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魏王送了一封信(1 / 1)

第57章

哪知, 他還沒來得及在腦中呼喊係統,就聽見對方的聲音傳來,

“宿主宿主, 你知道嗎, 原來每個朝代的畝製是不一樣的!我看到這道大題材料上說,漢初繼承了秦國商鞅變法後的大畝製,以二百四十步為一畝, 如果折合成你們二十一世紀的畝製,相當於隻有0.6916畝...”

明赫驟然聽見這事, 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炸了開來:糟了,我怎麼把這麼大的事給忘了!?

他前世還真看過關於秦國畝製的科普,商鞅變法時, 把秦國大部分土地,改成二百四十步的大畝,那麼換算過來——秦國一大畝, 要比後世一市畝少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積。(1)

他立刻焦急地問道,“統子, 我知道這事,但我把它忘得一乾二淨了!完了,我給大大承諾的畝產量、是直接按說明書寫的畝產來說的, 根本沒轉化成秦國畝製!這樣一來, 我們送的種子到了收獲時節, 產量肯定也會跟著減少三分之一,還能有什麼補救措施嗎?”

這一刻, 明赫簡直不敢去深想:秦國在收獲這些棉花和糧食後,發現產量根本沒那麼多,會有多失望!當初他以鴻鈞老祖的名義, 可是信誓旦旦給始皇大大承諾過,這個能畝產多少、那個能畝產多少的...

作為一個前世被父母當拖油瓶踢來踢去的多餘人,他的記憶深處對“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這件事,感受十分深刻。

而現在,因為他的粗心和疏忽,很快就要讓始皇大大,也體驗到這份巨大的失望了...

想到這裡,明赫面對眼前棉田的豐收,再也喜悅不起來,他輕輕把頭放在父王肩上,聽著君臣們透出興奮和喜悅的談話聲,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

係統快速邊翻找著數據,邊安慰道,“宿主沒關係的,彆太難過嘛,人力總有儘時,人類的大腦本來就很容易被各種外因乾涉,可能當時穿越時空隧道,也會對你的記憶產生一些影響。而且哦,你看李斯當初拿走的那兩個土豆,最後能種出47個,說明商城的種子給力,在古代產量還是很高的...

說到這裡它驚呼道,“我找到了!咦不對啊,上回秦國兩畝地收獲了十鐘油菜籽,數量是對的,沒減產喲!”

明赫聞言,頓時精神重新一振,但心中仍感不安,急忙問道,“這裡的一畝地比後世少那麼多,產量怎麼會不變呢?”

係統丟下一句“我去問問同事”就一溜煙跑了,等了片刻,係統回來道,“宿主,同事給了我一個放大鏡。”

明赫一頭霧水,“放大鏡?”這跟田畝的大小有什麼關係?

係統取出一張它先前備份的說明書,拿放大鏡在上面東照西照,終於大呼道,“宿主快來看!”

明赫急忙在腦中以意念湊到它身旁,好嘛,原來,在說明書密密麻麻的行間距裡,還藏著另外幾行需要放大數十倍,才能看到的小字——

嗨,恭喜您找到這行驚喜備注的存在,偶爾體驗一場心情過山車,有助於提高機體抗壓能力哦!

ps:本商城種子說明書上的畝產量,與您原來時空的畝製無關,一律自動按您當前所在時空的通用畝製來標注,也就是:當前宿主“十世大善人”獲得的所有作物,全按秦國的大畝製來標準產量,請不必擔心缺斤少兩問題。

待一人一統看完這備注,不由得面面相覷——如果來個有心臟病的倒黴宿主,應該遲早會被這商城嚇得噶掉吧?

不過他們馬上又高興起來:不過是虛驚一場,管它什麼畝製,隻要給始皇大大承諾的產量沒變就行,這樣老百姓也能多留幾口糧食。

明赫的自責終於消散了,卻盯著備注上的產量喃喃道,“這麼說起來,這些種子產量真的很驚人啊,在隻有後世七分地的土地上,畝產竟然比後世還高那麼多,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係統馬上去翻資料,查好後提醒道,“因為這些種子,來自比宿主你的時代,還要再晚兩千年的黑科技時代啊!那些頂尖華夏農學家,為穿越者研發出來的一切種子,都是為了圓你那個時代一位老人的夢...”

