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1 / 1)

第117章

君王這般細細打量一番後,很快便將猜疑的幽邃目光,定格在了正與後勝互扯頭發的燕相鞠武身上。

嬴政以前其實是見過鞠武的。

十多年前他自邯鄲歸秦後,父親莊襄王滅東周王室之餘威猶在,震得列國紛紛遣使送禮前來鹹陽討好秦君,生怕成為下一個被瞄準的目標。

而當時,燕王派出的使臣正是鞠武。

眼前的鞠武已年過六旬,發福變形的身形,垮塌鬆弛的面容,與十多年前的精乾模樣,全無半分乾係。

實則,縱便到了此刻,他亦無法將殿中老態龍鐘的鞠武,與神畫中陷害水家的年輕人聯係起來。

但明赫的心聲,卻讓他驚覺了一件差點忽略之事——眼前的鞠武,確實與三十多年前與魏王密探之人毫不肖似;但若換成十多年前的鞠武,眉眼間便能漸漸與那個歹毒的年輕人重合起來。

怪不得,自己當日觀看小崽召來的魏國神畫之時,總覺得此人有幾分熟悉之感...

君王低首溫柔摸著小家夥的腦袋,吾兒小小年紀卻眼力極佳,寡人自歎弗如啊!

其實,並不是明赫眼力比父王更好,而是因為他曾在某一世與水家的淵源,導致係統法則自動為他加了很多與水家相關的buff。

就拿眼下來說,當陷害水家的仇人出現在明赫面前時,他看到的鞠武,其實與父王看到的分明就是同一個模樣,但buff往他腦中灌輸的“這人跟罪魁禍首很像”暗示,卻讓他發現了對方正是當年在魏王面前進讒之人...

換而言之,明赫並不是通過眼睛發現的真相。

這時,開始認真盯著鞠武看的明赫,腦海中接收的暗示越來越強烈,越看對方越覺得跟那個年輕人很像,而心頭,也迅速湧起一陣洶湧而陌生的悲憤,帶著無儘的悲傷、澎湃的憤怒,朝他席卷而來!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痛苦情緒控製下,明赫突然掙紮著從父王懷中跳下來,跑下殿雙臂比劃著“X”手勢,氣急敗壞大喊道,

“彆打了!都給我住手!立刻住手!”

互毆得如癡如醉的燕齊君臣,在聽見這稚嫩的清脆童音後,急忙停下“戰鬥”,一個個蓬頭垢面地朝明赫看來,還迅速將臉上的惡毒神色,轉瞬間調整成了諂笑。

他們此番借著秦王的縱容,雖恨不得趁機將對方揍個半死,但這滿殿之中,隻有一個孩童——被秦王視若珍寶抱在懷中的孩童,豈是他們敢違抗的?

立於殿側的蒙毅,已先君王一步趕到九公子身旁,以嚴厲的眼神警告燕齊君臣,若敢趁機對我大秦九公子不利,爾等命休矣!

嬴政衣袂翻飛快步來到明赫面前,彎腰重新抱起小臉氣得通紅的小家夥,眸光關切地柔聲問道,“吾兒可是被他們嚇到?莫要怕,父王在此!”

明赫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那一夜水家大逃亡的可怖場景,而他心間的悲憤還在繼續加深,陷入痛苦“回憶”的他,此刻已根本

聽不見父王在說什麼。

察覺出明赫狀態不對的係統,急忙大聲呼喊著他,見怎麼也喚不清醒對方,它急忙跑去找上司求助,宿主現在這狀態太反常了!

在旁人一個勁磕頭請罪之時,後勝已急忙跪行匍匐兩步,抬首看向秦王父子,臉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他一邊笑眯眯用力掌摑自己,一邊語氣透著十足的諂媚道,

“外臣於殿前失儀,不慎驚擾小公子之安康,還請秦王恕罪...”

幾巴掌下去,他原本已被鞠武掐青的臉上,很快又多了幾道紅豔豔的手掌印。

燕王與鞠武見狀不由暗暗叫好,但齊王卻心疼他的舅父,急忙跟著爬到嬴政面前,仰頭望著英姿威儀的年輕秦王,懇求道,

“還請秦王明鑒,方才鬥毆一事,皆因燕國君臣無狀而起!還請秦王寬恕我等一回,寡...外臣定不敢再殿前失儀了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說著,他便心疼萬分地扭頭看向後勝,流出了痛苦的淚水。

燕王眼中戾色再起,鬥毆一事是因我燕國君臣而起的?空口白牙的無恥齊賊!

