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583 字 6個月前

日子過得快,出了冬月,進臘月,吳家二房使幾個丫頭婆子去元娘院裡打掃布置,掛新做的大紅夾層綢簾,浣洗床帳,擦瓶子衣櫃,箱籠裡的被褥也拿了出來,曬罷又拿香熏,屋裡的擺件,馮氏給換上了幾件新的。

當初元娘離家去汴京外祖家,身邊隻帶了奶媽和屋裡的三個丫頭,剩下的都留在了吳家,這兩年裡,有幾個人都在馮氏那當差,就好比梳頭娘子王氏。

其餘的馮氏停了她們的差,元娘回來之前,且教她們在家養著,院裡隻留一個婆子看門院,那幾個丫頭,有門路的自尋了下面的差事,沒門路的隻能在家歇著。

張媽媽家的秀珠就是如此,在家歇了兩年多的光景,聽聞元娘要歸家了,把自個藏在棗木箱子裡的綢衣取了出來。

她坐在房中的炕上,炕上掛著一頂藕灰色的床帳子,身上穿著茄紫粗布小襖,下面是條布裙,頭上戴著一朵陳舊發黃的頭花。

停差,也就意味著停月錢,停夥食,停賞錢,吳家給底下丫頭婆子做衣裳也沒有她的份,以前元娘在家中的時候,她雖在院子裡伺候,但時不時的能落兩塊好糕吃。

就連元娘用的肉菜,屋裡的大丫頭不想吃,也會端出來教她們吃,因她跟著的姐兒是元娘,走到哪,下面的丫頭婆子都給她一兩分的臉面。

去大灶房吃飯,胡娘子還會與她留個肉饅頭,撿那炸肉夾,香鴨肉與她吃一塊都是常有的事。

元娘走罷,她的日子一落千丈,她當差的時候的月錢,月月都花銷掉了,壓根沒存下幾個子,歇在家中,吃用都是靠她娘張媽媽的月錢。

有時,一個月裡都不知肉味,乾飯就她娘醃的鹹菜,有時打牙祭,能炒個雞子吃,每到吳家發月錢的時候,她嫂嫂就像聞到腥味的貓,要勒索走一半的錢,故而她在家中的日子難,連下等頭油都使不起。

元娘是她的盼頭,隻要想著元娘,哪怕教她吃糠咽菜她都能忍得了,秀珠抖了抖綢裙兒,然後鋪在了膝上,撫摸著上面的花紋。

這是元娘穿舊賞給屋裡的大丫頭,大丫頭穿過又給底下的小丫頭,綢料已分不清是廣綢還是杭綢,兩年前,衣裳尚且鮮亮,擱櫃子裡放了兩年,秀珠還隔三差五拿出來晾一晾,生怕被老鼠給作踐了。

如今衣裳的綢色越發暗沉了,即使這樣,擺在她家房中,還是顯得貴氣講究,隻見上面的衫,是鉛丹色,衫帶上還繡著薑黃花朵,裙兒是梅子青色。

之前,元娘在家的時候,屋裡給她這身衣裳的大丫頭說,等元娘出嫁,她們這些子作丫頭的,都要穿著體面,跟著元娘進伯府。

她娘都說她的命好有福,能伺候元娘,以後去了伯府,她就再也不用穿身上的粗布衣裳了。

那廂張雁姐,打灶房家來,掀開簾子就見妹妹秀珠坐在炕上弄她那身綢子衣裳,她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土布鞋,面龐凍的皸紅,一雙手好似男人的手那般大,手上生了凍瘡,下面穿著厚棉褲,外面圍了一條灰色的圍裙,腰間係著一張沒顏色的

布巾,布巾臟的有股子泔水味。

這兩年,胡娘子越發嫌惡她,使她使的很,冬日裡冷水洗菜的活計全交給了她,之前梁堇在那的時候,像這樣的粗活,都是和紅果她們仨人分著乾。

“你怎麽回來了?”

炕上的秀珠問道,見她這個姐姐不知站屋門口多大會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怪滲人嘞。

張雁姐從秀珠的綢衣裳上挪開眼,笑著打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說道:“今兒胡娘子蒸肉饅頭,我瞅她沒看見,與你偷了一隻來。”

秀珠正饞肉,那肉饅頭還熱著,裡面的肉膏把面皮給浸的油亮亮,她咽了下唾沫,“你怎會這般好心。”

“好妹妹,姐姐以前教豬油糊了心,還妄想去掙下一番前程……妹妹休要笑話我,我相貌比不上你,也不如你伶俐,隻得認了命。

咱倆總歸是姐妹,你的前程就在眼前,姐姐沒甚本事,隻求妹妹日後發達了,在那伯府裡不要忘記還有個姐姐。”

張雁姐面露窘迫和酸澀,低著頭,秀珠半信半疑她,“你是教我得了前程,提攜你?”

