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1 / 1)

第82章

大臣們見他這癲狂之態,立刻如喪考妣般愁眉苦臉噗通跪下,紛紛苦口婆心地大聲勸道,

“請王上息怒,萬萬不可衝動啊!如今秦國強大而諸侯弱小,福星又在秦人手中,即便我趙國與楚國聯手攻秦,亦難保證能一擊即中啊...”

“是啊王上!再者,楚國此番主動與我趙國結盟,乃是為了防備秦軍入侵以好互相照應,但臣猜測,照楚王的心思,想來定是不肯主動與秦國開戰的...如此一來,您若貿然開啟戰端,屆時便隻有我趙國士卒獨自孤軍奮戰呐...”

“是啊王上!若此番趙軍主動出兵、攻秦不利,反倒會被秦軍趁機拿捏住借口,悍然出動大軍攻打我趙國,屆時國內生靈塗炭,邯鄲危矣,趙國危矣!再者,此事是趙國冒犯在先,倒不如以馬匹城池遂了秦王之心願...”

長平之戰的慘敗,讓趙國這幫公卿大臣們對秦國是又恨又怕,而這“懼怕”卻足足占了八成,他們此刻勸諫君王,自然也不是真的在擔憂社稷與黎民——

戰國之時,若說魏國大梁城和秦國鹹陽城,是列國士子先後最向往的政治之都,那這齊國臨淄城與趙國邯鄲城,則是列國商人最向往的經濟之都。

而齊趙兩國的商業範圍截然不同,臨淄以販鹽、冶金、紡織、製車等日用品聞名於世,邯鄲卻以桑絲、美酒、玉石等奢侈享樂品聞達於諸侯——如此一來,往來於邯鄲城購物享樂之人,注定多是列國顯貴豪賈。

而達官顯貴飲酒之時,自然少不得佳人作陪,故而,邯鄲城亦是列國諸城之中,貌美舞姬與吃喝玩樂雲集的“娛樂之城”,借著這股奢靡之風,趙國公卿們自然賺得缽滿盆滿。

是以,他們真正擔憂的是戰事一起,邯鄲聲色犬馬大把撈錢的好日子便要被打破,此番若是秦國想主動發兵伐趙也就罷了,趙國為求自保不得不應戰...

但君王卻是斷不可主動宣戰的!

大臣們匍匐於地聲淚俱下地勸著,心頭又不免升起了幾絲疑慮:按王上的性子,無論是為了福星小公子,還是為了馬匹與城池,皆不可能主動與秦國開戰呀?怪哉...

而最了解君王性子的郭開,此時轉了轉小眼睛望向君王,心頭的慌亂反倒一掃而空。

這時,趙王怒發衝冠一揮手,將案桌上的硯台“啪”一聲拂於地上,趁大臣們後退之際,重重擊打著案桌,厲聲道,

“九原與雲中牧場之馬匹,乃是我趙國曆代君王遵從武靈王之遺詔,悉心飼養出來的,它們,是我趙國安身立命之根本!四萬匹?若寡人將這四萬匹馬與秦國換鹽,來日還有何顏再見趙氏列祖列宗!”

“而魏無知借元城假輿圖開罪秦王一事,更與我趙國毫無半分乾係,寡人若將城池拱手贈與秦人,必會引來國內百姓謾罵之言...眼下之計唯有主動攻秦,方能將這兩樁大事含糊過去...故而,寡人打算將李牧召回邯鄲,即日領兵攻打魏國故地東郡...爾等休要再勸,今日這

宴便到此處了,請諸位愛卿即刻回府去吧!哼,敢再勸諫者,殺無赦!”

大臣們聽著這話,不由再次面面相覷。

眼下,隻需四萬匹良馬和一座城池,便能為趙國換來數年之安寧,如此劃算的買賣王上不做,竟非要跟秦軍開戰?

待數十萬大軍一動,每日耗費的糧草是何等驚人,更彆提,趙國撐死隻能跟秦國僵持數年,絕不可能攻下秦國一城——甚至一旦惹惱了秦國,秦王命王翦桓猗李信諸將,率多路大軍發起瘋狂反擊,僅憑李牧一人之力,如何抵擋得住秦軍的怒火?

