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一更(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7515 字 6個月前

梁堇到了住處, 見桂姐兒還沒回,便從裡面插上了門,在箱籠裡尋到了個木盒。

木盒裡裝的不是銀錢, 而是她這幾年跟著胡娘子,學的做菜方子。

如今,她大菜都已學的差不多,這上面的東西, 她早就記的爛熟於心, 便尋個蠟頭,把這些草紙放在盆子裡給點了。

她心知胡娘子對她藏私,教的大菜, 少了幾道香料,這是故意防著她。

人心隔肚皮, 胡娘子也是為紅果作打算。

怕她一個反水, 不認賬, 搶了紅果的前程。

梁堇不怪她,擱到旁人身上,也會這般。

少了幾道香料, 做出的大菜, 味道不那麼出挑了,梁堇也不是那一成不變的人。

她這兩年,沒少琢磨胡娘子教的大菜,頗有心得。

大菜的味道,並不是一定要守舊。

每個灶房娘子, 做菜都有擅長的地方,就像胡娘子,她擅長拿捏火候, 做的羊肉,以蒸的最為出彩。

並且她還有最聰明的一點就是,在做蒸羊肉的時候,她並不會放多種香料來調味。

有的灶房娘子,做羊,要往裡面放十幾種的香料來增味。

胡娘子與她們不同,隻會用梅子酒來增味,這樣既不毀了羊肉本身的味道,還能激發出它的鮮氣。

做出來的羊肉,油而不膩,清嫩不失味道。

她的糟脆筋,也有同曲之妙,吊的湯頭不見一滴油,卻讓人吃了念念不忘。

梁堇雖有廚藝,但從不敢小瞧旁人。

不說胡娘子人咋樣,她的手藝,是實實在在的,要不然也不會當上馮氏的陪房。

她跟在她身邊,看她做菜,受益良多,也算是摸到了北宋官宦人家菜肴的一點門檻。

曉得一桌席面的規矩,像吳家,要是來了客人,馮氏讓做一桌席面。

胡娘子就要打聽,來的是什麼客,男客還是女客,身份貴重與否。

然後再列單子,主菜要上雙數,不能是,五,七……會認為不吉。

要是一般的女客,就備四道主菜,一道大菜,兩道羹,餘下是些小食。

冷熱,葷素,這都是有講究的。

要是男客,要有佐酒的四個碟,羊肉簽,蓮花肉,旋鮓,炙鵪子。

另外四個碟,盛鬆子,銀杏,鵝梨,香圓。

剩下的主菜和大菜與女客一樣。

席面,分上席,中席,下席,來了貴客,做上席。

前些年,柳氏的哥嫂來吳家打秋風,馮氏讓做的兩桌下席招待的。

下席和上席的席面,差彆很大,不僅差著碟碗,更差著菜色。

下席是沒有大菜的,主菜也甚是不講究,外面買來的燒雞,都能上得了台盤充主菜。

還有席面上盛菜的碟,要用上等細瓷,有的還用銀碟,銀碗,銀酒壺,牙箸都是楠木做就……下席沒有這諸多講究。

這裡面的門道多,胡娘子說的時候,她都暗暗記在心裡。

灶房娘子不是好當的,但隻要肯下苦功夫,便不愁什麼。

桂姐兒從苗奶媽那得了兩塊白絹,哼著小調,從外面回來。

在院裡漿洗衣物的海棠,見了她,衣裳也不洗了,湊了上去,好姐姐的叫個不停。

“好姐姐,在四姑娘那,可是又得了什麼稀罕玩意?”

海棠還在吳家的灶房裡打雜,她也想進二房主子的院裡伺候,哪怕是當個倒尿桶的都願意。

可惜她娘蔡婆子和二房的人搭不上話,平白的誤了她的前程,使不上一點勁。

“沒得什麼玩意。”

桂姐兒是個勢利眼,瞧不上她,懶得和她多費口舌。

海棠見她進了屋,關了門,瞅院裡無人,便賊頭賊腦的蹲在了她家窗子下面,想聽倆人說些啥。

原來是苗奶媽的弟弟得了急症去了,也不是她親弟弟,而是她後娘給她生的。

倆人平時不怎麽走動,桂姐兒不曉得要不要給苗奶媽拿銀錢。

“你和旁的丫頭不一樣,旁的丫頭,想拿就拿,可你跟著苗奶媽學梳頭,這個錢一定是要拿的。”

“我也是這般想的,隻是心裡拿不定主意,要問問你才好。

去年,元娘屋裡的周奶媽家裡死了人,聽說院裡的丫頭,一人給拿了二十個錢。

我這要拿多少,死的和苗奶媽不是一個娘生的。”

桂姐兒遇到事,愛問梁堇。

外人瞧著她是個有主意的,其實不然,她最是個沒有主心骨的。

碰上啥,不敢自己拿主意,都要問一遍梁堇,才敢去做。

“你拿十個錢,是不是一個娘生的,又有什麼重要的。”