明赫聽得一頭霧水,不免疑惑道,“我那個時代一位老人的夢...跟兩千年後的農學家有什麼關係?”

係統把資料收起來後,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宿主啊,因為那位姓袁的老人,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禾下乘涼夢’,但華夏社會發展到黑科技時代時,已經家家戶戶早就遠超小康水平了,大街小巷再沒有一個流離失所、擔心衣食的窮人。”

“所以,華夏農學家才會轉而跟我們係統規則合作,用他們黑科技時代研發出來的種子,為那些生產力落後、無法解決衣食問題的舊時代,提供一份強有力的援助,讓每個時空的華夏人都有機會吃飽,不過,具體細則是由係統規則來製定的...”

明赫聽著係統的滔滔不絕,不由得悄悄抬袖擦了擦眼睛,原來,是袁老的禾下乘涼夢!

而這夢想,在他前世看不到的地方,早就往後傳承了兩千年,又往前傳遞了兩千年。

是誰說華夏民族沒有信仰的?這就是我們薪火相傳的信仰啊。

良久,待他從思緒間收回心神,急忙問係統,“統子,現在棉花已經陸續成熟了,雖然要留一部分來留種,但至少能拿出一半來紡成布料,幫我看看脫棉籽機和紡織機到貨了嗎?剛需,急急急!”

係統嗖嗖點開商城界面搜索查看,高興喊道,“宿主,有了!商城到貨了黃道婆的四大發明套餐,要兌嗎?但是很貴哦,一套打完折要2200萬善意值,如果隻兌圖紙就隻需120萬...”

說著,它又提醒道,“宿主,你現在的善意值餘額為5389萬,還是兌圖紙劃算些。”

明赫聽完,頭一回沒顧得上吐槽商城的物價,反而心中驚喜萬分,黃道婆?

這位在後世大名鼎鼎的女士,可是宋元時期了不起的工程師,她憑一己之力,拉動了整個江南地區的手工業變革,直接讓宋朝棉紡織業,邁入了機械規模生產的高效時代!

現在既然有機會一步到位,為秦國買到業界大拿的發明,再貴也得買啊,絕不會吃虧。

他馬上高興道,“那你幫我兌一套,我讓父王拿給墨家做實物樣品,圖紙也要買一套...”

說到這裡,他突然福至心靈,猛地停了下來,“等一下,四大發明?你確定商城賣的這套餐,確實是黃道婆的紡棉機器套餐嗎?不會是張冠李戴打著黃道婆的名義,賣造紙術、印刷術吧?”

雖然他真的也很想要造紙術、火藥那四大發明,可他的善意值一下子買不了那麼多東西。

如此一來,事分輕重緩急,秦國眼下收獲棉花晾曬後,如果不能及時紡織成布匹,等雨季到來,絮狀的花朵就很容易發黴質變,就算存儲得當,也極易因絮絲老化而導致布匹不耐用。

當務之急,是儘快讓墨者仿造出處理棉花的一套機器,將今年收獲的棉花全紡成布。

係統忙再三讀了界面的說明,確定道,“宿主,這真是黃道婆的四大發明,我念給你聽哈:軋花機,可以從棉纖維中快速脫去棉籽;弓式肩掛手工彈棉機,利用敲擊發出的弓弦振動,使棉花的纖維之間因蓬鬆而變得均勻;三錠腳踏紡紗機,使用曲軸連杆裝置,可以大幅提高棉紗產量;區彆於蠶麻的棉專用織布機,可紡出柔軟細膩的棉布...”

明赫聽得肅然起敬,他隻模糊記得黃道婆“改良了紡紗機和發明了織布機”,沒想到,人家直接造出了從頭到尾的全套設備!

就拿曲軸連杆來說,這可是後世汽車發動機常用的裝置,想到這裡,他心頭又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如果當時的社會,能對手工業技術更重視、能給女性更大的自由和尊重,那麼,既然有了黃道婆這位偉大的帶頭人,珍妮紡織機是不是也很有可能,會在華夏的土地上誕生?