而秦國即便趁機滅了趙國,亦是師出有名的,誰讓趙國為了省下這點蠅頭小利,要作死率先出兵呢?

這一刻,大臣們不免有些暗暗後悔起來:早知這倡人之子如此不堪大用,當年,他們又何必收受倡後的好處,跟著郭開一道慫恿先王,將太子嘉換成這這蠢貨!

昏君誤國,悔之晚矣!

但眾人抬首看了看趙王的臉色,心知他此刻正在氣頭上,若再勸下去恐怕真會被殺掉,倒也不值當以命相諫...

思及此,大臣公卿們紛紛起身準備告退,唯有郭開立於原地紋絲不動,一臉慷慨激昂道,“諸位大人請先行一步,郭開今日即便搭上這條性命,也要勸王上歇了開戰之心!”

趙王聞言氣得怒目圓瞪道,“相國好大的膽子,竟這般不將寡人之言放在眼中!”

大臣們見狀,急忙邊在口中勸著“還請相國隨我等速速離宮”,邊腳底一抹油爭先恐後跑了出去,擺滿餐案的大殿之中,一時隻剩下侍候宴席的宮人與這對君臣。

郭開笑眯眯還未開口,趙王便揮退宮人,急忙下殿拉住郭開的衣袖,喜滋滋問道,“相國以為寡人今日這番演技如何?”

郭開忙笑讚道,“王上這出神入化之演技,險些讓臣也以為...您竟真要對秦國開戰了,王上著實高明啊!”

趙王大笑著放開他的衣袖,轉身朝殿上走去,“當時形勢所迫,寡人不過是有幾分急智罷了。”

此番,非但他想偷回福星的算計落了空,被他重用的魏無知還擅行刺殺一事,讓秦王以強硬之態索要馬匹與城池...再有趙嘉在一旁,信誓旦旦稱他絕不敢怒而攻秦——

在大臣們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堂堂趙國君王是不要臉面的嗎?

是以,他當機立斷,做出一副寧可宣戰亦絕不獻城獻馬的姿態,正是為了在群臣面前挽回顏面,好讓他們知曉,自己是有錚錚骨氣的鐵血君王!

郭開又躬身讚道,“王上知曉,此番若不答應秦王國書之言,秦國便可借著‘趙人刺秦盜子’一事,公然對我趙國宣戰...可若是王上當場便一口應下此事,朝臣與宗室之人,又難保不會極力勸阻,或是生出些認為王上軟弱之腹誹...而王上今日施此‘以進為退’之計,卻會反過來,讓他們哭喊著求您答應秦國的要求,絕無一人再會計較趙國損失...實在是高的!”

趙王給自己斟了一尊酒,舉著玉尊感慨道,

“哈哈,隻有寡人主動將趙國至於必死之境地,他們才會驚慌失措求著寡人答應此事,痛快!”

他轉念一想,又有些煩憂道,“這一遭聽了那魏無知之言,我趙國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再者寡人擔心,刺秦與偷子兩樁事既已大大得罪了秦王,恐怕國中還需做好秦人急不可耐前來攻打之準備...”

郭開忙道,“臣以為,王上倒不必擔心此事,若您今日便派人送出答複之國書,縱便秦人等不及早早發兵前來我趙國,屆時您隻需說出實情便能平息對方之怒火,這仗啊,鐵定打不起來...故而,隻需王上儘快應下秦王之條件,我趙國定無戰亂之憂患...”

一時,郭開奉承之言滔滔不絕,直捧得趙王愈發認為自己確乎是英明神武的,而秦軍亦是勿須擔憂的...再者,比起此番急中生智穩住群臣帶給他的自豪感,送給秦國那點東西,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了。

他細細品了一口尊中之酒,勾起嘴唇道,“他們倒是忘了,我邯鄲美酒是何其甘咧醇厚,放眼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邯鄲更讓人快活之地了...寡人又豈會冒著失去邯鄲的風險,發了失心瘋去挑釁秦國?嗬!”

