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1)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6254 字 8個月前

齒間澀意盤旋,江白硯微卷舌尖,體悟心下所思所感。

施黛性情率真活潑,一雙杏眼常含三分笑,定神看向某人,便如春水初生,碧波萬頃。

在血與痛裡浸久了,江白硯少有對情思的正常認知,從前隻覺她的笑意稀鬆平常,不知自何時起,對此漸生渴念。

好在施黛從不吝嗇,同他相見,皆是眉目噙笑,脆生生道一句“江公子”。

可人心如深壑,渴念堪堪平息,又平添貪念。

譬如此刻,江白硯貪心不足,沒來由地想,她的笑意與興致,為何不能在他一人身上。

他心知這個念頭極為卑劣,近乎茫然地想要抑製,密密麻麻的情愫卻好似藤蔓滋長,欲意橫生。

就像方才飲下的陳醋,悄然滲進了血肉一樣。

尤其不久前,施黛還曾將他擁入懷中。

體會過那樣的溫柔,而今更覺無措。

“那我去了。”

施黛揉了揉自己臉頰,側目睨去:“江公子一起吧?”

從畫境給予的提示來看,侍衛阿言一直跟在衛靈身邊。

江白硯回神:“嗯。”

再次瞧了瞧在第三畫裡得到的宣紙,施黛沒忍住八卦一句:“如棠姐,衛靈和阿言到底發展到什麼關係了?”

畫境外的虞知畫提及兩人,隻說親近。

阿言對自家小姐明顯有情意,至於衛靈——

施黛覺得,應該也是有的吧?

親身調查過客棧裡的幸存者,柳如棠雙眼微眯,老神在在哼笑一聲。

“實不相瞞,剛見到他倆,我就覺得有貓膩。”

柳如棠道:“衛靈是嬌縱的千金小姐脾氣,在鎮厄司的醫館裡,居然從頭到尾待在阿言身邊,照顧他喝藥。”

施黛兩眼亮晶晶,小小聲:“哇——”

“阿言對她更是細致入微,話不多,但一直在哄她。”

柳如棠輕撫下巴,若有所思:“在我的印象裡,離開君來客棧後,衛靈沒再找韓縱說過話。也許是察覺阿言吃醋不高興了吧。”

施黛恍然點頭。

她得到的紙條中,明明白白寫著衛靈對韓縱行俠仗義的遊俠事跡很感興趣,想來是小姑娘一時興起,無關乎男女之情。

施黛雙手合十:“祝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柳如棠嘿嘿一笑:“百年好合。”

沈流霜表示讚同:“早結連理。”

江白硯:……

江白硯飲下一杯茶,褪去口中過於刺鼻的醋意。

韓縱性子太冷,長劍蘊藉殺意,周遭一圈無人接近。

施黛做好準備,衝江白硯勾一勾手指頭:“走吧,帶你勇闖無人區。”

是個帶著狡黠與期許意味的笑。

江白硯輕輕一哂,半開玩笑地應:“勞煩小姐。”

在其他人面前,他們需要變改彼此的稱呼。

施黛遞去一個“知道了”的眼神,從桌邊起身。

鵝黃裙擺逶迤而動,她腳步輕快,走向韓縱所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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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青年靜坐牆邊,等待邪潮到來,餘光瞥見一抹黃白色彩,眼皮輕抬。

韓縱生了張棱角分明的臉,半側面龐隱入陰翳,像正觀察風吹草動的捕食動物。

這一眼瞟來,冷肅鋒利。

目光在施黛面上逡巡而過,掠至她身後的江白硯,懷中長劍顫了兩顫。

韓縱警覺蹙眉。

難以窺知對方的實力,出於劍客的本能,他覺得此人極為危險。

“俠士,你還記得我嗎?”

施黛眼笑眉舒:“那群妖魔鬼怪衝進來的時候,你救過我一命。”

韓縱聲調平平:“舉手之勞,不必介懷。”

“救命之恩,要湧泉相報才是。”

施黛在他身前坐下:“我叫衛靈,這位是阿言。俠士叫什麼名字?”