反正這錢苗奶媽也不會給那邊,

“你在四姑娘院裡,平日要靠人家多照拂,不要舍不得這幾個錢。”

梁堇勸她,這樣的事,苗奶媽也沒幾回,她告知了旁人,就是讓人來給她送錢。

要是不想收錢,瞞著不說就是。

銀錢給的少了,那苗奶媽心裡不舒坦,給你穿小鞋,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桂姐兒還真舍不得給這麽多錢,這些錢快抵得上她一個月的月錢了。

她在金哥院裡,如今一個月領四十文錢。

苗奶媽說,等她日後梳頭梳的好了,就抬舉她,讓她進屋去給金哥梳頭,到時候,會給她漲月錢。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她的,桂姐兒這個月,在貨郎那打了二兩桂花油,又買了頭花,哪裡還剩的下錢。

便伸手朝二姐兒借十個錢,說下個月發了月錢,再還她。

說是還,哪次還過。

梁堇有心不借與她,可又怕她手裡沒銀錢給苗奶媽。

“這次借你的錢,要是再耍賴不還,我就揭了你的皮。”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的很。

對這個桂姐兒,不能手軟,她就是這樣德行的人,連親妹妹的便宜都要占。

幾天不打,皮就癢的難耐。

桂姐兒撇了撇嘴,不吭聲,曉得她說的出就做的出來。

她還想著,把今日剛得的白絹,分她一張,見她還要揭她的皮,說什麼也不給了。

梁堇讓她去屋外等著,她藏錢的地方不能叫她知曉,叫她知曉了,怕是又偷她的。

桂姐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梁堇有時候都拿她沒法子。

還偷穿梁堇的好衣裳,見梁堇得了啥,就要來搶。

梁堇忍她忍的久了,就會打她。

桂姐兒推開門走出來,正好看到海棠慌裡慌張的跑去洗衣裳,她心裡頓時起了疑,但沒有追上去問。

屋裡,梁堇這年,平日要孝敬胡娘子些東西,果子,蜜餞,有時候是香粉,零零碎碎的。

她每年生辰,還要送去兩條魚。

還有她自個平時的花銷,除去這些,才攢下兩貫子錢。

這兩貫錢,在梁堇看來,算不上錢。

她的月錢,比年前漲了十文,如今是五十文。

一個月五十文,一年才六百文,還不到一吊錢。

光靠這點子月錢,難免捉襟見肘,更何況以後少不了用錢的地方。

在這底下,什麽媽媽,奶媽,婆子,丫頭,娘子。

隻要手裡有點權,就有人上趕著送禮,送銀錢。

這底下比上面,更講人情世故,也更現實。

銀錢就是這裡面的通行證,乾什麽都要拿它來開路。

梁堇早就看明白了,隻能想法子賺銀錢,這樣才能日子好過,路好走。

她也不想這樣,可這底下的規則就是這般。

她隻是個沒有地位的家生子,命都不在自個手裡,在這些下人中,如何蹚出一條路來,比什麼都重要。

自來到沂州後,她隻要得閒,就會去這附近逛,還有市井。

下人院裡,幾家共用一個灶房,她做小食不方便不說,還會惹人注意。

她想在外賃個灶房,尋摸了些時日,見市井西邊,有個賣頭花的娘子,她們一家是外地人,來這賃了屋做些小生意。

平時灶房隻做飯食,剩下的時辰都空著不用。

她想賃來用,煮些醬肉賣,醬肉的利比香雞子的要大。

梁堇盤算好了,次日便尋了過去。

賣頭花的楊娘子見有人賃她的灶房,當然願意。

她賃這灶房,一個月是百六十個錢,問梁堇要了百錢。

梁堇不是沒有打聽過這片的賃價,百錢,著實高,她不肯給,

“我手裡隻有一百五十個錢,娘子的價高,我再去尋旁人家。”

見這個丫頭要走,楊娘子如何肯放她走,一番討價還價後,最後一百六十五個錢,讓梁堇賃到了。

“柴,你自己買,油鹽醋都不能用我的,還有,你不能耽誤我做飯食。”

“娘子放心,我曉得,中午的時候我不用灶房,隻有下晌的時候用。”

楊娘子見她年紀不大,說話這般老道,不由得問她是哪裡人,家住在哪,怎麽出來賃灶房使。

“我也不曉得我是哪的,我娘帶我來此地討生活,她白天在彆人家做幫工,日子難過。

沂州屋價又貴,我與我娘借住在一個舊相識的家裡,不好用人家的灶房。”

梁堇把自己說成了寄人籬下的人。

“你也是可憐的,怪不得這麽小,就曉得補貼家用。”

楊娘子的灶房在屋後面,她住的屋是臨街的,平時在門口支個攤子,賣些頭花和各色麻線。

她男人前些天去外面販珠去了,不在家。

說完,她就帶梁堇去了灶房,灶房裡的哪些物件用壞是要賠她的。

還把自己切菜的的案台分給了梁堇一半,又囑她用完灶房,需收拾整潔,她是個愛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