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G9區32 他們19號怕是見不了了……(1 / 1)

時間在昏睡中流逝得很快, 似乎隻是閉眼、睜眼的功夫,就有一層亮色從窗外透進,灑在窗簾上, 將室內的擺設映得模模糊糊。

宋池被聞嘉扶到床上,頭靠著軟乎的枕頭,身體被被褥包裹,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一夜的奔波勞累讓她身心俱疲,雙腳麻得沒有知覺,好像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聞嘉坐在床邊,餘光中瞧見宋池的腦袋偏了一下,她趕緊彎腰靠近,小聲地問:“宋池, 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宋池的太陽穴附近依然泛起陣陣鈍痛,可和之前比起來貌似緩和不少, 這段短暫的睡眠多少讓她充了幾格電,力氣也恢複些許。

“我怎麼了?”宋池聲音粗啞地問。

“你回來後就昏倒了。”聞嘉說著, 扶起宋池靠坐在床頭, 把早就倒好的溫水從床頭櫃上端到宋池手上。

宋池口渴極了, 一口氣將整杯水喝完。

等聞嘉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床頭櫃上, 宋池才問:“現在幾點了?”

“七點了,你睡了快一個小時。”聞嘉說。

七點了?

宋池心頭一驚, 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完了!

七點是拾荒小組集合的時間, 她還要在小組出發之前去倉庫一趟,把大家的探測器拿上。

聞嘉見宋池一臉急色,顧不上穿鞋就去拿衣櫃裡的衣服,便也跟著急了起來,不過嘴上還是安慰道:“沒關係, 我們遲到半個小時也沒事,你休息好了最重要。”

宋池忍住從床上爬起來的暈眩喊,拿出衣褲一股腦地套上,百忙之中抽空開口:“我怕引起翔哥懷疑。”

聞嘉篤定地說:“翔哥不會懷疑你。”

宋池穿好衣服,隨手將頭發紮成馬尾,蹲到地上一邊穿鞋一邊問:“為什麼這麼說?”

聞嘉遲疑了下,表情頗為尷尬:“因為以前你就經常遲到。”

宋池:“……”

“你因為遲到的事沒少被翔哥說,有一次翔哥還說你再遲到就把你從隊伍裡踢出去,不過以前宋阿姨沒少幫翔哥的忙,翔哥也不會對你怎麼樣。”說到這裡,聞嘉略微一停,再開口時,她的聲音裡明顯夾了彆的情緒,“再者就是,你不覺得你最近的變化太大了嗎?”

聽到這話,宋池穿鞋的動作猛地頓住,她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抬頭看向聞嘉。

天亮的速度很快,僅是這麼幾分鐘的功夫,映在窗簾上的光又亮了幾分,也把室內的擺設照得更加清楚一些。

聞嘉站在原地,垂眸對上宋池的視線。

這一刻,她的心臟狠狠撞擊胸腔,心跳聲如擂鼓聲,在她耳邊縈繞。

她的話裡帶有試探,想必宋池也聽出來了。

隻見宋池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眼神淩厲如刀,剛才看過來的瞬間,甚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聞嘉不是沒有見過露出這種表情的宋池,然而每次都會被對方嚇到,儘管她和宋池相處的時間不長,卻深深了解到了對方的脾性,表面看著平靜無波,實則下面全是翻滾的暗湧。

宋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

比如已經死掉的魏榮良。

比如即將死掉的付翔。

聞嘉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選擇坦白是對是錯,她隻知道,一個小小的疙瘩在她和宋池之間很有可能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化作一堵無法攀越的高牆,橫在她倆之間。

宋池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除奶奶之外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她在乎宋池,所以她試探性地伸出手指,輕輕地在那層窗戶紙上戳出一個洞。

接下來就看宋池的反應了。

“我能感覺出來,翔哥一樣能感覺出來。”聞嘉說,“所以我認為,偶爾做出和以前一樣的事,說不定能打消翔哥的一些顧慮。”

宋池迅速穿好剩下一隻鞋子,站起身來,她的目光由仰視變為俯視,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隻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聞嘉。

