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秦王的工作餐(1 / 1)

第20章

姬槐頓時大喜過望, 急忙起身拜道,“如此說來,我等列國, 皆要感謝趙王誕下災星之大功!”

趙遷搖頭晃腦笑道,“確該如此!待秦國被我那災星之子將其氣數吞噬殆儘之時,爾等須記得當日之承諾, 休得背信棄義!”

姬槐忙拱手道,“趙王請放心,隻要趙王日後肯讓我家王上身居藩王之位,我韓國定會全力支持趙國為六國盟主!屆時,我王今時獻給秦王之禮物,全會如數獻與趙王!”

趙遷舉起金光閃耀的青銅酒尊, 勾唇一笑,“如此甚好。”

...

章台宮中,退朝後被留下來的大臣們,正目瞪口呆看著宮人手中捧著的、尚衣送來的以柔軟綢布製作、以抽繩為褲腰的改良版平角褲。

五黑師徒前些日子,根據圖紙上的現代桌椅,再結合秦國王族莊重的紋樣風格, 改良出一張兩米長、一米寬的紫檀木雕花案桌,和一把寬大舒適的太師椅。

今日搬來拚裝好, 往君王日常批閱奏章的地方一擺放, 頓覺高貴又大氣。

嬴政很喜歡這套桌椅的外形,待擺放妥當後, 他踱步上前, 放置半個身子於椅子之上,唔,這般坐姿雖於禮法不合, 但確實比跪坐舒適許多。

原本還在暗暗猜測,這些物件究竟有何作用的大臣們,見狀頓時面色巨變!

左丞相隗狀飽讀詩書禮儀,平日最是講究禮法,此時見嬴政竟然變得這般放蕩不羈,他臊得想馬上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痛心疾首驚呼道,“王上,您為何要這般垂足而坐於此物之上?如此類比箕踞的不雅之姿,實在有損您的明君之相啊!”

嬴政又往裡坐了一點,後背往椅背上一靠,舒服得心頭微微喟歎,原來世間門還有這般可放鬆肩背之物,小崽子真的很孝呐。

他邊坐著示範邊笑道,“此高案高椅,確比跪坐舒適許多,寡人今日讓諸卿留下來,是想讓你們看看它的好處。這般垂足而坐,腿肱之骨便無須再承受全身之力,諸卿案牘勞累之時,將頸背倚靠其後,便能放鬆許多。”

大臣們聽得心驚肉跳,根本無人接話,也無人敢往案桌下方看一眼,萬一不小心看到王上之脛衣…罪過,罪過啊!

自覺早已看透一切秘密的李斯,卻笑眯眯上前奉承道,“臣恭喜王上喜得高桌闊椅,此物不但於腿腳有利,還能襯得王上更英姿挺拔,身姿俊逸如青鬆修竹,待日後接見列國來使之時,此桌椅定更能彰顯我王之威!”

大臣們恨不得衝上去把李斯一棍子打暈,呸,你這不要臉的馬屁精!

不過,也是李斯運氣好,如今武將皆被派往各處監煤,不然,恐怕性格暴躁的桓猗會立刻衝出來揍他一頓,罵他妖言魅君。

隗狀一時又有些驚疑不定,他疑心嬴政今日,莫不是跟自己上回一樣,也..撞上鬼了?

他以眼神暗示好友王綰開腔,又苦口婆心勸道,

“王上,若是軍中之粗鄙野夫這般箕踞擺髀,世人隻會罵上一句武夫魯莽,可…您是秦國最尊貴的王,您掌邦禮,統百官,管萬民,一舉一動皆代表秦國之威嚴呐!再者,世人本就將我秦國,視為西陲之蠻夷,如今若再這般摒棄墊席垂足而坐,實在萬萬不妥啊!”

王綰亦站出來勸道,“是啊王上!昔日,邑薑身懷周成王之時,坐而端莊,站而挺拔,如此嚴謹之言傳身教,以禮儀傳於子孫,才有了西周百年之成康盛世!待後來禮崩樂壞之時,周王朝隨之一敗塗地,可見禮製之事乃國之大事,王上請三思改席為椅之事啊!”(1)

嬴政淡淡笑了笑,反問道,“諸卿莫非忘了,商君當年之言:“禮者,所以便事也”,能讓天下萬民受益之禮,方為我秦國需要之禮。再者,諸位又為何不問問,寡人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此物?”

大臣們一時面面相覷,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自然是五黑送來的啊!

