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1)

元母面帶慍色,聲音強硬地要元瀅瀅將馬球交出來。

“你不通打馬球的技藝,美玉馬球放在你那裡,也隻是個擺設罷了。”

從小到大,元母總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叫元瀅瀅不得不低頭退讓。可是這一次,任憑元母磨破了嘴皮子,元瀅瀅隻做縮頭鵪鶉狀,卻不肯把馬球交出來。

面對百依百順的大女兒L,變成了這幅不服管教的模樣,元母臉色微沉地甩袖離開了,元明珠雖然不舍美玉馬球,但也隻得緊隨其後,跟著元母離開。

之前馬球遠在越曜身旁,元明珠碰不得,心中雖然惦記但仍有克製。但如今,馬球近在咫尺,元明珠卻不能好好一觀,她難免心緒低落。

聽下人們說,元時白回到府中,元明珠便腳步匆匆而去,朝著元時白唉聲歎氣的。但元時白並不像府裡的其他人一般寵著她,聞言也隻是不解道。

“既是大娘子的東西,她願給你就給你,不願給你就罷了。你何必糾纏不休?”

元時白不清楚元明珠對那隻光彩奪目的美玉馬球的執念,便是他心中清楚,也不會挺身而出,從元瀅瀅手中奪過來馬球,討元明珠的歡心。

在他眼中,是誰的便是誰的,怎麼能哭一哭,鬨一鬨就能易主呢。

可元明珠顯然不能接受,她素來敬愛的如神祇一般的阿兄,待自己如此薄情漠然。元明珠當即紅了眼睛,身旁的丫鬟彩雲見狀,忙做解語花狀:“大爺不知,二娘子尤愛那隻馬球,可大娘子對那馬球反應卻是平平。如此,不如將馬球給了二娘子,才能物儘其用。”

元時白冷笑一聲,他甚少明顯外露情緒,因此彩雲見了,也不禁看怔了眼,身子輕顫。

“好刁蠻的奴才,竟然會唆使姐妹相爭,府中管事的,平日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

彩雲尚且愣在原地,管事的已帶了侍衛,將彩雲拉了下去。

彩雲的分辯聲音還未說出,便被堵了口,雙手鉗製背後拉了下去。

元時白嗓音冷如霜雪:“你底下的奴才,都是這般嗎。”

他眼眸宛如凝結寒冰,面容冷峻,好似元明珠若是說上一句“是”,元時白便會把元明珠身旁伺候的奴才,全都處置一遍。

元明珠訥訥搖頭,連半句替彩雲求情的話都不敢說。

元時白沒有將兩個妹妹的爭執放在心中,他徑直回了書房,溫書至深夜。

直到元時白輕揉額角,伺候茶水的小廝,才輕聲稟告道:“大娘子等候多時,大爺可要見上一見?”

元時白問道:“她幾時來的?”

“快一個時辰了。”

像是怕元時白怪罪他沒有稟告,小廝連忙道:“大娘子聽聞大爺在溫書,怕驚擾了,不許我前來回稟。”

元時白眉心微緊,暗道元瀅瀅太過謹小慎微,他雖然不喜有人打擾,但也不至於狠心讓親妹妹傻傻地等上一個時辰。

“讓她進來罷。”

元瀅

瀅蓮步輕移,行走之間,鬢發間的步搖蕩漾起細微的幅度,儘顯淑女風範。元時白支腮瞧著,覺得元瀅瀅並非全然無可取之處。

元瀅瀅手持托盤,輕巧放下。

“阿兄,這是廚房熬煮的銀耳紅棗羹。”

元時白輕應一聲,她便素手輕掀瓷蓋,柔嫩的指腹觸碰著瓷面。隨即便傳來元瀅瀅輕柔的懊惱聲音:“方才還是熱的,如今卻變成溫的了……”

元瀅瀅面帶沮喪,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元時白。

元時白對什麼銀耳紅棗羹並無興趣,他隻聽名字,便知這道甜羹是女兒L家愛喝的。元時白端坐,神色淡淡地望向元瀅瀅:“你來尋我,可有要緊事?”

