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硯房中尚未燃燭。
一輪清月明渾似水,鋪開單薄光暈。江白硯額前的碎發似被月色浸濕,定神看去,才發覺是溢出的冷汗。
根據原主的記憶算算日子,這幾天恰好是血蠱發作的時間段。
血蠱。
這兩個字在心頭滾上一遭,施黛攥了攥袖口。
從《蒼生錄》中透露的隻言片語來看,當年江家滅門慘案牽連甚廣、撲朔迷離。江白硯要想調查真相,必須借助施敬承與鎮厄司的力量。
血蠱是他為留於施府,親手給自己套上的枷鎖。
哪有人會對自己這麼狠的。
她問話時仰著頭,目光於江白硯面上逡巡一圈,察覺對方輕微的顫抖,篤定了猜測。
聽說這種蠱毒陰邪狠戾,疼起來能要人半條命。江白硯竟能神色如常與她對話,不得不說,是個狠人。
一牆之隔,江白硯立在窗邊看她。
眼底洶湧的暗潮被瞬息壓下,連帶殺意一並消散無蹤。
即便心中填滿殺戮的欲念,當他開口,仍是一派溫和:“嗯。”
這種眼神讓阿狸打了個哆嗦。
江白硯這家夥……方才一定在想,究竟割破施黛的心口還是脖子。
察覺到危險,狐狸尾巴不由自主豎起老高。
阿狸抬頭,直勾勾撞進江白硯的雙眼。
那是一對漂亮的桃花眼,帶了似笑非笑的戲謔,令它脊骨一冷、頭皮發麻。
江白硯在看它。
他……莫非發覺它神態不對勁了?
它本就是極為脆弱的天道殘片,依靠最後一絲力量,才附著於這隻狐狸的身體裡。
要是哪天被江白硯一劍乾掉……
心底悚然一驚,小白狐狸佯裝出懵懂無知的模樣,乖巧趴回施黛身上。
大昭境內魍魎叢生,加之在鎮厄司當差,施黛身上常備金瘡藥和小刀,這會兒毫不猶豫掏出一把短匕,刀鋒淩厲,橫在指尖。
血蠱此物顧名思義,江白硯渴求她的鮮血,如同吸血鬼的本能衝動。
然而吸血鬼的故事大多伴隨有淒美糜麗的頹艷之感,男女主要麼咬手指,要麼啃脖子,曖昧得難舍難分——
與她和江白硯的相處方式差了十萬八千裡。
先不說大昭講究男女大防,憑原主對江白硯滿心戒備的態度,也絕不可能讓他碰自己。
每每血蠱發作,都是由原主割破掌心,將血液滴在杯中,交給江白硯。
主打一個非接觸式隔離。
從記憶中看,割破手掌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但真做起來……
施黛握刀的右手微僵。
她生活在風平浪靜的二十一世紀,受過最嚴重的傷,是切菜時不小心割破手指,以及八百米跑時摔了一跤。
每次看吸血鬼相關的電影,施黛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浪漫,而是好疼。
一個好端端的人,被當作鴨脖啃,能不疼嗎。
看出她的躊躇不定,江白硯輕笑一聲,遞來一把明晃晃的黑金小刀:
“此刀鋒利。施小姐隻需用它劃破指尖,再將刀交還於我便可。”
施黛:“指尖?”
指尖就那麼點兒血,怎麼滴進杯子裡?
她微微一愣,一抬眼,望見江白硯輕顫的長睫。
他應是疼得厲害,眼底無甚笑意,下唇不知何時被咬破,露出一個紅豔豔的豁口,血漬散開,格外醒目。
似是無聲的催促。
見他如此,施黛哪裡敢耽擱,手起刀落,立馬在指尖割開血口。
疼痛如期而至,卻比不得江白硯正在承受的半分,將黑金小刀遞給他時,施黛忍不住想:
倘若她是江白硯,肯定早就哭得沒了力氣。
接過小刀,江白硯安靜垂頭,將沾染鮮血的刀鋒銜入口中。
薄唇抿起,舌尖觸到刃上滾燙濃稠的液體。
如同貓咪舔舐溪水,他眉眼低垂,將鮮血卷入舌尖。
鐵鏽般的腥氣充斥味蕾,劇痛逐漸平息,如同洪水退去。
平靜之餘,生出無法被填補的空虛。
施黛看著他的動作,莫名生出怪誕的錯覺,仿佛江白硯並非刀尖舔血,而是在塗抹口脂。
因血蠱引出的劇痛,他唇色淡而薄,此刻輕輕抿起,暈開刀刃上的殷紅血珠,平添幾分穠豔昳麗,好似刀鋒開出的灼灼桃花。
察覺她的目光,江白硯掀起長睫,同她四目相對。
施黛看得大大方方:“江公子,好些了嗎?”