嬴政狹長的眼眸掃了一眼李斯,又命宮人將平角褲,一一分發到諸位大臣手上。

李斯收到暗示,心領神會出來解釋道,“諸位大人不必擔心!古之禮法規定端坐之姿,說到底,不過是脛衣無法遮羞,世人隻能以跪坐掩蓋,乃迫不得已而為之!但諸位請看手中之物,如今我大秦有此物,名曰‘平角褲’,尚衣不但改良出男女之款,還製出長及膝蓋的樣式,如此一來,隻需貼身穿於下裳之內,便能擋風遮羞,既有此物,垂足而坐又有何不可?”

大臣們一聽,啥?手上這玩意叫平角褲,竟是類似脛衣的貼身褲衩?

一個個登時恨不得將手裡拿著褲衩的,隨便找條地縫藏起來,誰家朝堂會拿這種東西登堂入室的?辣眼睛啊王上!

嬴政起身,朝殿外天空抬袖以致禮,滿面肅色道,“此三物,皆是仙人托夢之時贈與寡人!此乃天道賜予我大秦的福氣,區區周天子之禮法,怎能與仙人相提並論?”

“再者,當年趙武靈王能以上褶下絝,取代寬袍下裳,在趙國全面施行胡服衣冠,我大秦今日,又為何不能改席為椅?此事並非小事,寡人心意已決,接下來,請諸位儘快以身作則,將家中案席換成桌椅,並督令各郡縣張榜召民普及此事,以助大秦百官子民早日擺脫跪坐之弊。”

大臣們一聽“仙人”二字,頓時紛紛恍然大悟,每一根毛發都在莊重地肅然起敬,再看手中的褲衩,刹那間門也變得順眼極了。

連隗狀都一臉激動地跟著大夥整整齊齊恭聲道,“王上英明!臣等遵命!”

先前,他們年輕的君王拋出煤一事時,眾人的將信將疑之顧慮,在那堆燒得火紅的煤中統統轉變成無儘的驚喜。

哪知接下來,君王又拿出輿圖,告訴他們哪些地方有煤礦,接著如手握聚寶盆一般,拿出采煤洗煤之秘法、石磨製造之法、以菽製作豆腐之法...

眼下,仙人又來托夢贈物,立刻讓眾人變得堅定起來:管他個什麼周禮不周禮的,都是些毫無用處的虛名,半點比不上仙人送給咱大秦實實在在的禮物,相信王上,準沒錯!

我秦國的王上,可是當今諸侯之中,唯一被天道選中的王啊,這是何等的無上榮耀!

再者,也是托了王上的福,他們如今才能吃上豆芽和豆腐這種新鮮吃食,可香了。

正因如此,一時之間門有不少大臣相約回府後,悄悄關起門來喝酒時,你一言我一語地,為嬴政腦補了一出人神相戀的愛情傳說:

昔年,九天玄女下凡助黃帝安四海,濟萬民,後來帶他羽化飛升回昆侖之仙境,未曾想自家王上也有這般大造化!

總之,幫大秦的定然也是位美麗的仙女,她走遍人間門後,發現當今秦王年輕俊逸、風采不凡,與自己十分相配,所以才暗暗將一顆芳心暗許,將恁多仙界寶物統統送給了王上。

喏,那褲衩就是證據。

若非愛戀王上之人,又有哪個仙人會在贈送桌椅之餘,還萬分體貼地為他配上褲衩?

明赫:...聽我說謝謝你們!

...

午食時分,扶蘇抱著明赫過來了,如今明赫已滿兩個多月,白裡透紅的小臉墩又圓了幾分,一雙亮晶晶撲閃的大眼睛,總是含著笑意看人,每回扶蘇抱他去後宮,小哥哥姐姐們都會搶著抱他哄他。

大家都很寵愛他,公子高的阿母雲夫人,前幾日還破天荒在嬴政去她宮裡時,期期艾艾懇求,說她想收養明赫。

當然,嬴政在公子高兄弟幾人期盼的目光中,斷然拒絕了。

扶蘇雖也還是個孩子,但他這些日子將明赫帶得極好,幾乎將對母親所有的感情,全部傾注到了明赫身上,還因此重新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而明赫呢,他雖然被其他兄弟姐妹抱著也是樂嗬嗬的,但嬴政看得出,他心中最依賴喜愛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扶蘇。

