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518 字 6個月前

夜幕降臨,吳家白日的熱鬨散去,二房馮氏屋裡擺了兩銅盆冰塊,冰塊裡面塞了甜香的胭脂桃,皮薄汁豐的鵝梨數枚,還有荔枝一碟。

吳相公脫去白日外面穿的直裰,身上隻留有細布竹葉暗紋單衣,擼了袖子坐在椅子上吃桃解暑氣。

胡須上淋的都是桃水,一邊吃,還要一邊用手撩著胡須,著實狼狽,他愛吃桃,但吃桃不雅,屋裡有丫鬟婆子在的時候,他隻能忍著。

馮氏去水房還未回來,伺候的丫頭被他趕了出去,就在他吃桃吃的正痛快的時候,便聽見有人來了,連忙把沒吃完的桃子丟在碟子上,放下胡須,正襟危坐。

丫頭站在簾子外沒有進來,說道:“郎君,老太太使喚屋裡的趙婆子來請您和娘子過去一趟。”

他娘喚他們過去作甚?忙了一天,吳相公身上犯疲,又嫌外面悶熱不想過去,就讓丫頭去問問趙婆子,他娘有什麽事,要是不急,就明日再說。

那丫頭去而複返,說趙婆子不肯說什麽事,隻說讓郎君過去。

吳相公好不容易尋到機會能好好享用桃子,偏偏落不得安生,馮氏的繡花青緞汗巾子落在炕幾l上,他見四下無人,拿過來擦了手和胡子,又塞進袖子裡,自個穿上外衣,和趙婆子走了。

到了吳老太屋裡,問了她好,撿了凳坐下,吳老太屋裡的那盆冰,還是早上馮氏讓盧媽媽給她送過來的,過了這麽多時辰,化的隻有兩塊殘冰在上面飄著。

“趙婆子,二郎愛吃桃,你把我給他買的桃端過來。”吳老太見他來了,歡喜的很,使喚著趙婆子,又問他媳婦馮氏怎麽沒一起過來。

“她在水房還未出來,我怕娘等急了,就先過來了,不知娘喚我過來何事?”他看了一眼趙婆子端過來的桃,沒有動手去拿。

“也沒旁的事,你媳婦孝順,今日替我過壽,她沒少出力,都是她一個人在張羅,以前我說她不好,你教她也彆怨,都怪我那個時候不識她的好。”

吳老太有事相求,自是撿中聽的好話說,其實說這話,也有五分的真心,馮氏再不好,和她另外一個兒媳祁氏相比,還是數她好。

那祁氏不是個好的,連個姐兒都沒能給她生出來不說,還在背後挑撥事。

她誇過馮氏,誇吳相公,半柱香後才說到正事上:“咱一家子在沂州是這般熱鬨,日子過得有滋味……就是苦了你嫂子和你侄女,她們倆在泉州老家,日子不知過得有多淒涼。”

吳老太抹淚的功夫,趁機瞟這個兒子的臉色,又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嫂子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們都不待見她,可她到底是你大哥的遺孀,咱吳家的人。

前些日子來信與我說,說她得了重疾,怕是命不久矣,想讓咱把季姐接到身邊來……我想著,把季姐接來,要是不管她,豈不是讓她去死,她一個女人家,沒了丈夫,夜裡的苦楚本就夠她受的了,如今身上又患疾,唉。”

“大嫂病重?娘,你為何現在才說?”吳相公沒有

往泉州去過信,如今聽他娘說柳氏病的快死了,忍不住大驚。

即使她以前多有不是的地方,氣的吳相公這個叔叔在背後哭泣,對她又無奈,可就像他娘吳老太說的那樣,柳氏到底是他大哥的娘子,是吳家人。

“二郎,你可是願意讓她們娘倆過來咱這?”吳老太見兒子這麽在意他大嫂,激動地問道,她就知道她家二郎是個重情義之人,不忍他嫂子病死在老家的孤宅裡。

吳相公當即出了他娘的屋,把家中下人喊來,讓他們明日一早去泉州老家接人,安排妥當後,才回二房與馮氏說此事。

“這事你怎麽自個做主了,還沒有問過爹和三弟的意思。”馮氏對柳氏的病抱有懷疑,不相信她快病死了。

“爹和三弟能不讓她回來嗎,大嫂為人要強,要是病的不重,是不會舍下臉皮來信讓咱去接季姐的。”

她要強?馮氏暗想,柳氏若是要強,就沒青州那些事了,扣住外面官娘子與她二房送的禮物,還替她去外面應酬,一樁樁,一件件,哪裡要強了。

這秀才家的女兒,窮酸又不知規矩,她與她做了這些年妯娌,也算看明白了,那柳氏身上隻有嘴和腰硬。

她那樣的人,馮氏從前也見過,小門小戶出身,驟然高嫁,到了婆家,怕被人看不起,隻能端著清高的架子,來掩藏自個不如人的地方。

讓她去外面應酬,她連說什麽話都不曉的,旁人與她說話,她都不知如何接茬。

並不是小門小戶出身的人都和她一樣,有的就不卑不亢,能彎下腰,嘴巴放軟請教人,旁人也不會笑話她,越是柳氏這樣,越讓人瞧不上,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不懂還拿架子。

