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1)

越曜凜聲道:“去,自然要去。”

此行前去,越曜卻不是為了請帖上的謝意,而是因著懷中那隻紫紅手帕。

得知越曜赴宴,元府準備宴席。元瀅瀅拿起書寫今夜菜肴名諱的單子,抬筆添了幾下。

越曜端坐客人首位,而元瀅瀅便被安置在他正對面,稍一抬眸便能看到的地方。

越曜隨意敷衍著元父的客套言語,漆黑的眼眸微掀,便落到元瀅瀅身上。

她今日穿著一身丁香色錦緞裁成的衣裙,胸前的盤扣似蝴蝶狀,在她的胸前排開。不同於元明珠手腕帶著幾隻金釧,稍一抬手便叮叮當當作響,元瀅瀅的手腕纖白,隻鬆鬆垮垮地垂著一隻羊脂白玉鐲,溫潤清透,襯得其肌膚滑嫩。

元瀅瀅甚少言語,用的膳食也少,她安靜地如同一尊木雕,纖指握著鑲象牙紅箸,輕輕地攏著碗邊,眉眼淡淡,幾乎要被人遺忘。

越曜看向桌面,琳琅滿目的飯菜,卻沒有一道是元瀅瀅喜愛吃的。尤其是擺放在元瀅瀅面前的燒鵝,越曜記得,這嬌小姐最不喜油浸浸的吃食。

可元府眾人,怎麼會在意她的喜好。那隻被熏染成漂亮顏色的燒鵝,甚至將最為油膩的腦袋,直衝衝地對著元瀅瀅。她緊蹙的眉心,始終未曾舒展,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碗中的米粒。

在元明珠的示意下,元父清咳兩聲,才緩聲向越曜道謝,感激他在馬球場及時出手,護住了元大娘子。越曜神色淡淡,隻道是偶然,他並非特意出手,不過是歪打正著罷了。

元瀅瀅放下紅箸,輕抬起眼眸,黑眸靜靜地瞧著越曜。

她終於向越曜開口,說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多謝越大人。”

越大人,陸郎。

孰親孰遠,一聽便分明。

元父旁敲側擊,說出想要一觀美玉馬球,越曜便順勢拿出,遞給元父。

元父摸著此玉通體圓潤,觸之生溫,他看到身旁元明珠伸出的手掌,神色無奈地將馬球放在了元明珠的掌心。

仔細摩挲一遍後,元明珠依依不舍地將馬球物歸原主。但她的目光中,滿是不舍。

若是換了旁人,恐怕要問上一句,元明珠可否鐘愛此物。更有識相的,更會順水推舟,將馬球贈給元明珠。

但越曜沒有伸手去接,他不過微微示意,站在他身後安靜不語的侍衛,便走上前來,接過了馬球,收在懷裡。

元明珠既然看了馬球,心願以償,心中卻不十分歡喜,反而越發惦念起來。

宴會上,她幾次提及馬球之事,越曜都不曾理會。

元母見小女兒的心思太過明顯,越曜神色有幾分不耐,便溫聲打圓場道。

“越大人年少有為,可曾有婚配了?”

越曜淡淡道:“未曾。”

元瀅瀅柔荑輕顫,險些打翻了酒盞。元母嗔怪地看向她,輕聲抱怨她:“你瞧瞧我這女兒,人愚笨又毛手毛腳,哪裡有郎君情願娶她。還

好,她不日便要入宮,有聖人做她的夫君,也算是難得的福氣。()”

越曜眸色微頓,聲音泛冷:是嗎。()”

原來那一封絕情信,是因為元瀅瀅要進宮去做娘娘,她不願讓卑微的大理寺小吏,阻礙她的步步高升之路。

越曜扯唇輕笑,突然道:“既是未來的娘娘,日後可不能多見了。”

他輕輕揮手,侍衛便順勢上前。

越曜將那顆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美玉馬球,放在元瀅瀅的面前。

他冷峻的臉龐,倒映在光滑的美玉上面。美玉未曾使得越曜的側臉變得溫潤,反而是越曜,令美玉染上了淡淡的冷色。

“便以此物,獻給元氏大娘子罷了。”

眾人皆以為,這是越曜聽罷元瀅瀅要進宮為妃嬪,特意贈馬球討好於她。

元明珠本就不相信,依照元瀅瀅的性子,在皇宮中能有什麼作為。她心中納悶,越曜看著果敢聰慧,但卻識人不清。不過,元明珠雖然如此想,卻未曾出聲提醒,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隻馬球,希望著元瀅瀅快些收下。

到時,她便從元瀅瀅手中求來,想什麼時候觀賞美玉馬球,便什麼時候觀賞。

可在場眾人之中,唯有元瀅瀅能聽得清楚,越曜言語中的諷意。

她美眸輕顫,盈盈水光浮動,似波光粼粼。

見元瀅瀅柔唇啟,越曜竟生出了一種錯覺,以為元瀅瀅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喚他作陸郎。

但元瀅瀅沒有,她又重新抿緊唇瓣,伸出綿軟白皙的手,從越曜掌心,取走了馬球。

馬球光滑圓潤,元瀅瀅一時不慎,竟未抓牢,讓馬球跌回越曜的掌心。她匆匆展開手,綿軟的掌收攏馬球,微涼的指尖輕觸著越曜的肌膚。

指尖輕輕刮過,帶起酥酥麻麻的癢感,越曜面容如常,黑眸凝視著元瀅瀅抓起馬球,小心翼翼地攏在懷裡。

她對越曜說了第二句話。

“多謝。”