正因如此,嬴政才生生忍住了將明赫抱來章台宮同住的念頭,他不忍扶蘇再次陷入孤苦無依的悲傷情緒,亦舍不得分開這對相親相愛的小兄弟。

至於其他人來養明赫?不管出於真心還是假意,想都彆想。

如今,他讓扶蘇帶著明赫每日來章台宮與自己一起用餐,雖對工作狂的他而言,這般難免要多耗費些時間門。

但凡事有弊必有利,好處是他既能多抱抱小崽子,也能與長子趁機加深感情,避免神畫預言中子不知父的誤會再發生。

如此一來,扶蘇與父親的相處時間門變得比以往多了很多,也漸漸不那麼拘謹害羞了。

嬴政自將起居搬到章台宮後,便將起臥偏殿的寬敞外間門,用作了餐食之處,此處原本按這時代的慣例,靠牆夯了一個土炕,鋪滿幾層葦草編織的黑白斧紋“筵”後,再鋪上更柔軟的“席”,炕上擺上一個食案,吃飯時需脫鞋上炕跪坐。

如今炕早已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五黑親手打造的一套圓桌餐椅。

說起這個,連明赫都對秦墨佩服不已——人家可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啊,不僅有依樣畫葫蘆的手藝,還有靈活改造萬物的腦子,怪不得能造出震驚世人的兵馬俑。

宮人端著餐具進來將午食一一擺上,這些日子,明赫終於見識到嬴政的日常飯食。

畢竟是食材匱乏的先秦時代,除了宴會上會多幾道菜,平日裡,並沒有影視劇裡滿滿一桌的精致菜肴。

如果用後世普通人家的餐食標準來看,始皇大大的工作餐,簡直算得上非常簡樸!

嬴政與扶蘇每餐通常是四菜一湯,其中葷菜一般是羊肉和烤魚,或者各種醃製的肉類、肉醬。總之,牛是秦國最寶貴的勞動力,非病死不準屠殺。而豬肉膻味極重,在調料匱乏的時代也沒什麼人吃。

至於他們剩下的兩菜一湯,則全是水煮蔬菜。

但這時期的蔬菜,隻有華夏大地上的古老本地品種,數來數去,也不過葵、薤、韮、蔥、藿、萊菔等寥寥幾樣。

其中,葵是正兒八經的蔬菜,也是這時期最味美的菜中“貴族”,其葉肥厚,甘美多汁,葉片能從初春一直反複摘到秋季,正因如此,它也是尋常百姓吃不到的餐桌美味,通常出現在富貴人家的餐桌。

當然,古人不知道的是,他們視為上等美味的葵,在後世是備受嫌棄的木耳菜。

薤是被後世稱作藠頭或者野蔥的一種菜,自帶一種類似蔥的濃鬱氣味,如果將其根部醃製做成涼菜,倒彆有一番風味——可惜這時期的鹽是苦的。

韭是小韭菜,雖然韭菜炒雞蛋,是一道後世很多人喜愛的美味菜肴,但這時期沒有鐵鍋沒有植物油,連宮中都將此菜拿來燉煮,更遑論吃不起雞蛋的百姓之家了。

蔥也是本土小蔥,拿來煎雞蛋餅也是極味美的,但在這時代它並不是美味的理由與韭同理。

至於萊菔,可不是後世又大又甜的白蘿卜,這是古老的未經改良品種,根部又小又苦澀。人們自然舍不得丟棄它的葉子,於是一道苦澀的蘿卜與其葉燉煮的湯就有了。

藿是菽豆類的葉子,卻並非後世吃火鍋愛點的豌豆尖,而是不影響收成的杆上之旁支末葉。這時期的菽豆也是古老品種,產量本就極低,沒有人會為了多吃一口菜,而去冒險掐掉頂端嫩芽。

這樣一來,明赫看著他倆每天吃水煮菜實在憂心,又進商城買了一本菜譜和劁豬之法送給了嬴政。

故而,今日的飲食,已是嬴政吩咐膳房按食譜改良過的:陶簋裡是豆腐燜豬肉,撒了點切碎的野蔥做調料,陶鼎裡盛著一鍋萊菔燉羊肉,還有一道隻灑了鹽的烤魚、一道燉豆芽和水煮葵菜。

被嬴政抱坐的明赫,邊想著鐵鍋是剛需、必須儘快弄出來,邊撐起脖子朝桌上看去。

因為,嬴政自從發現他在宴會上願意喝羊乳後,便叮囑人每日幾趟地為他準備羊乳羹。

明赫喝了營養液後,雖然並不會有餓感,但前世美食的記憶已深深印在了骨子裡,讓他總有些讒吃食,當然,除了母ru..