嬴政垂首擔憂地觀察著自家小崽的神色,並無心思搭理這些跳梁小醜。

蒙毅冷眼瞥了一眼開始小聲抽泣的齊王,據他父親蒙武當日歸秦所言,這位齊王在開門獻城與押送回鹹陽的途中,可從未流過一滴淚。

莫非在齊王心中,奸臣後勝掌摑自己幾耳光,竟比亡國還令他倍感傷悲?怪不得齊國會亡!

方才神色恍惚一瞬的明赫,再次從父王懷中探出腦袋,圓溜溜的清澈眼睛盯著鞠武,冷不丁大聲問道,

“鞠武,你三十多年前,為何要挑唆魏王滅水家?”

嬴政詫異看了一眼小崽,他沒想到小家夥竟如此在意此事,原本,他打算命蒙毅派人私下審訊鞠武的。

不過君王轉念一想,自家小崽向來是個愛操心的孩子,這般正直的孩童想為水家打抱不平,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當他目光毫無波瀾地轉向鞠武時,卻發現除了鞠武臉上血色儘失,他身旁的燕王,面色竟也立時乍青乍白起來。

嬴政星眸微轉間,已飛快得出一個結論——那人果然是鞠武,而燕王,亦是知情者。

他生出一種強烈的直覺:水家被滅之緣由,絕非私怨。

後勝趁機悄悄停止了自摑,他摸著火辣辣疼痛的臉頰瞄向鞠武,眼中閃過一抹幸災樂禍之色:燕人果然無德,連魏國之事都要插手,小公子,快下令殺了他!

殊不知,明赫這句直白的質問,不啻於在燕國這對君臣心頭,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此事確是他們合謀所為,但三十多年過去了,那任魏王早就死了,魏國早就滅了,這秦國小公子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再者,若是旁的人問起,他們縱便承認也無妨,可眼下他們身為秦國階下囚,生死榮辱全係於秦王之手,而看這秦國小公子言外之意,又是要為水家討個公道的...

若他們承認了,豈

非自尋死路?

思及此,燕王暗暗推了一把鞠武,示意他快回話否認此事。

鞠武一顆心怦怦直跳個不停,跪著的腿在抖,藏在寬袖中的手在抖,牙齒亦在抖個不停,他強行壓下心中恐懼,顫巍巍看向明赫道,“小公子此言何意,外臣全然聽不懂啊!”

明赫一聽,氣得也跟著發抖起來,嬴政雖驚詫明赫突然間如此強烈的情緒,卻依忙揉著小腦袋寬慰道,“吾兒莫要生氣,一切有父王在,此事讓父王來查證,可好?”

明赫也在努力壓製著、心頭持續蔓延的怒火與悲傷情緒,便乖乖點點頭,緊緊抱住了父王的手臂。

是啊,一切有父王在,作惡者定會受到懲罰的!

這時,係統急匆匆回到明赫腦海中,繼續大聲呼喊他,明赫罕見地不耐煩回道,“彆這麼大聲,我耳膜都要振破了!”

係統卻驚喜地放低了聲音,“宿主,你能聽到我說話了?太好了!”

說著,他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小小膠囊,遞給明赫,解釋道,“宿主,我剛剛問了,由於係統法則上回為你開通共感功能時,出現了17%的偏差,這個偏差導致宿主在遇到一切與水家有關的事情時,會迅速與另一個水家‘小九’的靈魂產生強烈共感...總之,這會嚴重乾擾你的思維,如果再這麼下去,你以後可能會認為你不是秦始皇的兒子,而是水家那個‘小九’...”

明赫原本仍有些恍惚的意識,在聽到“你以後可能會以為你不是秦始皇的兒子”時,驟然變得清醒了很多,急忙飛快接過膠囊,焦急問道,“那要怎麼辦啊統子?是要吃下這顆藥嗎?”

係統瘋狂點頭,“對,這是一顆解除捆綁的消除藥,你吃下去以後,就會解除係統法則為你綁定的共感能力,快吃吧宿主!”

明赫聽完這話,立刻毫不猶豫地把膠囊吞咽了下去,反正,陷害水家的人已經找出來了,他才不要再被這共感能力害得失憶呢,他是父王的孩子啊!

