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陰蘿你到底想做什麼?!”
陰蘿看向墨匣內,烏發辮子彩環披散,赤無傷喘息急促,不由自主壓了壓心口,卻發現是過分翹聳的觸感,臉頰似血玉一樣暈開淡紅。陰蘿眨著厚密的睫毛,“作為替我去死的代價,可以隨便摸摸看喔。”
姑奶奶腔調軟甜又惡劣,“彆當著我哥的面就行。”
赤無傷:?!!!
赤無傷沒好氣,“誰會蠢得當舅哥的面摸他妹妹啊小爺又不是嫌命長?!”
陰蘿意味深長喔了一聲,笑嘻嘻,“是舅哥呀。”
赤無傷:“……”
又被她擺了一道。
赤無傷憋著氣,不跟她說話,但臉龐忽然濕濕熱熱,她吻下一記,“餞彆禮,我收下啦。”
赤無傷猛地仰頭,嘭的一聲撞上她額心,“什麼意思?你要離開這裡?!”
陰蘿揉著額頭血印,惡狠狠地說,“老娘不跑還等著被你們一鍋煮了嗎?你看我哪一根頭發絲寫著蠢貨的呢?”
但她實在會裝乖,發泄完了怒火,又親親熱熱哄著她的大馬,誘他心甘情願為自己擋罰,“好鳳凰,你皮糙肉厚,挨幾頓打肯定不妨事的,你先裝我幾天,等我在神洲外脫了困,你再來尋我,我把你的身體換回去,到時候呢咱們再做一對快活的野鴨子!”
看到我這餅了嗎,趁熱的,快吃!
“……什麼野鴨子,小爺才沒那麼跌份呢。”
“那就說定了,快躺好,彆露餡兒!”
陰蘿嘴上說得熱切,卻捎走了他破陣的烏金挨星盤,腳步飛快跑出了黑匣。
回頭是不可能回頭的!
這蛟龍匣原是一具鎮棺,被祭煉成一處神棄之地,周圍中鳥影都沒兩隻,要不是死對頭趾高氣揚要來看她的熱鬨,也不至於著了她的道。
嗬。
姑奶奶的熱鬨是那麼好瞧的?
赤望神族全是一群挑挑揀揀的單身老鳳凰,新出生的第六帝子同樣眼光很高,沒有開過葷。雖然她跟死對頭青梅竹馬快千年,但男角色的第一血怎能不為小婢女留著呢?
陰蘿之前高氣傲,不屑於用那種手段對付他,否則這九百年她早就把他騎哭了!
哪裡輪得上彆的雌性享用他的初陽!
她的神魄附在這一具少年帝子的身軀上,陽氣勃發,惡地仍在陰森高聳,挾得陰蘿趕路奇慢,她邊走邊罵邊掐,恨不得斷了他後代香火。
“淫鳳!蕩夫!不守男德!”
“你竟敢饞女主以外的女人你臟了!!!”
小淫鳳被她罵得蔫了大半,哭噎噎的,抬不起頭來。
陰蘿不敢耽誤。
遊戲女主待的地方,對主角團來說是洞天福地,對自己那叫是非之地!
劇情隨時都會席卷而來,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值在-1-1-1。
陰蘿狂奔到了新地點。
濁地蛟川,解鎖新地圖!
它是神洲道場通往凡間人世的入口,一冊青綠色的錦羅挽著兩端崖頭,黑浪滾滾的江河對面,聳起一面玉崖,嵌著大大小小的蚌珠,有的米粒般小巧,也有的碩大如人頭,在黑夜惡雨中暈開昏黃的光芒。
玉崖珠壁供奉神洲的三千座王朝,陰蘿準備挑一個不起眼的鑽進去。
都挖眼挖骨扇巴掌關禁閉了,天知道下一步等著惡毒小boss的是什麼?
陰蘿隻想溜之大吉,逃開那稀爛的劇情!
我惡毒小boss的命也是命啊!
陰蘿剛踏上那一冊絲帛橋,瞳孔震動。
我凋!
這樣都能誤入兩男搶一女的調情現場?!
陰蘿目光觸及,實時彈幕轟然爆開。
【四臂賽高!!!我宣布黑皮就是yyds!!!】
【蔣哥這個儀態是真實存在的嗎?不愧是首席人族男模斯哈斯哈】
【啊啊啊啊路過被摳我好無助】
從江雙穗的身後,探出一雙漆黑雄壯手臂。
“不準走。”
江雙穗胸脯被男人勒得喘不過氣,面容湧上陣陣紅暈,掙紮著,“你還要我怎麼說清楚,我,我跟蔣公子,我們清清白白,沒有發生事情,我第一次都還在……”
說到後一句,她整個脖子都變做了粉杏色。
陰蘿瞅眼。
謔!