說來也奇怪,他前世從不喝羊乳,認為此物極腥難以下咽,但如今來了秦國,他覺得每一口羊乳都是那麼的甘甜味美,如此一來倒能稍稍解饞,所以他每回都喝得很歡快。

許是戰國時期習慣分餐製的緣故,嬴政日常的工作餐並不需要宮人守著夾菜,她們在端上來後,以匕分舀到君王父子各自面前的陶碗之中,便可退下了。

自從宮中石磨到位後,扶蘇便極喜愛豆腐的軟糯口感,加上不膻的豬肉切成碎末,拌入其中一起燉煮,混合野蔥的特殊香味,他每一口都吃得很認真。

嬴政則喜愛萊菔燉羊肉,暗道如此一來,萊菔的苦澀之味便被羊肉的鮮味掩蓋了,堪稱冬日一絕。

父子二人身為禮儀周全的古代貴族,在私下用餐是嚴格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禮法的——如果沒有明赫這個小話包子在場的話。

喏,眼下嬴政以匕喂他吃完羊乳,明赫乖乖躺在他懷裡讓父王好好吃飯,心頭又在碎碎念個不停了,“好想吃蘿卜燉羊肉啊!蘿卜牛腩也好久沒吃過了..還想吃火鍋,想吃鹵鵝,冬天需要點美食來暖暖胃..鐵鍋,鐵鍋,我需要大鐵鍋...算了,我還是多看看父王吧,看看帥帥的父王就算吃飽飯了,畢竟秀色可餐嘛…”

扶蘇聽得直心疼,差點拿起一旁分餐的匕,舀一口豆腐喂到明赫嘴裡,但他慣性朝父王望去時,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能讓明赫知道彆人能聽到他的心聲,不然他會被嚇到的。

嬴政很快便想明白“秀色可餐”這個陌生詞語的意思,有些無奈,這小崽竟將這個詞,用在寡人身上?

不過他心裡也頗為煎熬,不論明赫在仙界究竟是何種模樣,多大年歲,他遇到的明赫,就是懷中這個小小的崽子,是眼前讒吃食讒得口水直流的奶娃娃,偏偏這般小的嬰童,除了ru汁和水以外,不可再進食其他食物,每每旁人進餐,便隻能眼巴巴地乾看著,讓他如何不心疼?

為不惹明赫繼續讒下去,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摒棄了細嚼慢咽的餐桌禮儀,加快速度吃完,便命人收拾妥當,抱著明赫乘車前往郊外。

據治粟內史回稟,他命人在鹹陽郊外良田播下的兩畝油菜籽,如今已長成兩尺高的油菜杆,放眼望去鬱鬱蓊蓊,長勢十分喜人,所以今日嬴政要帶李斯一同去查看。

說起來,李斯在花囿種下的土豆,也慢慢抽出了莖杆和青翠的嫩葉,讓他欣喜萬分。經過煤礦一事他已確信:大秦有仙人相助!

所以,土豆並非催命之果,而是真能畝產十鐘之糧,嬴政果真對他十分信任!

他捫心自問,自己身為神畫中的叛君之臣,古往今來,還有幾個君王,敢以這等胸懷氣魄再大膽重用他?隻有王上會如此啊!

他思來想去,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得把王上喜歡的韓非留下來,以報君王浩蕩大恩。

為此,他不但力邀韓非去家中小住,還特意為他買來兩名貌美姬妾,盼著韓非這孤家寡人早日生個孩子,便能順理成章留在秦國。

可惜,韓非不近女色,不但當天便將身契還給那兩名女子,還自掏腰包給了她們一筆盤纏。

而且,韓非近日時常與他念叨,說自己在秦國已待了一個月,既然幾次找秦王說存韓一事都無望,便想早日回新鄭。

李斯不由暗暗疑心,對方想儘快回國,是為了將煤一事告訴韓王?做夢!

韓非的策論之道雖高出李斯一截,但他生來養尊處優,從未有機會親身體驗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所以,論起對人心的揣測和警惕、對陰謀的實踐經驗,他其實遠不如李斯。

李斯今日特意邀請上韓非,便是想讓嬴政意識到——韓非已知曉秦國太多機密,必須設法將此人留在秦國,絕不能將他放走。韓非若不肯留人,就得留命!

可李斯千算萬算沒算到,生活當中總有一些突如其來的驚喜。

待眾人準備妥當即將離開宮門之時,宮門外有宮中轉運郵信的士卒策馬趕來,見嬴政的出行金車在此,忙大聲稟道,“報!稟王上,韓王給您送來了加急書信!”

說著,翻身跳下馬,呈上一卷用作絹帛密封的竹筒。

挽車的中車府令忙下來接過竹簡,畢恭畢敬遞給蒙恬,蒙恬以掌將竹筒封泥拆開,取出裡面的帛書,雙手呈到打開的車窗內。

正要上車的李斯不由得頓下腳步,眼中劃過一抹狠辣——若韓王求王上早日放韓非歸國,那麼...

下一瞬,明赫的驚訝聲在他耳中響起,”啊?韓王請求父王收留韓非,讓他不必再歸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