元瀅瀅便將自己的來意說出,她聽聞明夜江水之上,有遊船經過,其上懸掛著各式各樣流光溢彩的花燈,定然十分熱鬨。自從情郎一事後,元家父母便不輕易允許元瀅瀅出門。元瀅瀅明白他們心中顧慮,他們恐怕是擔心,元瀅瀅衝動之下,會和情郎私奔,留給元家一堆臭名聲。

元瀅瀅有時會怨恨自己不夠無情,為何不真的如同元家父母所願,和情郎私奔離開此地。到時,元家名聲如何,與她何關。

可同越曜私相授受,已經用儘了元瀅瀅此生的勇氣,她再也做不出更加大膽的事情。

但是少女心思靈動,對於花船遊湖的盛景,總是想看上一看的。

元瀅瀅柔聲開口後,未曾得到元時白的回應,她猛然漲紅了臉頰,像是做了什麼錯事,忙道:“阿兄若是忙碌,我便不去看花船遊湖了。”

“幾時。”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元瀅瀅怔怔抬首,隻見元時白眉眼冷峻,薄唇輕張:“我們幾時去?”

元瀅瀅忙道:“用罷晚膳後便可。”

元時白輕輕頷首:“到時,我在府門等你。”

元瀅瀅柔聲應了。

翌日。

元明珠穿戴嶄新的衣裳首飾,正要乘轎離開時,見元時白錦袍黑靴,長身玉立地站在府門外。元明珠剛喚了一聲“哥哥”,緊接著便有一聲綿軟嬌聲響起。

“阿兄。”

元明珠轉身望去,隻見元瀅瀅身穿水碧色曳地長裙,腰間垂著桃粉顏色絲線編織成的穗子,整整齊齊地圍著她的腰肢一圈,越發襯得她體態纖弱。

元瀅瀅並無特彆的裝飾,她今日梳的發髻都是最尋常不過的,不過鬢間簪了一隻翠綠步搖,隨著腳步行走輕輕搖曳。可即使如此,她從一現身,便奪去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沒有人會不注意她那張似浸泡過牛乳的臉頰,欲語還休的雙眸,柔軟嬌嫩的唇。

元明珠所有的精心打扮,在這一瞬間,都徹底淪為了陪襯。她輕輕蹙眉,又喚了聲哥哥,便見元時白朝著自己走來。

元明珠正要開口,要元時白答應,不許元瀅瀅出門去。畢竟,前不久元瀅瀅還惦念著那不知名諱的情郎,她如今定然是要入宮的,倘若跟情郎跑了,皇家和元家的臉面該往哪裡放。

但元明珠隻張開唇,隻吐露了一個字,便眼睜睜地看著元時白從她身旁掠過,徑直走到了元瀅瀅身前。

他問道:“可收拾好了?”

元瀅瀅柔柔頷首,兩人便一前一後離去。

直至離開,元時白都未曾出聲詢問過元明珠一句話,他不過微微頷首示意。反而是元瀅瀅,面露關切地說道:“明珠,你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然便不要出府了,留在家中……”

元明珠氣惱道:“要你多嘴!”

元瀅瀅肩頭微顫,像是受到了驚嚇。

元時白眸色發冷,聲音仿佛淬了冰:“你若是一直這般粗魯無禮,不止今日,以後都不必再出門了。”

“哥哥!”

看元時白不為所動,元明珠實在想要出門看花船遊湖,隻得低聲認錯。

“瀅瀅是你阿姐,你應敬她。”

元明珠紅著眼睛,生平頭一次,在元瀅瀅面前彎腰低頭:“阿姐,是我言辭無狀,你便……原諒我這次罷。”

元瀅瀅眼眸微軟,頗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元時白:“阿兄,我們姐妹之間,不必如此。”

元時白這才沒有讓仆人把元明珠留在府中。

看著兩人相攜而去,元明珠倍感羞辱。她自從出生後,便處處壓元瀅瀅一頭。元瀅瀅雖比她大上一歲,又生的美貌,可那又如何。無才無智,又空有美貌,自然會惹來嫉妒誹謗。元明珠看慣了元瀅瀅在她面前退讓忍耐,並且習以為常。

這世道本就如此,誰占據高位,便能夠掌控一切。

而像元瀅瀅這般,處於低位的,便隻有卑躬屈膝的份兒L。

可元時白卻當著眾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讓她垂首道歉,這讓心高氣傲的元明珠怎麼能接受。

“二娘子,我們可還要出府去?”