喉結滾動,咽下血珠,江白硯揚了下嘴角。
他被疼得沒什麼力氣,靠在窗邊微微頷首:“無礙。多謝施小姐。”
施黛正在給指尖的血口塗抹金瘡藥,因不習慣疼痛,蹙眉輕嘶一聲:
“沒事就好。江公子血蠱發作,為何不來找我?若非我與青青路過此地,你豈不是要疼上一整晚?”
江白硯不置可否,看一眼她手指上的傷痕。
她當時應是劃得急了,傷口有些深,然於他而言,連輕傷都算不上。
僅僅這樣,就能讓她覺得疼嗎?
“我並非有意闖進江公子院中。”
想起與青青一同狼狽墜地的情景,施黛摸摸鼻尖:“娘親同你說過僵屍送貨的事嗎?我們在試驗僵屍的持久度。不知怎麼回事,稀裡糊塗就摔進林子裡了。”
她晃了晃從青青身上撕下的符籙,抬手指向不遠處的竹林:“它叫青青,今晚帶我在長安城中繞了大半圈。”
竹林裡,被撕下符籙的僵屍呆呆立於樹影間,與施黛目光相撞,歪了歪腦袋。
江白硯對僵屍毫無興趣,瞥向施黛被冬風吹得亂糟糟的發頂:“施小姐今日心情不錯?”
“相由薪生嘛。賺錢賺得多,心情自然就好囉。”
提起這一茬,施黛笑意綻得更開:“對了,今晚作亂的傀儡師找到了嗎?”
“尚未。”
江白硯言簡意賅,不知為何,話鋒一變:“施小姐之前說,你在捉妖時磕破了頭。”
出於本能地,趴在施黛肩頭的阿狸感到一縷殺意。
不對勁。
江白硯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白狐默默繃直身體,窗邊的江白硯仍是含笑。
他的笑意過分溫柔含蓄,如同被描摹於唇邊的虛假弧度,不知是不是錯覺,隱約顯出一絲譏誚冷意:“過去之事,一概不記得了麼?”
“大概記得一些。”
施黛應道:“怎麼了?”
“隻是覺得,施小姐方才放血時,動作生疏得很——原是忘了。”
江白硯低聲:“從前施小姐不會這般待我。”
江白硯來曆不明,原主對他頗為忌憚,莫說親近關照,連一句話都不願同他說。
至於血蠱之痛,在原主看來,純屬他自作自受。
“我這不是,忘了些事麼。”
江白硯心中對她必然有怨,施黛很有自知之明:“與江公子有關的記憶,我大多記不清了。”
“今日相見,施小姐待我極好。”
江白硯凝睇她雙眼,笑意更濃幾分:“往後,也能這樣嗎?”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阿狸頭皮發麻。
這絕非江白硯能講出的話。
強烈的錯位感令它如鯁在喉,又一次預感到撲面而來的濃鬱殺意。
它下意識覺得不能應答,可在施黛的認知裡,江白硯純良無害、毫無攻擊性。
果不其然,它聽見施黛的聲音。
施黛道:“自然。江公子今日救我一命,我日後也會保護你。”
寂靜夜色裡,響起一聲輕笑。
清朗溫潤,如冬日化開的薄雪,初聽清清泠泠,待細細分辨,方能窺見冷意。
長劍出鞘之聲清越如風,再眨眼,劍鋒已橫於施黛側頸。
如同毒蛇吐信,停在與皮膚毫厘之距的半空。
“可在下覺得,施小姐不似失憶,而是被……”
純良笑意褪去,江白硯露出玩味之色,尾音沉沉,滋生潮湧般的侵略性:“奪舍了。”
瞬息的寂靜。
不止空氣,連血液與心跳都仿佛凝固。
阿狸愣在原地,一時沒回過神。
施黛的性格與原主其實大差不差,直率明快,喜歡撒嬌,少了幾分任性,多出些嬌憨,無傷大雅。
沒想到會被他如此直白地戳破,一道刺骨寒意自足底騰起,順著骨髓攀附而上,充斥全身。
它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卻意外發現,施黛似乎並未被嚇到。
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被一把劍橫在脖子上,施黛當然不太好受,抿了下唇,右手攥緊又鬆開,對上江白硯視線:“江公子何出此言?”