教她說,人的骨氣,從不在嘴上和腰上,能彎得下腰的人,也不見得沒骨氣。

夜色漸深,倆人就此歇下,不再說話,隻等次日再商量此事,要按馮氏的意思,先派人去泉州老家看看,若柳氏真病的快不行了,接到沂州來也無妨,要是病的不重,或者壓根沒病……

“娘子,郎君。”半夜盧媽媽披著衣裳,手中拿著一盞油燈,站在屋外喚人,馮氏覺淺被驚醒,聽出是自個奶媽的聲音,讓她進屋來。

盧媽媽進了屋,說道:“娘子,大房的季姐從泉州老家找來了。”

“季姐?”馮氏剛披上衣裳,不敢置信地撩開帳子,泉州離沂州不近,她怎麽敢找來的?

“是隻有她來,還是連著旁人也來了?”馮氏口中的旁人,指的是柳氏。

“柳氏沒一塊過來,來的是季姐的親舅母,聽說娘家姓黃,如今倆人背著包袱站在院裡還沒地方住,娘子你看讓她們住哪?”

聽罷盧奶媽的話,馮氏氣笑了,還沒等這邊去泉州接人,倒巴巴的自個過來了,難不成柳氏當真病重,季姐過來,是求她們給她娘治病的?

“她們倆人有沒有說什麽話?”

“說了,季姐先問老太太老太爺,又問娘子和郎君安好,還說等明早來二房給你和郎君請安。”

“哦,她真這麽說?”

“不誑娘子,她親口和我說的,四五年不見,這季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連我都有些不敢認了。”盧婆子說道。

馮氏往帳子裡看了一眼,說道:“季姐懂事了,也不虧在泉州待了這幾l年,回來就好,你領著她們先在老太太院裡住下,等我明日再給她安排新住處。”

盧媽媽得了她的話,把季姐和她舅母往老太太院子裡領了過去,二房其實也有空屋,但馮氏才不想讓她們住在二房。

次日,梁堇來吳家當差,連她都知道昨夜季姐來了沂州。

“聽說,一早就去二房給娘子和郎君請安去了,還送了自個做的鞋襪衣裳,連三姑娘都得了她一對粗綢紅綠汗巾,一對梅花攢心絡子。”

“黃娘子私下裡還給春桃姐姐,墜兒她們,一人一隻香囊,料子雖然尋常,但上面繡花又繡鳥,還鎖了香囊邊,瞧著頗費些功夫。”

香豆這樣的小丫頭,不在屋裡伺候,自是得不上這樣的香囊,黃娘子過來給三姑娘送汗巾絡子的時候,三姑娘剛起來,送罷東西後,她從匣盒裡拿出三隻香囊,說的話客氣又親熱。

梁堇聽後,隻覺得二姑娘這位舅母會做人,和柳氏不一樣,見面先與人送禮,不管人家心裡如何想她,要了她的東西,得了好處,面上總不好說什麽賴話。

二姑娘這次回來,怕是不會再走了,年十四歲的姑娘,該說親事了,即使不嫁人也要先尋摸著找。

元娘的婚事定在了後年初春,伯府範家那邊請人定的好,元娘是吳家大姑娘,她嫁人後緊接著就是二姑娘季姐了。

她的婚事難,雖然她也是吳家的姑娘,可她親爹去世了,娘手中又沒有什麽嫁妝,她的嫁妝,日後即使吳家給出,想來也出不了多少,更是不能和三姑娘相比較。

嫁妝薄,低嫁人家也嫌,除非有那等人家,想攀附吳家的權勢,不在乎她的嫁妝,這也能行,但日子久了,難免會受姑婆的氣。

像吳相公為何給三姑娘備這般厚的嫁資,一方面是為了臉面,另外一方面是想女兒到婆家後日子好過。

要拿箱籠裡的頭面布料去討好婆婆,姑姐姑妹,甚至有時連妯娌都要算上,無論低門還是高門,一貫如此。

高門裡的女眷,也為銀錢發愁,表面上瞧著光鮮體面,背地裡綢緞衣裳下面的算計,一點都不比下面的人家少。

故而大多人嫁女,都不敢耍手段,像那等重男輕女的人家,給女兒備的嫁妝少,為了女兒能嫁過去,就在嫁妝單子上虛寫嫁妝,或者以次充好。

婆家人知曉後,木已成舟,為了臉面不敢聲張,隻能吃下這種暗虧,便把怨氣發泄在新婦身上,使不儘的手段磋磨人,娘家在嫁妝上理虧,也不敢出面管,幾l年下來,新婦就去了。

二姑娘嫁人容易,可自個的嫁妝難辦,要是出嫁前不為自個算計一份嫁妝,日子還不知要多難,吳家這種算是好的,吳老太雖然惦記過馮氏的嫁妝,可吳相公至少在這事上不愚孝。

三房祁氏的嫁妝也勉強守住了,吳老太即使有諸多不好的地方,但心裡沒有那麼多磋磨人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