她猜到韓縱不可能熱情,對他的冷淡毫不在意。

這裡橫豎是一場幻境,為了完成任務查清案子,施黛不介意厚著臉皮。

辦案才是正經事嘛。

韓縱語氣不變:“萍水相逢,不必告知名姓。”

嘶——

真的好冷淡,難怪沒人上前和他搭訕。

施黛暗暗想著,又覺得納悶。

都說衛靈是千金小姐的驕矜脾氣,為什麼非得對韓縱死纏爛打?還是在這種邪祟環伺的危急關頭。

“兄台劍術精湛。”

不等她開口,身旁的江白硯淡聲道:“我家小姐對此頗有興致,欲向兄台討教劍法。”

韓縱自始至終抱著劍,唯有拿雙劍誅殺邪祟時,波瀾不起的表情才有所改變,展露肆意張揚的快意。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劍癡。

要想和他找到共同話題,彆的或許不行,論劍一定可以。

施黛迅速瞥江白硯一眼,在隻有兩人能看見的桌下豎起大拇指。

江公子,真的很靠譜。

“對。”

有江白硯在身邊,施黛底氣十足,勾唇揚起下巴:“我家阿言的劍術也特彆特彆厲害。”

心中鬱結似乎消散少許。

江白硯眉宇微舒,唇邊極淺地上揚一下。

果不其然,韓縱這條魚咬上了鉤。

他挑眉:“劍法?”

“我見俠士用的是雙劍。”

施黛順水推舟,兩眼彎彎:“不知師承哪門哪派?看打扮,是遊俠嗎?”

和衛靈一樣,她本身也對遊俠十分好奇,說出的話七分真三分假,最不易被識破。

韓縱瞥向江白硯。

他對這個對手有些興趣,握緊其中一把劍柄:“清風山下清風觀。是。”

韓縱眸色微閃:“打不打?”

施黛:?

順著他的眼神,

施黛看見江白硯懷裡的斷水劍。

這還真是個劍癡啊?

“我名韓縱,擅雙劍。”

韓縱道:“你若覺得不公平,我拿一把劍也能打——不過以你的實力,想必不用。你是哪門哪派的?這把劍品相不錯,是好劍,叫什麼名字?”

施黛:?

什麼情況,老兄你被奪舍了?

就韓縱剛剛劈裡啪啦講出的這段話,字數比他今天說的加起來都多。

韓縱面無表情,儼然一具吐字機器,一邊說,一邊亮出手裡兩把長劍:

“這是我的劍,左邊叫龍牙,右邊叫狼齒,皆是淬煉多日所得。它們已許久沒遇上好的對手,這間客棧裡的邪祟,不夠。你亮劍,或許能滿足它們。”

韓縱:“打不打?”

施黛張口,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韓縱呢?原原本本那麼大一個韓縱呢?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個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酷哥?

這話嘮是誰?

江白硯微微蹙眉。

他討厭自來熟。

一人除外。

“今天不行。”

想起江白硯左肩的血口,施黛義正辭嚴:“阿言身上有傷,出劍的話,傷口會崩裂。”

韓縱眼底亮光一瞬暗下:“哦。”

韓縱不再言語,滿目失落,抱劍垂眸。

這下,又是一句話不說了。

施黛覺得好笑,摸透了韓縱的喜好,一手撐起下巴:

“原來是韓少俠。清風山在什麼地方?我看你劍法過人,師門教導的劍術,一定有獨到之處吧?”

聽得師門劍術,韓縱抬眼,多出一絲神采:“清風山在長安以北,相隔百裡。”

說完看看江白硯:“等你傷勢痊愈,打不打?”