果然,膠囊剛一下肚,剛才壓得明赫快喘不過氣來的濃濃悲憤情緒,便迅速四散而去了,屬於明赫本身的快樂心情又重新歸來。

他開心地仰起頭,對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父王甜甜道,“好的父王,孩兒最聽父王的話哦!”

嬴政見小家夥情緒突然間再次轉變,雖仍是疑惑不解,卻暗暗放下心來:吾兒心情好,寡人方能心情好!

父子又親親熱熱說了一會兒話,全然無人在意跪在地上的燕王與鞠武,在煎熬的等待中是如何心驚膽戰。

他們眼巴巴地等啊等,總算等來秦王驟然變得冷冽的聲音,“鞠武,當日你百般挑撥魏王滅水家,更以水家弟子諸昭與龍陽君暗通款曲之謊言,成功激怒魏王下詔滅水家,此事寡人一清二楚,你還敢狡辯乎?”

比起明赫毫無章法的質問,嬴政以隱秘細節試探之言,堪稱一針見血地擊中了要害。

試問,他連鞠武以何等詭計勸服魏王之細節,皆一清二楚,對方若再否認下去,豈非想激怒他?

此言一出,燕王與鞠武果然面如死灰癱軟在地,仿佛霎時之間便被抽走了渾身力氣。

半晌後,鞠武抖著脖子開口道,“秦..秦王請恕罪!此事雖確是外臣所為,但外臣敢對天發誓,當年設計滅水家一事,我等自始至終想對付的都是魏國,絕非秦國啊...還請秦王看在..此事絕不會損壞秦國分毫利益的份上,饒了外臣一命...”

嬴政似笑非笑睥著鞠武,“哦?個中內情,寡人願聞其詳!”

在鞠武與燕王爭先恐後的解釋下,當年那場慘劇的真相,終於呈現在世人面前。

原來,鞠武滅水家是為了弱魏,此事還要從燕魏的恩怨說起。

在燕國那場差點亡國的內亂爆發之時,燕國先王姬噲,曾派出宮他悄悄出使魏國,懇請魏王出兵援燕。

但魏王一開始並不肯接見宮他,直到宮他以重金賄賂魏國寵臣,並許諾隻要魏王肯施以援手,燕國必贈之以大量珠玉城池,魏王這才心滿意足地派出了軍隊。(1)

要知道,當年武王分封諸侯拱衛王畿之時,唯有燕國召公是西周王族正統血脈,而薑尚公所封得的齊國,本是周王用來打壓東夷、庇護燕國之屬國。(2)

後來燕國將齊國視為眼中釘,正有痛恨對方背叛之意,在燕王看來,背叛周王室之國皆是亂臣賊子,而要忠誠於周王室,便要忠誠於燕國,早日輔助燕國一統西周故土。

故而,在曆任燕王看來,魏國趁機勒索之舉太過狂妄,全然不將血統高貴的燕國放在眼裡。

而第二件讓燕國記恨之事,便是長平一戰後,秦國大軍攻打邯鄲之時,魏國竟派出信陵君前去援趙——而趙國,是燕國想南擴疆域最大的敵人!

雖然魏王堅稱此事是信陵君一意孤行之舉,並與其斷絕往來數十年,但看在燕王眼中,不過是對方掩耳盜鈴的托詞罷了。

是以,繼齊趙之後,與燕國並無征伐戰事的魏國,悄悄成了燕王第三個眼中釘。

在姬喜還是燕國公子時,他剛登基不久的父王便患上了重疾,先王纏綿病榻之時,最念念不忘的便是找魏國報仇。

後來,鞠武暗中找上姬喜,表示有法子助他了卻君王心願、成功被立為太子,二人一拍即合之下,一場剿滅魏國水家的陰謀便悄然開始了。

而鞠武將弱魏之計選在滅水家一事,自然是有緣由的:

諸國之中,四處大河貫通、連都城亦緊鄰黃河的魏國,乃是最易遭受水患之國。

正因如此,意識到此事的魏文侯,當年才會率先接納水家。

有了水家協助四處修築堤壩水渠的魏國,不但減少了水患之害,更成功以鴻溝連通中原各大水道,成為前往四面八方皆頗為便捷之地。

這也意味著,魏軍無論從鴻溝哪個方向出發,皆能以水路最快抵達列國。

水家覆滅,魏國必會迅速衰落,燕國大仇得報矣。

是以,鞠武在親自喬裝前往魏國,在摸清魏王的喜好與打探好水

家的師門情況後,便為對方量身定製出了一套話術與“證據”。

果不其然,在聽見水家弟子竟敢染指自己最為寵愛的龍陽君後,怒不可遏的魏王終於徹底失去理智,下達了剿滅水家的詔令。

鞠武耐心地守在大梁城中,在聽聞水家已儘數葬身火海後,這才興致勃勃趕回薊城,向姬喜彙報了戰績。

而姬喜也成功憑著此事,成為燕國先王眼中,最有希望光複姬氏先祖大業的兒子,順利躋身為燕國太子...

