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褚晏頃刻間血液倒流。
那感覺就像是明知有一條毒蛇正在穿過草叢朝他逼近,而他卻像是被釘死了在了原地一般,無能為力,動彈不了分毫。
沒一會兒,一隻手摸索了過來從前面繞到了他頸側。
褚晏心如死灰,這是打算鎖喉嗎?
他深知自己不是虞秋秋的對手,就算掙紮也隻是蜉蝣撼樹,是以,早就放棄了抵抗。
然而,緊接著那隻繞到他頸側的手過來的,卻是虞秋秋的身體。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虞秋秋的聲音軟綿綿的,有一種半夢半醒時說話的慵懶。
她鑽進他懷裡,頭在他肩頭蹭了蹭,摟著他的脖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靜下不動了。
預想之中被掐住脖子後的窒息感並沒有到來,虛驚一場……
褚晏心緒湧動,轉瞬,便被這巨大的驚喜填滿了胸腔。
就像是……被恩赦了一樣。
“我——”
他的喉結滾了滾。
“嗯?”
虞秋秋似乎沒聽清,睜開迷蒙的睡眼,仰起了頭。
溫熱的呼吸瞬間離他更近了。
想到什麼,褚晏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的聲音沙啞:“你在等我?”
“切——”
過了好一會兒,虞秋秋輕嗤了一聲。
——“誰在等他了,我隻是剛好還沒睡著而已。”
她覺得她有必要說明一下這點。
“我唔——”
剛開口,褚晏不知為何忽地激動了起來,唇齒糾纏,不給她絲毫開口的機會。
良久後,褚晏鬆開她,一手扣著她的後頸,頭抵著她的額頭。
“我知道。”他說。
虞秋秋那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淺淺睡意,徹底地被他給吻醒了,不過——
——“他知道什麼了?”
她撤開了些許,探究地望向了他的眼睛。
屋裡沒有點燈,隻窗外隱隱透了些月光進來,黑暗中,褚晏的眼睛,就像是那映著月光卻蕩漾不止的湖水。
虞秋秋愣了愣,周遭突然一片安靜,誰也沒有說話,隻剩下彼此近得分不清界限的呼吸聲。
她的心裡忽然躁動了起來,仿佛有什麼在掙紮著要破土而出。
這樣的感覺令她不安,她本能地想要結束這一切,一手撐在了褚晏的肩頭,欲要將其推開。
可狗男人這次卻出奇的不配合,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再度靠近。
“我知道。”
呼吸相聞時,他又重複了一遍。
自欺欺人也好,這一刻,他隻想相信自己看到的。
……
翌日。
褚晏醒來的時候,虞秋秋還睡得正香,許是大半張臉都捂在了被子中,臉紅撲撲的。
怕她被悶到,褚晏抬手幫她將被子拉開了些許,之後手沒有立馬離開,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就這般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
很神奇,此刻的她什麼也沒有做,卻讓他感覺到了幸福。
良久後,褚晏再度擁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
他想,他大抵是沒救了。
今天休沐,褚晏難得沒有早起,陪虞秋秋睡了個懶覺。
是以,日上三竿,當虞秋秋睡到自然醒習慣性地伸懶腰卻碰到阻力時,還愣了一下。
“醒了?”褚晏輕笑。
虞秋秋睜眼,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再看向旁邊的褚晏時,眼底一片清明。
“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反應不鹹不淡。
褚晏臉上的笑意微僵,心下一陣失落。
她的理智,似乎隻在意亂情迷的時候才會有些許的動搖。
這會兒醒來,竟是瞧著又有些六親不認了……
因著作息不同,早午餐虞秋秋很難和虞老爹的時間合上,是以,父女倆雖同住一府,但早飯和午飯一般都是各吃各的,隻有晚膳才會在一塊吃。
待虞秋秋起床洗漱完,已是巳時,早不早晚不晚的,便索性將早飯和午飯合並成了一頓。
正吃著的時候,虞苒過來了。
“虞姐姐!”
她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路小跑過來,瞧著分享欲很是旺盛。
虞苒嗖嗖進屋,剛挨著虞秋秋坐下,就迫不及待道:“虞姐姐你知道麼,我早上的時候聽說,成遠伯府的公子竟然差點被人頂替了!”
“咳咳咳——”褚晏一口湯下去把自己給嗆著了。
分享被打斷,虞苒瞥了他一眼,嫌棄嘀咕:“這麼大人了,喝湯還會嗆著……”
“……”
褚晏咬牙,這可真是他親妹,哪壺不開提哪壺!