江白硯輕哂:“施小姐知曉緣由。”
施黛的轉變過於異常。
他們之間的聯係本應僅限於血蠱,施黛對他的情緒,唯有恐懼、排斥與厭惡。
而不是如今日這般,毫不設防出現在他身前,說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她的關照與在意,於他眼中無異於沁著毒的甜膩飴糖,令人作嘔。
施敬承貴為鎮厄司指揮使,施黛倘若真被妖邪附體,按理來說,能被很快看出。
或許她並未被奪舍,當真隻是失去了記憶,真真假假,江白硯一概不關心。
他隻想知曉,眼前此人接近他的原因。
她想接近他、利用他做什麼?
出乎意料地,施黛並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嚇得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意味不明打量她一瞬,江白硯長睫輕顫:“施小姐不怕死?”
呸,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施黛深吸一口氣。
早在江白硯說出那句“你在捉妖時磕破了頭”時,她就隱隱意識到,這人對她起了疑心。
都說失憶是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現在看來,還是有塌房的風險。
施黛打小就是直來直往的性子,最受不了明明長著一張嘴,卻把話憋在心裡不說。
原本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和江白硯說開,他突然拔劍橫在她脖子上,倒是大大超出預料。
江白硯,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凶一點。
感受到脖頸旁側劍鋒的冷意,施黛飛快應聲:“當然怕死。之所以沒躲開,隻是因為我腿軟了。打個商量,能不能把劍收掉?”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
長劍並未挪開分毫,江白硯俯身,拉近二人距離。
問句被他生生壓成不容置喙的陳述句,嗓音溫和,卻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施小姐怕我?”
阿狸渾身緊繃,屏著呼吸趴在施黛肩頭,垂首看去,劍光寒冽如冰。
江白硯身量極高,與施黛之間隔著一扇敞開的窗,因距離近,覆下一片漆黑如墨的影子。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掩映月色,滿溢戾氣,壓迫感太盛,隻一眼,便令它四腿發軟。
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
施黛身為原主轉世,魂魄與這具身體彼此契合,哪怕請來鎮厄司中的巫祝薩滿,也不可能察覺她已換了芯子。
關鍵是……江白硯若想傷她,哪會在乎施黛究竟是不是原主?
他對原主可沒絲毫好感。
如今他已動了殺心,雖受製於血蠱,無法將施黛置於死地,卻有無數種法子令她銷聲匿跡、生不如死。
自幼在邪術裡長大的瘋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阿狸在心底罵了句臟話。
曾經那位“施黛”的確怕他。
但凡知曉江白硯過去之人,都會對他敬而遠之,畢竟邪修二字的分量,足以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何為邪修?
陰戾凶殘,殺人如麻,修習見不得光的邪門術法,不為正道所容。
事實是,江白硯的確如此。
當下的情形不允許它輕舉妄動,隻能屏住呼吸,時刻準備撲上前去,為施黛爭取時間。
以施黛的性格,應該會說些好聽的體己話吧?
譬如“我相信你不是壞人”“我隻是想對你好”之類——
江白硯會吃這一套嗎?
求求了,無論如何,千萬要苟住!
它正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猝不及防,見施黛忽然伸出右手。
她的動作輕而快,勾出一縷清風,隔著衣袖,握住江白硯手腕。
這個舉動出現得莫名其妙,阿狸雙眼圓睜,江白硯亦是微怔。
施黛不知道的是,她出現之前,江白硯曾在手腕割開過一道血口。
她的指尖不偏不倚,恰好從傷口邊緣拂過,因力道極輕,並不疼。
隻有羽毛般的癢。
在周身劇痛的當下,這縷癢意如同墜入岩漿的一片雪花,流連於肌理,再緩緩滲入骨頭,竟讓他生出戰栗。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感受。
“施小姐,”江白硯挑眉,“這是何意?”
“我不畏懼江公子,隻是怕劍。”
施黛鬆開他手腕:“你看,我能像這樣觸碰你,卻不敢碰刀——刀劍無眼,莫說是江公子,就算被一個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用劍架在脖子上,我也會害怕。”
江白硯:……?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江白硯罕見微怔。
有生以來頭一回被和老頭老太太做類比,他倒也不惱,輕笑出聲:
“施小姐知曉刀劍無眼,所以將短匕抵在我心口上?”
什麼短匕?
阿狸聽得雲裡霧裡,垂下頭去,猛吸一口涼氣。
趁方才江白硯愣神的刹那,施黛竟掏出袖口中那把小刀,直直對向他。
這、這這這這——
這什麼初生牛犢不怕虎!!!
新手村都沒出,你就直接單挑魔王嗎?
“自保嘛。江公子不會朝我揮劍吧?”