當然,此事若是讓鞠武或燕王單獨來說,必不會說得這般細致,但二人眼下為了討好秦王,同時推脫責任,皆在不遺餘力地補充對方“遺漏的計謀”。

他們雖不知,秦王與秦國小公子為何要追查此事,但卻知曉,對方肯定是想為水家報仇的!

燕王生怕秦王認為此事乃自己之責,便將鞠武是如何布局的細節說得無比詳細;而鞠武亦不甘勢弱地說出,誣陷水家弟子與龍陽君一事,乃是燕王出的主意...

一時之間,這對攜手走過數十年的君臣,險些當場反目成仇。

明赫越聽小眉頭皺得越緊,他原以為,水家眾人死於魏王的昏庸已足夠荒唐,哪知,在魏王的昏庸之後,還藏著燕國狠毒的算計!

燕國想報複魏國,卻拿無辜的水家來出氣,真惡心呐!

嬴政聽完二人詛咒發誓的真相,在他們苦苦哀求的求饒聲中,喚來蒙毅低語了幾句,這才淡聲道,“爾等所造之孽,寡人豈可代人原諒?爾等隨意斷人生死,今日,恐怕也要被人斷以生死...”

蒙毅疾速來到宮門之時,正好遇到諸昭等人興衝衝捧著厚厚幾遝圖紙,要進宮獻給王上,一行人便很快來到了章台宮。

蒙毅擔心水家這群老翁稍後受不了刺激,會生出些不可預知的亂子出來,一到殿外先命衛尉接過了圖紙。

不知所以的諸昭諸人迷茫進殿後,在聽聞陷害水家之人乃是燕國君臣後,果然立刻衝上去圍住燕王與鞠武一頓暴揍。

對此喜聞樂見的齊王與後勝,立刻趁亂加入混戰,將燕王的一撮頭發薅了下來,殿中再次亂作一團。

最後,嬴政擔心水家眾人氣出個好歹來,這才命衛尉拉開了他們,但卻允諾諸昭,無論水家想如何處置燕王與鞠武,他皆不會反對。

諸昭等人未料到,原以為要抱憾終身的師門大仇,竟是秦王助他們報的,秦王當日答應會助他們找出幕後黑手,果然言而有信!

在懷著無比的感激與敬意拜謝君王後,諸昭與師弟們商議了一番,決定燒死燕王君臣,以慰師門與苗氏在天之靈。

他們認為,自己並未資格替亡人原諒幕後凶手,血債血償,本就是時人最崇尚的複仇方式。

但僅憑區區兩人之性命,如何能償還數千人之性命?

在迷信隻有燒死燕王與鞠武,讓他們生生世世淪為無祭之孤魂野鬼,方能平息無辜死在他們陰謀下的亡靈之憤。

在齊王驚懼的目光中,在後勝竊喜

的期待中,當日,燕王與鞠武便被焚燒於鹹陽郊外土台之上。

了卻一樁心事的水家眾人,在遞交完連接渠道的圖紙後,便打了雞血一般回到工部衙署,繼續整理核對修路的草圖。

秦王待他們恩重如山,他們隻想儘快為秦國規劃出最省錢、省力、省時、耐用的修路之法,以殘年報君恩呐!

...

當燕齊反被秦軍滅國的消息傳到壽春時,楚王怔怔扔下精美的玉杯起身,從未有一刻是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完了,早知如此,楚國此番便不該招惹秦國的!