“還望妹妹看在咱倆是親姐倆的面上,以往種種甭與我計較,咱家兄妹仨人,隻你有出息,入了那伯府,吃香的喝辣的自是不用說,教姐姐吃些妹妹你的殘羹剩飯,姐姐都念你的恩情。”張雁姐說的誠懇。

秀珠且把疑心按下,使她去給她燒鍋熱水端來淨手,她好吃肉饅頭,若她這個姐姐對她真有情誼,等她在伯府當上管事娘子,自會不忘她。

張雁姐收了以往的心氣,隻把腰彎了下來,去灶屋給她燒水,打這後,日日巴結秀珠,親娘張媽媽笑話她,她也置之不理。

且說賊人趙娘子,打侄子被刁媽媽母女倆設局哄騙了若乾錢財,那趙娘子弄紙人咒她們娘倆,也不知那娘倆是不是命硬,與她們沒甚用處,反而那刁貨越發得意,教她撿了個好差事。

趙娘子有意趁刁貨去臨安府辦差,去她家中再摸一把,可有賊心卻沒賊膽兒,生怕刁貨歸家不願她的意。

她的名聲在底下不好了,那日夜裡教人看去了她的臉,她也不敢再生出動靜來,如此這般,除了白日當差外,夜裡隻老實在家。

可她是那等老賊,賊性不改,夜裡出屋門去院子中的茅廁方便,等回到屋來,袖子裡多了一雙隔壁薛嫂家的繡花鞋。

她上回就想偷,可當時是白日,院裡又有人在,她不便下手。

薛嫂丟了一雙綢面好鞋,心中煩悶,疑她趙娘子,一日,趁趙娘子去下人院門口磨剪刀,她就悄悄地進了她的屋,在箱櫃裡一通翻找,沒有所獲,後面見牆上貼著一張畫兒,薛嫂覺得有異,揭開一瞅,一塊青磚似有鬆動,抽開再看,真真是個賊窩。

隻見裡面另有天地,藏的金戒指,銀釵,玉環,一方銷金綠荷汗巾,三張一貫的交子,她丟的那雙紅綢鞋面,蔥綠襯布的繡花鞋也在其中。

梁堇和刁媽媽,桂姐正在家中用飯,因母女仨人這個月裡的假湊到了同一日,吃罷

飯,刁媽媽想帶著她們倆去廟會上教人觀相,故而吃的早。

房裡的桌上,擺著一碟醃的酸冽冽的蘿卜乾,拿麻油拌了,一碟紅豔豔炸過又蒸的肉,一碟用豬油炒的嫩菘菜。

刁媽媽在家中聽到薛嫂逮到了趙娘子,也顧不上吃飯了,一溜煙地跑了過去,這般熱鬨,桂姐自是要去瞅瞅,最後隻剩了梁堇,她把家中門帶好,也過去了。

趙娘子與薛嫂等六戶人家共住在一個院裡,梁堇到的時候,就見院裡鬨哄哄,趙娘子已經被薛嫂幾人抬去了二房。

刁媽媽又往二房跑,跑到途中遇到盧婆子,便和盧婆子一塊回來,到這趙娘子屋中搬她的箱籠櫃子。

片刻功夫,屋裡便給搬空了,就連炕洞,刁媽媽都使哥兒鑽進去尋摸了一番,真是奇了怪,除了薛嫂發現的那個賊窟窿外,她們把屋裡鋪的地磚都掀了開來,甚至要掘地三尺,都沒再尋到半個銅子。

梁堇也跟著納悶,聽盧媽媽方才說,趙娘子不止偷下人的,她膽子肥,連榮姐去年的聘禮都教她給偷了兩樣,之前,元娘那也丟過物件,薛嫂發現的那枚壓裙角的玉環就是元娘的。

像她這樣一個藏在吳家多年的老賊,偷上偷下,怎麽會隻有那點東西,都說狡兔三窟,她趙娘子定還有其他的賊洞。

“你說,趙娘子能把錢藏哪去?”桂姐湊到了梁堇身旁來,問她,梁堇見旺兒哥扶著梯子都爬到梁上去尋了,屋裡的地上翻的都是土,炕也教人砸了,就差把光禿禿的屋給推倒了。

她能把錢藏到什麽地方呐?

桂姐見二姐不搭理自個,撞了撞她胳膊,“我與你說話嘞。”

“我也不知。”梁堇回過神,目光從趙娘子屋子的門檻上劃過,屋裡上下都找了,卻沒有人注意腳下的門檻。

夜裡,她躺在炕上,她娘刁媽媽還沒有回來,趙娘子能偷這麽多年沒被人發覺,可見她這個人,心思縝密。

如果她是趙娘子,她肯定會把偷來的物件,都拿到外面當掉,換成交子,藏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並且不能隻藏一處。

刁媽媽幾人找了兩日,把趙娘子的枕頭,衣裳,被褥,都給撕的爛爛的,還是沒有找到,趙娘子的嘴著實硬氣,被按在馮氏院裡打了板子,也不肯吐口。

隻說榮姐聘禮中的金戒指和汗巾,是她撿來的,她隻偷了薛嫂的鞋子。

因她是吳家賃來的,吳家打死她要吃官司,所以馮氏見問不出個什麽來,就讓人把她扭送到了官府。

另托人往趙娘子的夫家去了信,教他們家還錢來,趙娘子進了府衙,沒個幾年出不來,吳家花錢賃了她一定年數,剩下的日子沒法當差,自然要去討錢。

“她那丈夫早就在家娶了個小的,那小的還給他生了倆胖小子,趙娘子偷來的值錢物件,肯定是給家裡捎了回去,要不然她丈夫哪來的錢娶小的。”刁媽媽在家中說道。

梁堇卻不這樣以為,“趙娘子和她丈夫連個孩兒都沒有,她會往家中捎錢?

聽人說,當年是她丈夫把她賃給吳家的,不是她自個願意的,他丈夫拿著吳家給的賃身錢回鄉下置了田地,這是趙娘子自個與旁人說的,她對她丈夫頗有怨言。”

要說趙娘子把東西捎回了自個的娘家,都比捎給她丈夫家更教人信服,但她真的會捎給娘家,不為自個留一筆錢財傍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