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099 字 6個月前

那竇舉人也識趣,從椅子上站起身說道:“既然嬸子這有客,那我就不叨擾了,今日帶來的禮物中,南香是給嬸子的,鄧州墨是給叔叔的,還盼嬸子在叔叔面前多替我美言兩句,我要是能得叔叔教導一二,是我莫大的福氣。”

“我一向不缺香使,前陣劉同知的娘子送我二兩細香,如今還擱在箱裡。”

竇舉人見這個嬸子不稀罕自個送的香,不由得面露局促,沒有了之前進屋說話時候的從容,就聽對方又說,

“你喊我一聲嬸子,又兩回送了禮物來,我知你孝順,且收下,要是不收,怕薄了你的面,我拿你當侄子看待,自會在你叔叔面前為你說話,隻是你叔叔那人你沒見過,有時連我都怕他兩分。”

“多謝嬸子。”竇舉人謝過馮氏,不敢再說其他,就要告辭,馮氏讓崔兒替她送送他,崔兒掀開布簾,把他送到屋門口,竇舉人站在屋門口往左邊瞅了一眼,見是位端莊的小娘子,躲在一中年婦人身後,露出半邊臉和光油油的鬢角來。

黃娘子暗道,這是打哪來的人,穿著倒是富貴體面,但長相輕浮,不比孫舉人,孫舉人穿著儉樸,但渾身瞧著教人舒坦,是那種正經人。

倆人進了屋,馮氏垂首吃茶,讓倆人坐下就不再吭聲,屋裡靜悄悄的,黃娘子也低著頭不說話,實在是被季姐傷了心。

季姐見舅母這般,收回目光,撇了一眼屋裡的崔兒,對著馮氏說到:“嬸母,讓崔兒姐姐與我端盞茶來吃吧。”

馮氏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後交代身邊的丫頭,“崔兒,去給她端一盞。”崔兒離開屋後,屋裡隻有她們仨人,季姐也不要臉皮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跪在了馮氏跟前,眼中的淚好似那崩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求嬸母疼我……”

屋裡隻能聽到季姐的抽泣聲,上首的馮氏久久未語,過了好大會才開腔,說道:“你教我如何疼你,你叔父為了給你挑人,頗費了一番功夫,連他們的人家都給你打聽清楚了。

你從泉州回來,你叔父常和我說你懂事了,我日日見你,也覺得你有長進,曉得些事理,可你弄出這樣的事來,不僅傷了你叔父的心,就連我的心,你舅母的心也被你給傷到了,你舅母為了你的事,家中書信來了幾封也不曾回去。”

“你年紀尚小,不懂你舅母的好,她和你沒有骨血牽連,向來舅母與外甥女,遠比不上姑母與侄女的關係親厚,我常聞誰家舅母刻薄外甥,甚少聽說誰家舅母待外甥這樣好。”

馮氏的話說到了黃娘子的心坎上,她客居吳家,久不歸家為的都是季姐,此事也怪她,以前季姐想得上等媒茬,她那個時候目光短淺,不僅不勸季姐,還揚言為她算計這樣的好人家。

如今再看,往日說的這話就是笑話,官宦人家的道理她是懂了,可季姐不懂,還在妄想上等人家,再加上在泉州老家的時候,季姐母親柳氏也沒少這般叮囑她,早就已經在她心裡紮根發芽了,僅靠她勸她幾日,是如何也勸不動的。

以前聽她的話,是想讓她為她尋高媒,此時她勸她和孫舉人訂下,再不肯聽。()

我知舅母的苦心,也知叔父叔母為我費了不少心思,是侄女不孝……我自幼喪父,母親又是那樣的人,幸得舅母教導數月,使我從渾噩中走出,知曉一點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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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跟著我娘,竟從不知什麽是好,什麽是歹,我娘曾經做了諸多錯事,多虧叔母寬容大度,不與她計較,隻這一條,都夠侄女記叔母一輩子的好了。

還有叔父,叔父待我如親父,一心為我,我不知要如何償還你們的厚恩,日日念著你們的好,隻恨我手中一無銀錢,二無勢,常自責不已。”

馮氏聽罷,問她:“你要如何?”