驚慌失措之下,他緊急召來宗室重臣,商議如何安撫秦國怒火一事。

昭讓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認為,縱便景初帶去的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楚國朝廷與宗室之兵力聚集起來,亦有七八十萬之多,根本無須懼怕秦軍。

縱便秦王發動百萬之兵攻楚,楚國乃人口最多之國,再征五十萬士卒亦絕非難事。

是以,他認為楚國眼下該召集將士積極備戰,以逸待勞靜候秦軍。

而屈附卻認為,秦軍如今連滅兩國,士氣定然銳不可當,縱便楚國國土廣大、人口眾多,亦不可貿然與之交戰,不如先以重禮賠罪安撫之。

楚王自是讚同屈附之言的,他深知秦人睚眥必報之性,當年,信陵君出兵助趙,秦昭襄王後來便是以此為由,對魏國發動了猛烈攻擊,這般危機之下,魏王隻得放下君王之尊,親自迎信陵君回國迎敵。

怎奈,景氏族長亦讚同昭讓之言,認為楚國地大人廣,絕非中原那些彈丸小國可相提並論的,再者,如今天下隻剩楚秦兩國,若楚國此番不戰而屈兵,豈非助長秦人之士氣,滅楚軍之威風?

如此一來,主戰派與主和派打平,此事便陷入僵局之中,楚王日日召來宗室複議此事,卻屢屢無法勸服昭景二族,不由愈發焦躁起來。

這一回,項燕沒有再進宮勸諫隻言片語,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早在自己勸不住景初率二十萬大軍北上“偷襲”之時,便注定了楚國必會迎來秦軍的瘋狂報複。

從前,他曾無數次勸楚王與山東之國結盟,是因為趙魏齊燕仍在,若是五國聯手,未嘗不能成功牽製秦軍,拖慢秦國狼吃羊之進程。

秦人若無法挨個蠶食三晉之地,便永遠要面臨腹背受敵之險境,絕不敢貿然伐楚。

三晉諸國多存在一日,楚國便多安全一日,這天下局勢便多未定一日。

可惜,秦軍伐魏時,楚王不肯出兵援魏;本與趙國結盟互相保全時,楚王卻要派兵伐趙;燕齊愚昧妄動挑釁秦國時,楚王又要趁機偷襲鹹陽...樁樁件件,堪稱荒唐至極,愚蠢至極!

可他隻是一個臣子,既無宗室輔政大權,又並非王上寵信之人,如何能勸動君王鐵石之心?

秦國既已滅了山東諸國,露出渾不掩飾之獠牙,豈能不趁機南下攻楚?這場戰事,主動權並不在楚國。

思及此,項燕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無限緬懷地看著屋外冒出嫩芽的

樹枝,長長喟歎了一聲。

春申君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項燕終究未能接過您的擔子,助楚國重現中興之世,我與那人,想來很快便要兵戎相見了!

他年輕之時,曾追隨春申君前往列國商議合縱攻秦之事,亦曾追隨春申君入鹹陽朝拜秦君。

在鹹陽小住之時,他遇到一個年齡相仿的秦國武將,驚歎對方之兵法智謀,多有與自己不謀而合之處,秉持君子禮儀隻見了一面的兩人,頗有一番惺惺相惜之情。

那位讓他念念不忘的秦將,正是王翦。

根據項燕的推測,秦王伐楚之時,必會出動不少於六十萬之兵力,而其中必有一支由王翦統帥。

因為,王翦是秦國作戰經驗最為豐富、戰略部署最為穩妥之老將。

秦軍要想啃下他項燕這塊硬骨頭,必須王翦親自出馬。

這時,項燕的次子項梁,牽著一個約摸三四歲的孩童急急進屋,待掩上房門後,上前壓低嗓音道,“阿父,景將軍回城了!”

項燕伸手抱起孩童,冷嗤一聲,“逃回來的?他帶去那些兵馬,恐怕隻剩一成不到...”

項梁忙焦急道,“阿父神算也,景將軍帶去的二十萬大軍儘數夭折,如今跟隨他回城的不足一萬人...兒方才去城中打探了一番,壽春百姓皆擔憂景將軍此番出征一事,會引來秦軍南下報複...”

項燕扯了扯嘴角,“他們倒比朝廷那幫人看得明白,天下間,可有人見秦國吃過虧的?秦國大軍,想來數月之間便會抵達楚國...”

項梁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阿父,兒願隨你一道應戰!”

項燕撩起眼皮看著他,卻搖頭道,“不,我項氏所受之國恩,有老夫一人以死報國便可...若楚國被秦軍攻下,你立即帶他們離開壽春...”

項梁面色一變,正在開口,項燕懷中的孩童已氣咻咻跳下地,撿起一旁的掃帚道,“祖父不要死!籍要上戰場,助祖父殺光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