總而言之,和他聊劍就成。

施黛不緊不慢,一點點扔下釣魚的餌料:“韓少俠能否說說清風觀的劍道?用雙劍的劍客,在如今很少見了。我和阿言都很感興趣。”

提及此事,韓縱神情稍斂:“雙劍練起來麻煩,又不如單劍靈活,練的人自然不多。”

施黛耐著性子循循善誘:“是嗎?但我聽說,雙劍用得好,突進非常強。”

一句話戳中心窩,韓縱向來冷冰冰的臉上,浮起引以為豪的淺笑:“正是。”

個彆劍客愛劍如命,毋庸置疑,韓縱屬於其中之一。

說起自幼修習的雙劍劍道,他神情鬆弛許多,依舊冷淡,好在可以正常溝通:“清風觀的劍術,講究迅疾如風……”

施黛全神貫注地聽,偶爾分神,給不遠處的柳如棠和沈流霜打手勢。

魚已經咬住了餌料,短時間內不會鬆口,她倆可以安心去搜韓縱的客房。

柳如棠由衷感慨:“靠譜。”

沈流霜挑眉:“黛黛嘛。”

不過——

起身之際,柳如棠挪動視線,看向坐在施黛身旁

的江白硯。

施黛與韓縱聊得正歡,一人興衝衝地說,一人認真地聽,氣氛不錯。

江白硯一如既往安安靜靜,明面上瞧不出端倪,唯獨薄唇抿起,眼睫覆下的陰影黑而沉。

這個變化細小得難以察覺,正因如此,顯得格外微妙。

哦豁。

情不自禁想笑,柳如棠抬手掩唇,為不讓沈流霜發現,袖擺遮住上翹的嘴角。

完蛋囉,江白硯。

柳如棠與沈流霜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大堂,韓縱不知自己被偷了家,仍在大談特談:

“單劍雙劍各有利弊,我隻盼能尋到實力尚可的對手,酣暢淋漓打上一架。”

可惜隨經驗日積月累,能與他相鬥的人越來越少。

施黛習慣性誇誇,給自己人漲威風:阿言很厲害的,不止是‘實力尚可’這麼簡單。”

她喜歡和人聊天,也喜歡由此了解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樂此不疲。

單劍雙劍的話題用完,施黛還有更多問題:“韓少俠這些年裡行走八方,有沒有遇見什麼難對付的敵手?比如……邪修?”

這次案子的幕後凶手乃是邪修,既然韓縱有嫌疑,她就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引。

狀若無意,實則是早有預謀的套話。

“邪修?”

韓縱蹙眉回想:“我接通緝令時,遇見過不少。”

施黛:“通緝令?”

“邪修作惡多端,殺掉他們,往往有一大筆賞金。”

韓縱道:“我靠這個吃飯。”

遊俠也要填飽肚子,揭下鎮厄司發布的通緝令,既能誅邪,又有銀錢入袋,一舉兩得。

施黛心下一動:“所以,韓少俠殺了很多邪修?”

“一群敗類,殺了也好,為民除害。”

韓縱道:“要說難對付的……”

於是開始新一輪的你來我往,言語交鋒。

江白硯靜坐她身側,心底微愕,又覺本該如此。

愕然的是面對韓縱這種古怪性子,施黛能輕而易舉令他打開話匣,同此人談天說地,不帶停頓。

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施黛。

她素來靈動嬌俏、生機勃勃,對誰都是好脾氣,和誰都能說上一兩句。

曾經的江白硯待她冷漠疏離,施黛從未放在心上,每當相遇,往往要朝他笑一笑。

對誰都好,這樣的親近便成了尋常,算不得特彆。

她會對誰袒露更多的親昵?

江白硯想要“更多”。

一陣夜風輕拂燭火,微光搖曳,落在她眼底,如碎水流金。

那雙漂亮的杏眼裡,描摹出韓縱的倒影。

江白硯想,沒有他。

“那趕屍人手持一柄拂塵,單手一揚,就有十隻僵屍同時攻來。”

受施黛引導,韓縱說起自己的對戰事跡:“我一個閃身,像這樣斜刺而去。”

施黛聽得聚

精會神,想象出當時劍拔弩張的情景:“然後呢?”