...

嬴政抱著幼崽剛回章台宮,張良就帶著扶蘇滿臉喜色來求見。

出門時衣裳整潔的兩人,此刻臉上手上衣裳上,全是一團團或黑或黃的汙跡,扶蘇還自覺地站在了離明赫稍遠一些的位置。

嬴政疑惑不已,以張良之秉性,可不是胡鬨之人,難不成他還帶扶蘇親自去挖煤了?遂問道,“子房,汝等這是...”

張良溫雅拜道,“請王上勿責怪長公子,是臣今日前去西山煤場之時,見到張蒼造出的新煤製法,一時手癢,便忍不住拉長公子一道試了幾回。”

其實並非如此,扶蘇再怎麼懂事,終歸也隻是個孩子,看到工人們活泥捏團怎能不心動?若嬴政在場便罷了,偏偏張良性子溫和,扶蘇壯著膽子剛開口,他便點頭同意了。

甚至,為幫扶蘇攬過責任,素來愛潔的張良也親自下場捏了些煤餅,所以兩人才會這般狼狽模樣。

他又拜道,“臣一身汙跡,本該回府更衣再進宮面君,但臣受張蒼緊急之托,不敢不忠人之事,還請王上恕臣不敬之罪...”

嬴政本就不甚在意臣子這些虛禮,便清朗笑道,“子房不必介懷此事,張蒼托你回宮究竟所為何事?”

張良探手從張蒼贈他的小包袱裡,取出一塊用麻布包裹著的黑乎乎泥餅,解釋道,

“如今鹹陽幾處煤場,運煤後皆有許多碎末不便運輸,官員們舍不得丟棄,隻好堆積於旁,但此碎末遇大風則會四散而飛。張蒼為物儘其用,命人將黃泥與這碎末篩細後,一道加水攪拌捏成這般的煤餅,此物經過晾曬,便可投入爐中使用,燃燒時長雖不及黑煤,卻比柴薪要強上許多...”

按常理說,君王最忌官員拉幫結派,張蒼公然派人請張良前去煤場,實非妥當之舉。

但他行事向來隨性,此番請張良前去觀看,隻因二人是同一個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遠支親戚,雖然後來一支去了韓國,一支去了魏國,但細論起情分,幾百年前到底曾是一家,總歸要更親近幾分。

彆看張蒼行事不羈,實則他對嬴政的性格把握十分準確,自有一番生存之道:這位秦國的年輕君王,跟六國那幾個蠢貨昏君截然不同,隻要踏實為秦國辦事,莫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人家壓根沒空管臣子跟誰來往——看看吧,諸國之中,還有哪個君王不愛流連後宮,每日隻喜守著一堆竹簡的?這樣的君王,會如列國君王那般閒得發慌,整日帶頭在朝堂勾心鬥角?非也!

這樣一來,既然他找張良隻為聯絡親情,又何愁會惹來君王不喜?

而張良的想法則更簡單,他在秦國當扶蘇之太傅,本就過得優哉遊哉,絲毫無興致介入半分朝堂爭鬥,與張蒼來往不過是族人相惜之情,自忖行得端坐得直,同樣不懼秦王會因此生出何等之疑心。

這時,蒙恬急忙上前,接過這塊沾著煤灰的麻布,正要將之呈給君王,卻聽王上懷中小人兒歡喜的心聲傳來,

“張蒼這麼快就琢磨出煤餅了,他和五黑真是天生的理工人才啊!本來這東西要到漢代才出現的,果然是一步快,步步快,哈哈哈這就是遙遙領先...煤餅有了,蜂窩煤還會遠嗎?百姓們的幸福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好高興...”

這下,除了暫時還聽不到心聲的張良,殿中幾人皆在暗暗揣測——

蒙恬:風窩煤,是風吹過的窩裡挖出的煤?也不知這有何特彆之處,且漫山遍野皆被風吹過,各處煤場毫無差彆...