左邊,是她的四臂象神仆奴皇!
右邊,是她的人族跟班蔣鬆庭!
陰蘿:修羅場打起來打起來!
說起後者,陰蘿滿肚子怨氣,蔣鬆庭作為她的狗頭軍師,她煽風,他點火,她殺人,他埋屍,把陰蘿舔得相當舒服,常常被委以重任。哪裡知道這一次,她就叫他假裝爬個床,他就肉包子打狗,不但一去不回,還轉頭就賣了她!
果然不管是男的老的少的,隻要跟女主貼過,翻臉比翻書還快!
“唰——”
蔣鬆庭手心裡則是墜下一枚昆火玉玨,形狀精美。
“啊,我的耳環,怎麼到你手裡了?”江雙穗回想起那天的失態,耳根發燙,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拿,渾然忘記她還被四條胳膊抱在懷裡,這拉扯間碰到了敏感部位,她又羞又氣,雙眼沁出一點水霧。
男人們都有些不自在。
陰蘿:?
不是,我的耳墜,怎麼又成你的了?
這昆火耳玨原是一對兒,陰蘿有一回去人世降服魔種,路途顛簸就給弄丟了半隻,她還發了一通脾氣,怎麼兜兜轉轉,又跑到這邪門小婢女的身上了?陰蘿悻悻地想,該不會是又是什麼狗血潑天的認錯救命恩人情節吧?
姑奶奶我運氣總不能差到這個份上吧?!
“原來真的是你!”蔣鬆庭輕笑,眼波如脈脈細流,“你還記不記得,登真大國,惡鬼澗,你救了一個渾身臟兮兮快要餓死的小乞兒?”
陰蘿:?
救!命!
這劇情怎麼那麼熟悉呢!
陰蘿試著回溯,她那時化為登真大國的公主,外交歸來的途中,路過惡鬼澗,當地正鬨著疫病,碰上她心情好,揮一揮手讓隨行醫官放藥。她前頭剛施恩,後頭她就失了一匹汗血寶馬、一副巨弓以及數箱珠玉首飾,其中就包括她那半隻昆火耳墜!
陰蘿惱火得不得了,以為是難民盜竊,哪裡想到,原來是出了內鬼!
“呀!”江雙穗低低驚呼,掩住粉唇,“原來我那一世救的小乞兒居然是你啊。”
江雙穗九世曆劫歸來,記憶仍如昨日栩栩如生。記得那一次,她也是個命數卑微的婢女,成日看跋扈公主的臉色過活,很是如履薄冰,但她也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救治了無數人,就憑這一點,她救世神女之名問心無愧。
她眼眸轉動,“你差彆太大,我認不出來。”
那死人堆裡的小乞兒衣衫襤褸,面容枯黃,怎似今時今日這般,鬢角如刀裁磊落,笑容明朗舒緩,長發束起一根蒹葭白鶴墨青絲絛,那一襲法門龍象勁裝更是流光遊走,襯得身腰沉實,自成一派坤儀。
蔣鬆庭也感歎,“我一直以為救我的是……總之,托你的福,我靠那一馬一弓,闖出了些許名頭,這才能入神洲,再次與你重逢。”
他頓了頓聲,又揚起笑,將灼灼的昆火遞到她掌心,指尖似有若無摩挲下,“物歸原主。”
江雙穗雙眼水潤,臉又紅了。
陰蘿臉也綠了。
難怪這跟班登了神洲後,費儘心思入她門下,對她死心塌地,絕無二話。
陰蘿以為他惦記著自己的美貌,原來是跑來報恩的!
【重逢撒花!!!】
【可憋死了我了他們誤會解除總算相認了】
【鄭作精終於占不了我蔣哥的便宜了舒服了】
也有人關注清奇。
【嗚嗚家人們誰懂啊崽崽眼睛美爆了】
【又潤又勾人還有點冷感啊啊啊穗寶鯊我不用刀】
【我懂我懂蛇瞳真的澀爆蘇感upup的】
陰蘿瞧見後兩條彈幕,也有些貪婪望著那一道纖細身影。
她長了九百年的龍脈根骨,就藏在那一層白膩的軟肉下,還有她用了九百年的太陰眸,也被裝進了另一個少女的眼眶,它們許是感應到了主人的渴望,瘋狂炙熱地跳動。
回歸回歸回歸!!!
江雙穗隻覺眼珠痛到快要爆開,她體內的根骨蠢蠢欲動,仿佛也要破肉而出。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穗穗?!”
眾男慌得手足無措。
趁著這個混亂,陰蘿看準時機,從陰暗處跑出來。
擦身而過那一瞬間,她內心深處泛起無儘殺意,想剖了氣運之女,奪回那一雙眼睛,以及那一副神骨!