江白硯心不在焉,指腹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他曾憑一人之力,在前朝大墓中斬殺近百屍邪。

施黛想聽,他也能說。

韓縱:“緊接著,我一個回身後撩,雙劍並起。”

江白硯指尖點了點斷水劍。

這一招,他也會。

韓縱為何還沒說完?如若將斷水刺入他胸口,畫境會不會即刻崩塌?

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情緒,斷水連帶劍鞘輕輕一顫。

恰在同時,耳邊掠過施黛的低語:“江公子,你不舒服嗎?”

江白硯抬眼。

施黛好奇端詳他蒼白的面色。

她知道江白硯不愛說話,可自打韓縱開口,他沒再出過聲。

垂著睫毛一言不發的樣子,近似於委屈。

難道是傷口在疼?

靜神感受胸腔裡翻湧的陌生心緒,江白硯輕勾嘴角:“無事。”

“兄台襟前這血,莫非是被邪祟所傷?”

韓縱還想再說什麼,電光石火間,劍眉驟凜:“噤聲。”

深夜的山林死寂無聲,忽有冷風擊打窗欞,咚咚作響。

風聲如泣如訴,兩相交疊,好似怨鬼拍窗,詭譎非常。

客棧裡,人人凝神屏息,出現刹那的闃靜。

下一瞬,木窗竟被從外轟然破開,一團黑影勢如破竹,俯衝入人群!

猶如被按下開關,凝滯的氣氛驀地潰散。

住客們個個面如土色,竭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朝虞知畫和韓縱奔逃而來。

尖叫聲、哭喊聲與求饒聲響成一片,韓縱對此置若罔聞,拔劍出鞘。

臨走前不忘對江白硯叮囑:“打不打?你定日子,我都行。”

施黛牢記台詞,往江白硯身邊湊了湊:“是妖怪,阿言救我!”

虞知畫咬牙,操縱所剩不多的靈氣彙入驅邪陣法:“去把窗戶堵上!”

陣法強弱與客棧布局息息相關,一旦破了口子,陽氣外泄,邪祟便有可乘之機。

她與韓縱一人護陣,一人除邪。

驅邪陣法的金光流瀉回轉,黑衣劍客雙手執劍,如鷹入長空,貼近破窗而入的影鬼。

兩刃劍鋒好似雙月,橫斜突刺,斬斷影鬼半身。

施黛下意識“哇”了聲。

她的目光沒在韓縱身上久留,邀功似的側過腦袋,踮了踮腳尖:“怎麼樣,我剛剛的搭話還行吧?你——”

看清江白硯眼底的晦暗之色,施黛定神:“你還好嗎?是不是傷口不舒服?”

她本打算脫口而出“江公子”,話到嘴邊,把稱呼生生咽下。

從他們二人向韓縱搭話開始,就吸引來客棧中的不少目光。

這會兒住客們一擁而上,齊齊聚在韓縱身後,她與江白硯身邊圍了不少人。

在畫境中人的視角裡,

她是衛靈。

施黛目有關切,江白硯對上她視線,靜默須臾,輕勾唇角:“傷勢無恙。我大抵是……嫉妒?”

施黛一怔:“嫉妒?嫉妒什麼?”

江白硯坐在她身側,面容清絕,一笑起來,似落滿霜雪的鬆。

是種風姿澹澹、疏冷矜雅的氣質,長劍在懷,複添幾筆淩厲殺意。

長得好看,天資過人,前途無量。

這樣一個人,施黛很難把他和“嫉妒”一詞聯係起來。

食指輕敲劍柄,江白硯淡聲:“嫉妒韓少俠劍術超群,更甚於我。”

他語調散漫,帶著半開玩笑的意思,擺明了隻是信口一提,當不得真。

斷水似是不滿,嗡嗡一響。

施黛覺得匪夷所思:“這是什麼話?你的劍法……你的劍法,肯定比他厲害得多。”

凝神注視她的神態,江白硯唇邊弧度微深:“小姐此言當真?”