說到這裡,他又想到一樁數百年前因邯鄲美酒引發的戰事,面色便陰沉了下來,將此事與郭開說了說,目露寒光道,“楚人當年仗勢欺我趙國勢弱,如今雖說為拒秦與寡人結盟,但寡人並不信任他們...若秦國真要伐楚,寡人倒樂見其成。”

原來,當年楚宣王會盟諸侯之時,魯國與趙國同時獻上美酒祝壽,邯鄲之酒甘咧醇厚,魯國之酒劣薄寡淡,魯國人為混淆視聽便派人將酒調了包,楚王嘗到“趙國”送來的劣酒後,頓時勃然大怒,認為趙國分明有舉世聞名之美酒,送給自己的卻連魯國之酒也遠遠不如,分明有故意輕慢之意,便下令讓數十萬大軍包圍邯鄲。(1)

此事讓趙王頗為耿耿於懷,照他的想法,若先前趙國能借災星之力滅了秦國、重新劃分秦地之際,他定要將最小的一塊城池分給楚國,可惜災星竟變成了福星...

想到這裡,趙王隻覺得心都在滴血,那是他的親兒子啊!

郭開聞言卻眼珠滴溜一轉,上前壓低聲音道,“王上,說起這與楚國結盟一事,原是李牧一力堅持的...可臣近日,卻聽了些李牧與那楚國項燕,暗中有所往來之傳言,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但如今雁門代郡數十萬大軍,皆掌於李牧之手,若他真有勾結楚將之心,恐怕...”

趙王猛地捏緊手中玉尊,咬牙切齒道,“好他個李牧,嘴上對我趙國忠心耿耿,竟敢暗地裡與楚將往來...他莫非不知曉,楚國當年是如何欺辱我趙國的?”

郭開忙掩住眸中精光,繼續煽風點火道,“王上可要命人徹查此事?臣眼下擔心,楚國與我趙國結盟抗秦是假,想與某些吃裡扒外的將領,裡應外合攻打我趙國是真呐...”

話音未落,趙王便將玉尊砸在地上,怒火滔天道,“馬上派人給寡人查李牧在列年之間,說過何種不敬寡人之言、與何人有過往來

、又與何人通過書信送過禮物,立刻給寡人統統查來!”

郭開忙道,“臣遵命,臣這便去吩咐下去!”

說著,便告退緩緩轉身出殿而去,待行至殿門之時,面上浮起得意之色——此番與楚國結盟,原本該是他勸君王再三拒絕後,再暗示楚使送來金玉珠器討好他,趙國才會應下此事的。

但李牧那不長眼的,竟敢暗中派人說服宗室給王上施壓,繞過他而結下盟約...

簡直罪該萬死!

而身處代郡邊地的李牧,近日也聽前來換羊毛的秦商,沿途義憤填膺地將趙王派人暗殺秦王、又將秦國九公子偷出王宮之事,散播得整個北地邊疆人人皆知。

說起來,北地乃趙國苦寒之地,世代居於此的百姓們吹著邊地的風沙耕田放牧,不但享受不到邯鄲半分商業繁華之利,還要時時遭受匈奴等遊牧部落縱馬劫掠,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對朝廷並無中原之民那般的深厚感情,對遙遠的秦國,也生不出什麼刻骨的仇恨來。

在他們心中,能幫他們趕走匈奴惡鬼的李牧將軍,才是天神,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精神信仰。

故而,當李牧在市集上聽完秦商之言,對趙王派人偷盜他親手拋棄的小公子之事,忍無可忍感慨了一句“小公子既有了安身之所,王上又何必強人所難”,代郡的百姓們也跟著他的口風,紛紛同情起那位小公子而痛罵起趙王來。

北地遠離中原權力中心而民風彪悍,市井時常閒言碎語,總歸也傳不到邯鄲去,人們早習慣了三三兩兩悄悄討論些朝廷流言蜚語。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回,李牧的一言一行皆被人暗中傳回了邯鄲,一場欲置他於死地的陰謀正在醞釀之中。

...