她早該意識到這一點。

宋池心想。

她和聞嘉走得太近了,又沒有時刻提防對方,因此很多漏洞都在對方面前展露無遺,聞嘉心思敏感,卻是個謹慎識趣的人,每次都裝得無知無覺。

當然,她並不意外聞嘉猜到這些,畢竟她也沒有故意藏著掖著,她唯一意外的是聞嘉居然沒有選擇繼續裝聾作啞,而是和她挑明了這件事。

一堆猜測在她腦海裡浮出,又被她壓了下去。

最後,她仿佛讀懂了聞嘉的意思,緊繃的神情逐漸放鬆,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察覺出來的?”

“很早。”聞嘉秒懂宋池的言外之意,她說,“你對這裡的很多東西都不熟悉,不僅不像本地人,甚至不像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宋池沒想到聞嘉會把話說得如此敞亮,默了一瞬,才說:“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末了,又補充一句:“但我不一定回答。”

這話說得很無賴了。

聞嘉笑了笑,表情溫和,一雙漂亮的眼睛眯成彎彎的形狀,她搖了搖頭:“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宋池笑道:“如果我一直不想說呢?”

聞嘉慢慢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嚴肅,她一本正經地說:“每個人都有過去,也有藏在心底的事,我能理解,如果你一直不想說,我就一直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宋池不說話了,安靜地看著聞嘉,片刻過後,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聞嘉的肩膀。

聞嘉比她矮了很多,輕而易舉地被她整個圈住。

她把下巴放在聞嘉的肩膀上,低聲開口:“我很高興遇到你,聞嘉。”

聞嘉微微一愣,隨即抬手緊緊地回抱住了宋池,她聲線略抖,尾音輕顫:“我也是。”

*

聞嘉先去了集合地點,等宋池拖著皮箱過去時,包括付翔在內的所有人都到齊了。

付翔雙手抱臂,一副火冒丈的模樣,對著宋池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我不是讓你早點過來跟大家說明一下情況嗎?你倒好,睡到這個點才起來,還要我親自跟大家說,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

宋池拖著皮箱,低眉順眼地道歉:“對不起,翔哥,我這幾天不太舒服,晚上沒怎麼睡著,所以早上沒能起得來。”

付翔聞言,凶相畢露的臉稍有一愣,他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退後一步,將宋池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宋池臉色蒼白,眼下掛了兩團明顯的烏青,一看就是晚上沒有休息好,她本來就瘦,可能是今天穿了一身黑的緣故,看上去更加羸弱不堪,仿佛隨便刮來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

付翔回想了下這陣子宋池的狀態,從她遭到那隻植物係異種的襲擊開始,她就天兩頭地受傷,吃不好、睡不好,也休息不好,難怪每次見到她要麼無精打采,要麼身上掛彩,要麼連正常走路都困難。

“行了行了。”付翔擺了擺手,轉身隨便指了一個站在第一排的人,“你來幫她把探測器發下去。”

發完探測器後,連皮箱都不用宋池拿,由那個人拿著,一行人朝著新的拾荒地點去了。

宋池跟著付翔走在前面,察覺到付翔有意拉開和後面隊伍的距離後,她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

拉出一段距離,付翔果然放慢腳步,走到宋池斜前方的位置。

“我往你卡裡劃了50萬,你有空就去吃點好的,把你的身體好生養養,瘦得跟竹竿似的,還怎麼去跟那些異種拚?”付翔低聲說道。

宋池有些喜悅,沒想到付翔都要死了還送給她一筆巨款。

“謝謝翔哥!”宋池高興地說,“我會好好養身體、好好鍛煉身體的。”

付翔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嗯了一聲,又說:“19號的行動,多做準備,缺什麼就告訴我,還有你那個頭盔,記得拿去連網。”

得到一筆意外之財的宋池再聽付翔的聲音都不那麼厭煩了,她心裡喜滋滋的,偏偏面上還要忍著:“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多上點心,不然死在外面的人是你,不是我。”付翔說完,又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一句,“還以為你變了多少,這遲到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宋池聽清了後面的話,微有驚訝。

