有人在故弄玄虛。倘若當真有鬼魂,那被害死的妃嬪,為何不去找仇敵報仇雪恨,偏偏纏著無辜之人。

越曜眼眸清雋:可有眉目??()?[()”

“有一女侍,尤為可疑。”

越曜腳步微頓,濃眉輕攏:“女侍?姓甚名誰?”

“越大人應該有所耳聞,這位女侍入宮之前,還在都城頗有名氣呢,便是有木頭美人之名的元大娘子。聽聞是同殿之中,另一位女侍被鬼魂所傷,額頭沁血。那血滴卻在元大娘子嬌養的白兔身上發現了,元大娘子又解釋不出,為何她養的白兔,身上會沾染血跡,自然被人懷疑了。”

話剛說完,兩人便停在東側殿。

春桃見到越曜,輕聲道:“大娘子剛歇下,她這些日子總睡不好覺,好不容易才睡著。若是有什麼話,能否明日再問?”

宮人斥道:“聖人金口玉言,要越大人前來查案。你這小小婢女,以為是什麼孩童玩笑不成,還明日再問。”

春桃不敢言語。

越曜凝眉道:“我查案,一人便足夠,你們在外面等候便是。”

宮人便拉著欲言又止的春桃,在外面恭敬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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