施黛眨了眨眼,尾音微顫:“過往之事,我確實記不清了。你既然疑心我被奪舍,大可同我去鎮厄司,搜一搜我的魂——要是冤枉我,得給我道歉。”
即便做過心理準備,在這種對峙下,還是會感到緊張。
在長久的寂靜裡,她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一聲接著一聲。
江白硯這回沒應聲,眼中黑沉霧靄如烏雲壓頂,瞬息萬變。
他又有些弄不懂了。
他想過施黛會哭哭啼啼,亦或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試圖安撫他、同他親近。
就像兒時,那兩名邪修對他做過的一樣。
結果這姑娘毫不猶豫將一把小刀靠在他心口,讓他道歉。
垂眸看去,施黛仰著腦袋與他對視,一雙杏眼好似明麗寶珠,其中並無懼意,直勾勾盯著他時,像隻不服氣的、驕矜的貓。
冷風拂過窗欞,吹得窗戶劈啪作響。
“抱歉。”
長劍被收回入鞘,江白硯似乎心情不錯,揚唇笑了下,“作為冒犯施小姐的歉禮…”
開口的同時,江白硯抬起左手,緩緩握住施黛手裡的短匕刀鋒。
他生了雙好看的手,修長潔白,手背覆有淡青色筋絡,在月色下宛如玉質。
掌心用力,將血肉沒入刀鋒,再重重一劃——
手掌頓時血如泉湧。
嘶…!
施黛哪曾見識過這種自虐的操作,倒吸一口冷氣:“江、江江江公子!”
“無礙,我房中有藥。”
熟悉的痛感蔓延,江白硯道:“天色不早,施小姐回房歇息吧。”
所以這是,結束了?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她不便在此久留。施黛撓頭,不大放心地看一眼他左手,小聲道:“你不用這樣道歉,我沒生氣,這也不是道歉的方式。明日……”
看上去好疼。
他對這種事習以為常嗎?哪有人用這種辦法說對不起的?
“不必搜魂。”
江白硯:“今日是我唐突,抱歉。”
直至施黛與他道彆,重新為僵屍青青貼上符籙,阿狸腦子裡都是一團懵。
“你、你你你不害怕嗎?”
等總算回過神來,小白狐狸顫抖一下:“他說你被奪舍……”
“有什麼好怕的?江白硯懷疑我,很正常。”
施黛將青青小心扶正:“我猜到他生疑,與其今後彆彆扭扭憋出毛病,不如直接把話挑明。”
“可你方才態度那般強硬,還拿了刀。”
想起江白硯睚眥必報的性子,阿狸語氣弱了幾分:“你不是覺得江白硯過得苦,要對他好些?這樣做,不怕他心生怨懟?”
“江白硯拿劍指著我,不反製回去,被他傷到怎麼辦?再說,他吃過很多苦,我就要無條件遷就、無條件哄他嗎?那麼多殺人犯的童年都不幸福,不還是被斃掉了。”
施黛戳了戳肩頭小狐狸的鼻尖:“我和江白硯互不相欠,就算想對他好,也沒必要唯唯諾諾。大家都是正常人,把話說開、正常交流不就行了?”
再說,如果真因被他用劍指著,就嚇得方寸大亂連連求饒,未免太丟人。
施黛要臉。
它好像,被說服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姑娘大學報的是警校。
阿狸一陣恍惚:“所以,江白硯今夜質問你,你生氣了?”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施黛跳上青青後背:“我和原本那位施黛本來就不同,江白硯懷疑我被奪舍,是他有腦子。在這種妖邪橫行的世界裡,假如我身邊有人性情大變,我也會逼問對方是不是換了芯子。”
她正要指揮青青跳上圍牆,意料之外地,聽見身後江白硯道了聲:“施小姐。”
扭頭看去,窗邊竹影搖曳,打碎層疊月光,影影綽綽的光影落在他眼底。
左手合攏,指尖按上掌心傷口,極致的刺痛席卷全身。
奇怪的是,再沒了被施黛拂過傷口時,那種轉瞬即逝、令他戰栗顫抖的癢。
江白硯笑意慵懶,似是隨口一提:“施小姐說要保護我,可還作數?”
“當然作數。”
施黛趴在僵屍背上,撩起一縷被風輕揚的碎發,朝他揮揮手:“江公子快去療傷吧。明日見。”
明日見。
青青騰空而起,冬風拂面,吹得小白狐狸一陣哆嗦。
無論是利用妖物開拓財路,還是今夜與江白硯的對峙,施黛的每一步,都踩在未曾設想的地方。
稀裡糊塗離開江白硯的院落,它有些暈暈乎乎。
但總而言之——
施黛,好像有點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