原主和聞嘉一樣都是18歲,比她小了足足6歲,她一直把聞嘉當成小妹妹看待,結果聞嘉在某些事上倒是看得比她通透很多。

途中他們路過了藏異種的廢棄樓房,在光線充足的白天看過去,那片廢棄樓房幾乎被野蠻生長的雜草和樹木遮擋,低矮的灌木叢在道路邊緣圍出了一條分界線,外面是黃沙和石子,裡面是充滿未知的茂密植物。

連付翔都對那片廢棄樓房有所忌憚,特意領著大家繞了半圈。

來到拾荒地點,一切照舊,等了不到半個小時,一排運輸車勻速開來,將車上的廢品傾瀉而下,堆出一座座小山。

宋池圍著幾個廢品堆轉了一個上午,等到下午,她便尋了個付翔看不到的角落坐著摸魚。

打盹打了一個下午,黃昏將近,可灰蒙蒙的天空沒有一點黃昏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像一塊隨時都能傾壓而下的鉛石,沉甸甸的,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得到。

宋池想到了之前從那輛運輸車的安全通道裡爬出來時看到的天空,那才是真正的黃昏,可惜那樣的天氣似乎無法在G9區看到。

招呼所有人集合完畢,她把付翔帶來的一袋子營養液挨個發下去。

然後其他人先走,她和付翔留下來等待艾琳和陸奇過來收貨。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宋池奔波了兩個晚上,即將迎來最關鍵的時刻,她以為自己的情緒會有所起伏,誰想出乎意外的平靜,她一聲不吭地站在付翔身旁,在看到艾琳和陸奇從車上下來時,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隻是艾琳沒有忽略她的意思,一看到她就不陰不陽地笑了起來:“送你的手環好用嗎?”

宋池站在原地,動也沒動,言簡意賅地回答:“好用。”

“對了,之前忘記跟你說。”艾琳說,“手環連了網的,你可以隨便使用。”

宋池回答:“好的。”

她知道手環連了網,但她從未用過手環的網絡,鬼知道艾琳和陸奇有沒有監控到網絡上。

艾琳還想逗逗宋池,但宋池一直沒怎麼搭理她,她自討沒趣,撇撇嘴後,轉而跟付翔說起正事:“我從老K那邊打聽到消息,聽說這次運輸車部隊的路線改為了西北環線,為了防止突發意外,他們會增派警衛隊的護送人員,這次任務怕是艱難很多,你要多幫我們準備一些物資。”

付翔擰起眉頭,表情難看得很:“打聽到異能者有多少個沒有?”

“不清楚。”艾琳說,“不知道是不是那邊的人查出來了前幾次意外都有人在背後搗鬼,他們這次把消息瞞得很緊,隻有幾個相關領導知道內情。”

付翔托起下巴,緩慢地說:“前幾次任務的物資沒拿完也就算了,這次的物資十分要緊,老K不是說黑河城那邊把新研究出來的秘密武器都送過來了嗎?隻要咱們把這票大的乾好,我也能帶著老婆孩子進城養老了,免得天天住這城外擔驚受怕。”

一旁的宋池抬了下眼,目光飛快地掃過付翔,接著垂下。

艾琳沒說什麼,隻是笑,但笑得意味深長。

把東西都裝進車裡,陸奇上車發動引擎,艾琳很好脾氣地對宋池揮了揮手:“小妹妹,19號見。”

宋池沒有吭聲。

他們19號怕是見不了了。

往回走的路上隻有宋池和付翔兩個人,付翔受到剛才談話的影響,臉上一直籠罩著愁雲慘霧。

直到走了很久,走到他們來時路過那片廢棄樓房旁,付翔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哪裡不對。

今晚的宋池太安靜,也太異常了。

他的太陽穴莫名突突直跳,一種不好的感覺如同黏膩的蛇一般順著脊骨攀爬而上,明明今晚的風不大,可他渾身發冷,手腳上的汗毛都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