此後便黛眉一偏,不再看他。

宴會散去時,越曜甚至記憶不清,今夜究竟有幾道膳食,臨行時元父向他囑咐了什麼話。

越曜告辭之後,卻並沒有立即離開元府。他身形敏捷,很快便追上了匆匆離去的元瀅瀅。

女子身形窈窕,眉眼中含憂帶愁,緩步行走至廊下。月光潑灑在地面,仿佛給她的衣裙,鍍了一層銀色的光芒。

隻瞧著地面纖細弱小的身影,便覺得元瀅瀅惹人憐惜。再望著身影的本人,形單影隻,眉眼帶愁,越發令人憐愛。

途徑一山洞旁,元瀅瀅便被一步步逼著後退。她小步地向後挪動著,直到柔軟的後背,抵上凹凸不平的嶙峋怪石,背上傳來的痛感,讓她眼眸浮現出水花。

“陸郎……越大人。”

元瀅瀅看著來人,怯怯地改了口。

越曜攏眉:“你在怕我?”

元瀅瀅噤聲不語,但她輕顫的身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在被絕情信羞辱時

() ,越曜還未如同此刻,心中鬱鬱。

他仍舊記得,元大娘子恪守規矩,可卻會大著膽子抓緊他的掌心,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與他私相授受。元大娘子或許在眾人眼中,是極其木訥的,但在越曜眼中,她時而膽子大的驚人,但尋常時候更像是縮在籠子裡的貓,不越雷池半步。

但此刻,越曜仿佛和其他人一般,面對的是木訥不安的元瀅瀅。

她再不會在他的面前,展現不為人知的一面。

越曜問道:“你幾時要進宮?()”

元瀅瀅垂眸:不足三月。?()_[(()”

越曜擰眉:“你這般的性情,本就不適合進入宮中。宮外的委屈,你尚且承受不住,何況宮中滿是豺狼虎豹……”

元瀅瀅卻隻問他:“陸郎也覺得我無用是嗎。我周身上下,沒有一點可以比得上明珠。你今日也見了明珠,是不是覺得她如同傳聞一般,惹人喜愛。自然是了,不然你怎麼會把馬球拿出來,讓她觀賞。我在你眼中,便成了木頭一般的人物,進不得你的眼睛。”

她聲聲儘是抱怨,卻因聲音綿軟卻隻讓人覺得她委屈至極。

越曜攏眉,不明白元瀅瀅為何會提及元明珠。他何曾覺得元明珠好了,又什麼時候如同元瀅瀅所說,“特意”拿出馬球,讓元明珠觀賞。

他隻不過讓元父親眼打量馬球,誰知他會徑直遞給元明珠。因著元明珠碰過,越曜不願去接,還是讓侍衛拿過去,用帕子擦拭乾淨了才重新遞回給他手中。

元瀅瀅輕眨眼睫,淚珠便簌簌地滾落下來。

越曜本想抬起手,替她擦拭淚水,但手臂剛一抬起,便突然一僵。

他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為何此時倒好似情形顛倒。他成了負心漢,元瀅瀅才是被情郎辜負之人。

元瀅瀅也不理會越曜,隻轉過身去,用帕子抿著眼角淚珠。

越曜提及絕情信一事,要問清元瀅瀅心中所想。

元瀅瀅隻道:“那信是我親筆所寫,你是否就此厭煩了我。”

她美眸輕顫,但越曜卻在聽到她親口承認的那一刻,心中變得冷硬。

他冷聲道:“你既絕情,我何需在意,本就是露水姻緣罷了。”

元瀅瀅輕瞪他一眼,語氣柔軟哀愁:“是了是了。若不是我主動拉你進小巷,你如今連理會我都不肯。你若是離了我,還有其他女郎願意為你寬衣解帶。而我呢,便在皇宮中孤苦一生罷了。”

越曜反唇相譏道:“是,正是如此。離了你,我便可以有其他女郎。”

他轉身欲走,便聽到身後哎呦一聲。

越曜本不必理會,那嬌小姐有何要緊事情,同他又有什麼乾係。隻是他還是轉身回去了,見元瀅瀅臉色微白,輕撫小腹,頓時明白了什麼。

越曜不顧元瀅瀅的驚呼聲,顫著聲音要他離開的聲音,便將元瀅瀅攔腰抱起,徑直送到閨房去。

將元瀅瀅放下後,越曜直直地注視著元瀅瀅的雙眸,聲音冷硬:“從此,你我便是陌路人。你送來的絕情信既希望如此,便如你所願。”

元瀅瀅眼尾緋紅,安靜不語。

直到春桃歸來,元瀅瀅才軟著聲音,訴說自己來了月信。春桃又是取來湯婆子,又是送薑糖水,元瀅瀅才稍感鬆快。

……

元明珠鑽進元瀅瀅閨房,提及馬球一事,說明來意。元瀅瀅卻輕輕搖首,隻道不可。

元明珠不願,在她看來,元瀅瀅根本不喜那顆馬球。而她卻不同,她視馬球如珠似寶,為何元瀅瀅不肯割舍馬球給她。

儘管元明珠軟磨硬泡許久,元瀅瀅都是不肯鬆口。

元明珠無奈,隻得繃著臉匆匆離去,不久後,元母便親自來了元瀅瀅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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