“我想得一門家世好,家底厚的婚約,那家亂也好,人風流也罷,我都願意,我這輩子不想像我娘那般繡花度日,嫁給孫舉人固然安穩事少,但那不是我所求。

他日後即使能中進士,也要靠我叔父的關係在官場上行走,單一個我,就已經拖累了叔父,不想再讓他煩擾叔父。

更何況,我想報答你與叔父,所以我想求叔母為我尋樁這樣的婚事,哪怕是給中年男子當填房我也甘願。”

這一刻,吳季姐的背挺得筆直,目光堅定,直視馮氏這個叔母,她眼角的淚還未乾。

馮氏即使能猜出她想高嫁的心思,但還是被她驚住了,她要是記得不錯,眼前的姐兒也才十五歲,竟能說出要嫁與旁人作填房這種話。

“季姐,你真傻,貪那權勢地位作甚,你嫁給孫舉人也能成官娘子,日子過得順遂才是福氣。”黃娘子和她日日待在一處,知曉她心氣高,但不知她這樣。

“舅母,且不說他能不能中進士,即使能中進士,我也不過是能當個小官娘子,我不想過的順遂,像叔父這樣不納妾不收通房的能有幾個,我嫁與他,不是圖與他夫妻恩愛。”

說完,她對著馮氏說,也是說給自個聽的,“我這輩子,寧願得二十年的富貴,也不想得四五十年的安穩……叔母,求您成全侄女。”

季姐恭恭敬敬地給馮氏磕了一個頭,馮氏口中生澀,讓她先起來,季姐不肯起,馮氏道:“既然你所求富貴,那我就為你尋個這樣的人家,你日後過好過歹都要記住,這都是你今日求來的,哪怕苦似黃連,也不能怨不能怪。”

季姐大喜,連著給馮氏又磕了三個頭,“叔母對侄女的大恩大德,侄女沒齒不忘,叔母放心,這條路是侄女選的,哪怕是死在這條路上,都不會怨您,更不會怨旁人。”

馮氏心中複雜,且對這個平日不待見的侄女生出了兩分賞識,黃娘子卻難過的用汗巾捂著臉,第二日收拾行囊就要走,季姐攔不住,隻能放她走。

馮氏給黃娘子封了五兩銀子,不是看柳氏的臉面,而是看黃娘子的為人,又讓丫頭包了一包袱的料子,蜜餞,飴糖,鹹肉餅,兩隻燒鵝。

黃娘子的倆眼腫的恍若核桃,她一夜未眠,季姐已不再需要她這個舅母,且她主意大,她勸不動,再留在吳家沒

() 什麽意思。

她有心求馮氏不要聽季姐的話,季姐才十幾歲,還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富貴地花團錦繡,不知裡面是何等艱辛,日後要是悔了可就晚了。

崔兒挎著包袱來送她,讓她不要說,要是馮氏聽進去,季姐怕是要怨她這個舅母,既然季姐想去富貴地,誰也攔不住,說不定以後還能搏一番前程。

黃娘子歎了一口氣,歇了心思,自個賃了驢車歸家去了,也不坐馮氏替她賃的馬車。

崔兒回到吳家二房,拿出那包銀子和料子,說黃娘子不肯要,黃娘子說,她在吳家的這段日子,多虧娘子照拂,使她不僅長了見識還得了許多實惠,可她沒有什麽好送娘子的,隻等歸家後,往廟裡添兩斤香油,為娘子祈福。

還說,她厚著臉皮收下吃食,銀錢和料子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要,娘子好意她知曉,她家中日子過得雖不富裕,但靠雙手也能不愁吃喝,若他日難以糊口,再接娘子的濟。

炕上的馮氏聽罷,忍不住說道:“黃娘子當真是那等自強之人,教人對她心生敬意。”

“娘子不知,那黃娘子是頂好的人,走前還塞我半角銀子,托我多顧著些季姐,我怎麽能要她的銀錢,就還了回去,教她放心。”連崔兒都敬著這樣的人,羨慕季姐有這等好舅母。

“季姐傷透了她的心,她還這樣掛念她……”盧婆子和馮氏越發高看黃娘子,世情薄,多的是親戚勢利,為私利爭來奪去,圖好處,把親戚間的情分撂到後面。

人沒出息,手中又無銀錢,舅母不留飯,姑丈譏諷,甚至有老話說,人窮莫要走親戚,隻有人得了出息,親戚才是好親戚,才會有情分。

世道就是這樣,難為還有黃娘子這般的人,不圖什麽,隻念著親戚一場,憐惜外甥女的不易,不遠千裡來幫她。

黃娘子走後,馮氏帶著季姐外出赴席,季姐並不愚笨,跟著馮氏出去幾回,與官娘子見禮的規矩便看會了,說話越來越是那個樣,不說為馮氏面上添光彩,至少沒丟馮氏的人。

馮氏給她找的人家,都是當官的,有年近四十的鰥夫,還有屋裡納了八/九房小妾的郎君,更有納了心愛的表妹當偏房,想娶個賢惠人擺在家中的,就連竇舉人都入了馮氏的眼。

那竇家祖上出過大官,竇舉人的祖父曾官至四品,竇家是實打實的風光過,自竇老太爺過世,竇舉人的父親竇老爺讀書平庸,進士考了幾回都落榜,後面灰心喪氣不再赴考,帶著家人搬到了沂州下面的縣城裡住。

好在竇老爺是個心有成算的,祖上留下的家資不敢揮霍,留著給下面的兒孫使力,讓他們帶著竇家再回到官場,重現昔日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