“不去了。”

“可遊湖……”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了!”

元明珠隻覺顏面儘失,一想到前去江邊,若是再遇到了元時白和元瀅瀅,想起這令她恥辱萬分的事情,她便渾身不自在,便不顧早已經打扮整齊,索性回屋去了。

偌大的遊船,處處掛著各色彩燈,燭火透過各種顏色的燈籠紙,在江面映照出顏色不一的光。

緋紅,蒼藍,絳紫……各種光芒重疊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

遊船開的極慢,有膽子大些的,甚至輕扒著船板爬了上去,站在遊船上神色興奮。遊船主人並不阻攔,反而希望越熱鬨越好。

躍躍欲試的人越來越多,但遊船卻逐漸開遠了,距離岸邊好一段距離。岸邊的百姓去扒遊船的邊緣,卻一時失手,便跌倒在水裡,成了落湯雞。

紅燈籠的燭光,映照在元瀅瀅的臉頰,在她柔美的臉頰籠罩一層朦朧的紗。她眼眸亮晶晶的,閃爍著各色燭光。元時白喚她時,元瀅瀅漆黑烏潤的眼睛裡,尚且殘留著細碎的光芒。

“想去嗎?”

元時白指著遊船道。

這番熱鬨景象中,元瀅瀅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心緒,她柔柔地頷首,目光流露起期待。

“可是太遠了,會掉進湖裡的。”

遊船離岸邊太遠,倘若是男子,尚且可以一試,即使不成,也不過是跌落水中,濕透衣裳。但元瀅瀅身為女子,若是衣裙儘濕,便會引得人側目而視,議論紛紛。

因此,元瀅瀅雖然想要攀上那隻遊船,卻深知不可以冒險,隻能放棄。

元時白卻道:“不遠。”

他半撫著元瀅瀅的腰肢,要元瀅瀅攥緊他的衣袖。元瀅瀅不明所以,但下意識地聽從中元時白的要求。

身子驀然騰空,元瀅瀅頓覺輕飄飄的,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待她聽到眾人的驚呼聲時,才緩緩睜開雙眸。她這才發覺岸邊漸漸離她遠去,她耳旁傳來輕柔的風。元瀅瀅環顧四周,發覺自己正站在湖面。

“阿兄!”

元瀅瀅驚呼一聲,越發緊緊地依偎在元時白的懷裡,她攥緊元時白的衣袖,唯恐一時不慎,便落入冰冷的湖水中。

元時白足尖輕點,便到了遊船上。

“到了。”

元瀅瀅睜開雙眸,周圍光彩陸離的顏色,打在她的臉頰。她轉過身去,眸中波光流淌,素手輕伸,撫著遊船掛著的各色彩燈。

她攀著闌乾,柔荑輕撫靠近湖面的那盞彩燈,柔聲讚歎道:“阿兄你瞧,它可真漂亮。”

元時白神色淡淡,輕聲應了。

遊船內,大太監馮英膽顫心驚地看著陸應淮,唯恐聖人發怒。

畢竟,開口要耍弄這些百姓,先讓遊船靠近岸邊,放任百姓們登船。在他們興致勃勃搶著要登船,再看著眾人因爭著上遊船卻落水的是他。但此刻覺得無趣,又命人把百姓們驅趕下去的,也是他。

隻是馮英未曾想到,他都命人將遊船開的這般遠了,卻還是有人能登上遊船。

這隻遊船,是陸應淮命令能工巧匠打造整整一年而成的,外表富麗堂皇,內裡更有乾坤。站在岸邊觀賞彩燈遊船的百姓們,隻知遊船遍布彩燈,卻不知船腹還有人,對外面種種景象,一覽無餘。

遊船駛出時,陸應淮看了一會兒L,隻覺無趣,便在船腹沉沉睡去。待他醒來時,本以為遊船已經無人,但卻聽到外面男女的交談聲音,便眉心攏起。

馮英忙道:“我這就出去,驅趕他們下船去。”

陸應淮開口,聲音是略帶沙啞的深沉。

“莫要著急。”

說著,他便掀開簾子,朝著外面望去。

隻見那水碧衣裙的女子,屈膝跪地,瞧不清楚她的容貌如何,隻看得見一隻雪白的手,撥弄水花,水滴飄落在彩燈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