陰蘿生生忍住,她借走了赤無傷的身體,眼看著就要遠走高飛,脫離這必死劇情,絕不能任由自己的貪欲跟仇恨毀掉自由!她拚命說服自己,既然享了人家的人生,就當是代價,從此一刀兩斷,再無乾係!
“是她肯定是她!!!”
江雙穗面色涔白,模糊窺見了一道影子,她指甲嵌進男人們的肘臂,忍著喉間的腥甜,聲音尖得像貓,爆出一聲瀕死高亢,“快,快抓她,不能讓她跑了,我的神徽還在她身上!”她艱難補充,“若神徽跑遠,我會,會鎮不住這副神骨,會,粉身碎骨的。”
陰蘿一聽,氣得險些破口大罵。
有沒有搞錯啊?有沒有搞錯?!!!
眼睛跟骨頭被挖走也就算了,你爹的現在連神徽都不能自己修了嗎?那你當什麼救世神女啊?叫挖人神女算了!
能不能彆那麼鹹魚???
能不能獨立行走???
能不能學學她,內卷個兩百年,這玩意兒不就有了嗎?!怎麼什麼都要從她身上挖啊!!!
我是你娘呢還予取予求你個廢物小飯桶。
陰蘿跑得飛起,四肢頭顱,連帶著每一根發絲,都使出了畢生吃奶的勁兒,隻恨這一冊絲帛橋不允許淩空飛渡,忽然腰間橫過一道灼灼花色,陰蘿眼皮都沒撂,指尖迅疾挾住這一抹寒櫻枝白。
“小帝姬,果然是你。”
蔣鬆庭神色複雜,原本悍戾的力度鬆了兩指,換了一個更舒適的站姿,信步閒庭般慵懶。
蔣鬆庭流亡之前,出身人間巨室,雖然相貌普通,天生儀態氣度卻是不缺,也許是侍奉陰蘿慣了,縱然得知她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朝夕相處的習慣卻是磨滅不了,語氣不自覺透出一點親昵,“你怎麼用了這一具鳥身?你要離開神洲?去哪?”
這麼大的事兒,她竟然沒跟他商量。
陰蘿腹誹,廢話真多,沒看見你家小帝姬我在逃命啊。
“呸,誰是你小帝姬,你個牆頭草。”
陰蘿降下挨星盤,手腕爆出力勁,絞得寒櫻枝白劍如藤蔓扭曲,碎光粼粼。
面對昔日舊主,蔣鬆庭明顯是手下留情,可陰蘿卻是招招致命,蔣鬆庭一個幽沉吐息,驟然逼近,長劍架住她的腰身,低聲安撫,“神洲三萬九千域,你又能逃得哪裡去呢?我知道你不樂意讓出神徽,但形勢逼人,你忍一忍!”
陰蘿卻是冷笑連連。
“我眼睛沒了,你們叫我忍一忍!後來我根骨沒了,你們還是叫我忍一忍!我忍你個千秋萬代廢物糞球啊忍!當初這貨色偷我馬偷我大弓養你,她一個偷兒,倒是落得個救命恩人好處,讓你傾心狠了,至今念念不忘,你可知道她害得我回國交不出盟物,落了獨吞的口實,還讓狗雜種找了莫須有的借口,挑撥了友盟!”
“國滅,家亡,援兵不來,魔種被他人馴服,姑奶奶我同樣任務失敗,錯失了神子原道令!”
她本來能殺魔種,毀魔道,借此登進神子廟!
結果被小婢女攪合,混得可慘死她了!
也是從那一次失敗開始,陰蘿的運道埋下了敗壞的暗樁,不管是爭人,爭道,爭資源,總比他人要差上一步!
江雙穗忍不住開口,“我那是——”
“那是什麼啊那是你閉嘴你個黑心爛肺淨會撿漏!!!”
陰蘿惱恨,什麼都顧忌不得了。
她每每想起這樁陳年舊事,都嘔得吐血,難怪姑奶奶我屢戰屢敗,合著一個兩個攪屎棍拖我後腿,趴在我身上吸血呢。借我的光,做你的好人,事後還要我背鍋?!怎麼這麼能呢怎麼能!
江雙穗被罵得狗血淋頭,無措咬著唇。
蔣鬆庭面露心疼。
陰蘿眼底翻湧猩紅戾氣,倏忽抓住他頭發,森冷陰俊的面孔逼到眼前。
“你還心疼了?!哈哈如今這偷兒說得好聽,還不是要我的神徽,她成天到晚都要覬覦我,怎麼不去死哪?!若我料得今日這個地步,當初我經過惡鬼澗,就該扒光她華服首飾,丟進你這小乞丐的懷裡,讓你們倆抱著一塊在疫病裡腐爛!”
“姑奶奶成全你們的花好月圓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