扶蘇也在猜測瘋窩煤到底是何物,瘋掉的鳥築的窩裡藏的煤?可是煤長在地下啊...

嬴政倒是通過發音準確定位了“蜂窩煤”三字,可這也讓他無比困惑:蜜蜂之窩絕不可能產煤,莫非小崽指的,是與蜂巢形狀相同之煤?可世間並無那等奇怪之煤石...

他壓下心中那個與真相十分接近的雜念,騰出一手接過麻布,待觀察這團狀的煤餅片刻後,便笑著看向張良臉上的黑汙,“子房乃翩翩貴公子,今日竟為我大秦下地和煤,著實令寡人刮目相看!如此說來,以黃土混入其間也可燃燒,倒能省下些煤石,隻不知,這煤末與黃土之配比如何?”

張良心中一暖,忙行禮道,“捏煤之事實乃臣之興致所致,王上不必在意。經張蒼試驗多日得出結論,若煤末太多則餅易碎,若黃土太多則火力不足,故而他今日邀約臣此番前去,乃因已調配出最佳之配比:一鐵鏟黃土配兩鐵鏟煤末,再輔以少許水,便能用最少的煤末,配出火力最大之餅。這才讓臣匆匆回宮,將煤餅呈給您過目。”

嬴政的眸光驀地亮了起來,再次打量著手中的煤餅,沉吟道,“這煤末...不過是些邊角碎料,便能省卻三成之煤,若以黑煤磨成粉末配比,豈非還能再省上一成?”

張良聞言不由暗讚一聲,僅憑秦王不嫌棄他手中之煤餅臟汙,已勝列國諸侯良多!更況乎,對方肯放下君王之顏面,為這小小一塊煤餅算計成本?

放眼天下,何人需用到這混雜泥土之煤?自非揮金如土的達官貴人,乃是萬千庶民也。

他笑著取出另一塊色澤更黑亮的煤餅,交給蒙恬道,“王上,張蒼命人用鐵錘將煤塊砸成碎末狀後,以一鏟過半之煤末,混合一鏟過半之黃土,得到的煤餅不但火力更足,且燃燒時長,比先前那塊更持久半個時辰。”

明赫歡喜地拍著小手,暗道,“好!這樣一來,老百姓以後慢慢也能用上煤了,這東西可比燒柴省事多了。”

嬴政命人將這兩塊煤餅拿到殿外點燃,果如張良所說,後者雖摻了更多黃土,燃燒之火力與時間皆勝過前者,君臣為此又討論了一番後,張良與扶蘇便告退回去更衣。

待殿中重新安靜下來,嬴政親了親熟睡的小崽兩邊圓嘟嘟的臉頰,便將他交到蒙恬手中,端坐於案桌前專注批閱起奏章來,在玄衣的襯托下,風姿疏朗的君王自有一派端肅威嚴之勢。

從父親去世那年起,他就時常產生與時光逐賽的緊迫感,待前些年手握朝政大權後,這種風馳雲走的觀感,愈發明烈如焰——

身為立誌做明君的秦王,他想做的事情太多,而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猶如熒燭之微光,豈能如日月之輝綿綿無儘時?是以,他無比珍惜朝夕之寸光。

雖因明赫的到來,他悄然改變了很多,但為君之道從未動搖過:君王富有四海,更當以身為則,少私寡欲以勤國政,以致天下承平。

這時,有衛尉在門口朗聲稟道,“稟王上,信使送來魏王之信!”

嬴政筆尖一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魏王為何要給寡人寫信?

遂朗聲道,“送進來。”

衛尉急步朝殿內走來,捧著封泥的竹筒雙手呈上,“請王上過目。”

嬴政頭也不抬,手上筆力如風,“拆開交給蒙恬便退下吧。”

衛尉忙依言拆開封泥,呈給蒙恬後退出殿中,嬴政手不停筆批閱竹簡,命蒙恬打開絹帛念出來。

半晌後,待聽完蒙恬所念的內容,年輕的君王終於舍得放下毛筆,轉頭看向一臉懵然的蒙恬,灼灼笑道,

“他想找我秦國買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