褚晏試圖用眼神讓其閉嘴,可虞苒嘀咕完卻是沒再看他了,馬不停蹄地又繼續跟虞秋秋叭叭起了她打聽到的消息。
“千鈞一發之際,賀世子一腳踢開房門,對著那賊人就是一聲大喝——‘還不快放開我弟弟!’……”
虞秋秋嘴角抽了抽,聽出來了,虞苒這消息,絕對是今早從說書人那聽來的。
虞苒一頓連說帶比劃地複述完,末了,喝了口水感歎道:“說起來,那賀二公子也真是命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恰巧碰上了賀世子去滄州看他,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來。”
“巧麼?”虞秋秋眉梢微挑:“未必吧。”
虞苒倏地睜大了眼睛:“怎麼說?”
虞秋秋輕笑。
——“上輩子的時候可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賀景明會突然去看賀景澤,隻有一個可能。”
她吃得差不多了,準備放下筷子,可誰料手剛動了一下,褚晏竟是突然來了個大幅度的後仰。
虞秋秋:“???”
她放下筷子,
轉頭奇怪地看向了褚晏:“你在乾嘛?”
——“躲這麼遠,知道的是我要放個筷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動手呢。”
虞秋秋的眉頭漸漸皺起。
——“不對勁,狗男人這反應不對勁,怎麼瞧著像是條件反射出來的應激反應。”
——“我以前……打過他?”
虞秋秋派自懷疑起了人生。
——“不應該啊,我的人設應該沒塌過吧,溫柔、脆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褚晏:“……”
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提醒她一下,當初到底是誰輕輕一拽就把他膝蓋磕成了骨裂,又是誰早上發起床氣一腳把他踹飛了三丈遠……
褚晏默默將後仰的上半身坐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都是上輩子還有上上輩子的事了,再說出來有翻舊賬之嫌。
“看錯了,以為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他挽尊地解釋了一句。
剛才多多少少是有點草木皆兵了,丟人!
虞秋秋又看了他一眼。
——“我就說嘛,我隱藏得那麼好,人設不可能塌。”
放下心來,虞秋秋這才轉過頭去跟虞苒道:“應該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了。”
通風報信?
見虞秋秋說得篤定,虞苒眨了眨眼,百思不得其解,這是怎麼推斷出來的?還有——
“虞姐姐你已經聽說過這件事情了?”虞苒疑惑。
她剛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虞姐姐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此問一出,就連坐在一旁的褚晏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隻聽虞秋秋聲音淡淡:“嗯,我昨天就知道了。”
褚晏眼皮微顫。
昨天就知道了?那她的反應……
虞秋秋微微歎了口氣。
——“雖然有點可惜,但周崇柯和賀景明關係好,提醒賀景明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褚晏眉頭一跳,不由得轉頭看向了虞秋秋。
怪不得她昨晚上都沒提這事兒,原來是把這事兒當成周崇柯做的了。
所以……昨天馬車裡坐的不是她?
褚晏驚訝之餘又悄悄地鬆了口氣。
這可真是個美麗的誤會,隻要虞秋秋不去向和周崇柯求證,那麼……
褚晏沒忍住,嘴角微微開始上揚。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下人卻是快步走了進來,在門口躬身稟報道:“姑爺,成遠伯府的賀世子來了,說是想見您。”
轟隆隆——
晴天霹靂!
刹那間,周遭安靜得落針可聞,褚晏感覺自己的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動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因著下人的這一句話,虞秋秋和虞苒的目光,齊刷刷地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褚晏呼吸一滯,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他直覺他應該說些什麼,彆是還沒暴露,他反倒是自己露餡了。
再說了,他寫信又沒署名,賀景明怎麼知道是他,說不定人來是有其他的事呢?
“賀景明來找我做什麼?”他起身嘀咕了一句,語氣聽著很是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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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原是說給虞秋秋聽的,是以,聲音都沒有多大,可誰知,那下人卻是個耳朵尖的,甫一聽見這句,那叫一個對答如流。
“回姑爺,賀世子說他是來感謝您提醒他有賊人盯上他堂弟一事的。”
褚晏:“……”
沉默。
還是沉默。
懸著的那顆心到底是吊死了……
他一個眼刀朝那下人射了去: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好家夥,居然是狗男人提醒賀景明的?”
虞秋秋目光不善打量起了褚晏。
褚晏被盯得頭皮發麻,隻好硬著頭皮解釋道:“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虞秋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雙眸忽地微眯了眯。
——“什麼情況,我怎麼覺得狗男人好像很緊張?”
——“他在怕我?”
——“這可不行,我還沒黑化呢,他怕我乾什麼?這不打草驚蛇了麼?”
虞秋秋眸光微轉,臉色一變,捏著嗓子就嗔怪了起來:“你這是什麼反應?救人當然是好事,你難道還怕我責怪你不成?”
——“人殺豬的都知道得先把豬喂壯了再殺呢,狗男人在這瞎緊張什麼,放輕鬆。”
虞秋秋面露微笑,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聲音更是溫柔如水:“快去吧,人還等著感謝你呢,彆讓人家久等了。”
褚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