七月,黃昏時分的鹹陽城中,隨著天邊一隻飛鳥的掠過,一片橘紅的輕薄雲團開始在空中蔓延開來,很快,整個天空都染滿了明快的豔色,恰似剛抵達鹹陽的劉太公一家興奮的心情。

他們著實連做夢都沒夢到過,劉季這家中最懶惰、整日遊手好閒之人,竟真在鹹陽當上了大官!

當劉季派出的家臣登門表明,要接他們去鹹陽享福之時,劉太公下意識便以為,又是劉季那混賬請狐朋狗友來戲耍他,登時舉著掃帚就朝兩名家臣呼去,好在被忠厚的長子劉伯攔了下來。

待對方拿出劉季的親筆鬼畫符和五斤黃金後,劉太公馬上就相信了——畢竟,按劉季的性子,他身上要沒個幾十斤黃金,是絕不會往家裡送半個子兒的!

而劉季在何種情況下,得了幾十斤黃金敢如此招搖,恨不得教天下人都曉得他發達了?自然是果如他所言,這小子在鹹陽真發達了!

如此一番推斷下,如今才五十多歲、對光宗耀祖亦有一番執念的劉太公,便果斷將老宅以贈送之名,悄悄賣給了鄉中豪強,興衝衝帶家人坐上家臣雇傭的兩輛牛車,一路又輾轉換乘馬車來到了鹹陽。

這不,馬車進了鹹陽城左拐右拐,不知拐了多久,正探出腦袋對城中乾淨的路面嘖嘖稱

奇的劉家人,就聽家臣喊著“到了”。

甫一下車,眾人就看到鹹陽這紅彤彤的天空,和面前比豐邑老宅闊氣數十倍的亮敞院子!

而劉季這小子正穿著一身嶄新的體面官袍,嬉皮笑臉迎了出來,開口便道,“快進快進,帶你們見見世面看看房間,也好沾沾我劉季的光!這下你們可知曉素日供養我的好處了吧?嘿嘿,我劉季如今在鹹陽,乃是王上最看重的心腹大臣...!”

劉家人早習慣了他三不著調,倒也沒將他的吹噓放在心中,正笑嗬嗬跟著家臣搬運家當物什,劉季卻皺著眉頭上前,大呼小叫道,

“笑話,我堂堂大秦四品官員,豈會讓你們用這些破筐子爛瓦罐的!扔了扔了,全給本官扔了...”

話音未落,劉太公熟練蹦起身,揮給他一個愛的大比鬥,“混賬東西,手上有幾個錢就燒得慌是吧?一日不吹牛舌頭咬人是吧?你若真有這般家大業大的威風勁頭,要不請秦王來咱家坐坐?也好讓乃翁與你這些兄弟們,看看你究竟有多威風...”

沒法子,若不早些教訓一番這小子,趕明兒這偌大的院子,沒準就能讓他張嘴給敗光嘍,甚至,興許還會拉著劉氏一族千裡送人頭——還秦王最看中的心腹呢,在滿地公卿亂走的鹹陽城裡,他小子連這種牛也敢吹?

劉氏一族,雖到劉太公這一輩已沒落了,但他祖父好歹是魏國大夫,幼時耳濡目染下,這些朝堂的彎彎繞繞還是知曉幾分的,所謂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一個剛立功得了君王重賞的新貴,在這遍地權貴的鹹陽,就合該收起尾巴,老老實實守著這難得的富貴!(2)

劉季靈活躲過這份遲來的熟悉“父愛”,依然笑嘻嘻道,“你這糟老頭子好生讓人掃興!早知如此,本官便不巴巴地接你等來鹹陽了...唉,這偌大的院子,這閃閃發光的金子,我一人悄悄躲在鹹陽享受不知有多美...罷了罷了,既然你等看不上我劉季今日之顯赫身份,便回豐邑去吧,來人,為老太爺取十斤黃金來...”