施黛用力點頭:“當然。”

江白硯拔劍禦敵時的情景,她記在心裡始終沒忘。

都說他是難遇的劍道天才,斷水鋒利無匹,江白硯亦銳不可當。就算置身於人才輩出的鎮厄司,他的實力也絕對名列前茅。

更何況,江白硯還這麼年輕,經驗尚淺。

近在咫尺之處,江白硯靜靜看她,黑眸幽邃如潮。

半晌,他忽地一笑:“那就看好了。”

這句話被壓得太低,經由微風送到耳畔,轉瞬散去。

施黛來不及反應,再眨眼,一息劍風撩過鬢邊,眸底盈滿秋水般的寒冽劍光。

的確是無人可匹敵的劍法。

經過千錘百煉,爐火純青,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起劍便如霜色滿天。

江白硯沒用靈氣,手腕輕翻,挽出繁複劍花。袖袍紛飛間寒光大盛,亮得刺眼。

斷水裹挾雷霆之勢,乾淨利落直取要害,筆直沒入一隻妖魔胸腔,所過之處鮮血飛濺,似墜地紅蓮。

那妖魔從窗口進來,越過韓縱試圖偷襲,來不及發出慘叫,已身首異處。

阿言有劍術傍身,在危急關頭用劍,屬於情理之中。

刀光劍影來得猝不及防,附近的人們被嚇得驚叫連連,紛紛退讓數步。

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如遇大赦朝江白硯靠攏。

一抹腥血濺落頰邊,江白硯執劍側目。

冷不防撞上那雙桃花眼,施黛脫口而出:“你——”

施黛跳腳:“你身上有傷!”

她繃著神色小跑到江白硯跟前,唯恐左肩那道傷口崩裂出血,手忙腳亂好一會兒,想看看,又不能直接把人衣服掀開。

施黛很是苦惱,右臂放了又抬,停在半空。

旋即聽見江白硯的低笑。

他周身殘留未儘的殺意與劍氣,哪怕在笑,也無端多出令人膽寒的侵略性。

“小姐,”他輕聲道,“知道我為何嫉妒了嗎?”

眾目睽睽下,他用著阿言的身份,這聲“小姐”叫得無比順口。

施黛不解抬眸:“為什麼?”

她當然不相信,江白硯會對韓縱的劍法心生妒意。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看見江白硯眼尾勾出的弧。

“我嫉妒,”他低低出聲,聽不出喜怒,更辨不出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小姐眼裡,隻看得見他的劍術,沒有我。”

清越微沉的嗓音。

像是蠱惑。

從沒想過得到這句答複,心尖被猝不及防一撞,耳後是洶湧澎湃的燙。

施黛短暫失神,迅速回神。

江白硯的身份……是阿言對吧?

他得到的宣紙上,一定有寫阿言的吃醋與委屈,為了符合人設,才講出這樣的話。

她聽得清清楚楚,江白硯叫的是“小姐”。

但還是覺得害羞。

心裡的小人原地翻滾幾圈。

施黛抬手,捂住自己臉頰試圖降溫。

“看、看見了。”

她暈暈乎乎:“阿言的劍法。”

江白硯拭去飛濺在頰邊的血跡,唇下小痣如花蕊籠上殷紅,隨嘴角微揚。

他沒再多言,見施黛上前一步,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開口。

“不是阿言。”

相隔太近,她的聲線攜有梅香,柔軟貼在耳邊:“……是江白硯。”

施黛小聲說:“江白硯的劍法,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像戾氣洶洶的野獸被捋順了毛。

僅聽她一句話,胸腔裡的澀意與殺念消退殆儘,取而代之,是另一種更難捱的、撕扯般的飽脹情緒。

喉結無聲滾動,江白硯垂頭拭劍,黑發絲縷墜下,顯出耳尖胭脂色薄紅。

他尾音噙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