家臣奴仆們詫異地面面相覷,這...原來大人對親父竟是這般態度麼?但父子親情曆來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時倒無人敢真不長眼去取黃金打發劉氏眾人。

劉喜等兄弟忙上前拉著劉季勸,劉交和其母則拉著劉太公勸,劉太公氣咻咻道,“走就走,乃翁不稀罕登你劉季之門!但你若不能將秦王請來家中坐,卻再敢胡亂吹噓、禍及家門,乃翁必來打斷你的腿...”

說著,便往院門外走去,一時院中混亂不已。

劉季啪地一拍腦門,這可真是親爹,夠有種的!

他跑上前死命扯住劉太公的下裳,笑嘻嘻道,“你再往這院外踏一步,我就讓你光溜溜見不得人!”

劉太公知道這小子是絕計真能做出來的,登時不敢再抬腿了,隻得抬手啪啪扇了自己兩耳光,“讓你發癲生這玩意,我讓你生...”

劉伯忙心疼地上前拉住父親的手,伸出臉去讓他打,嘴中哭嚎道,“阿父,您想打便打兒子吧...”

,一時一家人又亂做一團。

劉季咬咬牙,一把放開劉太公的下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揚聲道,“得了,彆擱我這院門前掰扯些屁事了!我劉季在鹹陽城,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之人,豈會讓你們敗壞我的名聲...”

劉太公聽他又開始吹噓了,不由重重哼了一聲,抖著胡子道,“乃翁聽聞鹹陽城中,九級的五大夫滿地跑,二三品的大官出門就能碰到一大堆,敢問你劉季算哪根蔥?”

得了個官便這般張揚,哪天被人害得滿門抄斬都不知怎麼死的!

他見劉季怔愣著沒開口,以為能趁機收住對方的性子了,正要再接再厲,卻聽劉季一拍腦袋道,“嗐,不就是請我家王上來府中坐坐嘛,這有何難?不過,王上公務繁忙想來無暇光顧,老頭子,若我將王上最寵愛的九公子請來,你可敢站在院門大喊一百聲‘我錯了,我兒劉季才是劉氏最聰慧之人’?”

劉太公見他又開始吹噓,頓覺一陣頭疼,賭就賭,這回定要好生教訓這小子!

他遂看向院裡的掃帚道,“好!但若你請來的是冒牌貨,便不得再隨口吹噓半句狂言,不然...”

劉季不在意地擺擺手,“沒有甚麼‘不然’,我定會讓你見識見識本官有多風光!”

嘿嘿,以他的官職爵位,當然不夠格請君王父子來府上,但誰讓他認識一條捷徑呢?

糟老頭子,等著驚掉眼珠子吧,好教你看看我劉季究竟是不是王上的心腹!

...

次日傍晚時分,明赫躲在殿外丹墀處,待與君王議完事的李斯急急走出來,才高高興興地脫了小方口鞋,飛快衝上前撲進父王懷中。

嬴政笑著起身一把接住他,低頭嗅了嗅小家夥散發著清香的短發,問道,“吾兒今日可沐浴過了?”

說起來,這小家夥可比公卿們還講究衛生,夏日時節,他日日皆是要沐浴洗頭的呢。

明赫奶聲奶氣道,“洗過了呀!孩兒今日與韓信爬樹跑步,玩得一身的臭汗,特意洗了才來找父王的,嘿嘿,我用的最新款野花香味澡豆哦,父王快聞聞,好香的!”

年輕的君王埋在他發間深吸一口氣,滿眼柔情地看著小家夥,伸手輕輕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臉蛋,溫聲道,“寡人的小崽果然是最香的!咦,你日日在園中跑著,倒絲毫未見曬黑,倒是個天生的雪娃娃。”

明赫仰起頭捧著父王俊朗的臉,吧唧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因為孩兒樣樣都是隨父王的,當然曬不黑啦!”

他跟父王分享了些今日玩耍的趣事後,忽然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附耳悄聲道,“父王,有人讓韓信邀請孩兒去他家中做客,孩兒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