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塔難得收到陽光照射的幾個小時內,一場清除間諜的行動如雷霆般進行。從雙子塔已被擊斃的兩個代表開始查起，最終從雙子塔各個階層，乃至城區的平民們,都揪出了一係列受到極樂曼陀天蠱惑的人。極樂曼陀天本身帶有宗教性質，在荒蕪的冰原上能輕易拿捏人心。總指揮看了都搖頭，唯一慶幸的是，白塔依舊固若金湯,有嫌疑的僅有晁千億一人。

不久後，一封信從指揮部發往人類陣營的部分哨塔終端。

“致各個頻段的聯絡人：

“發生於23號的鼠患、白塔重要設施破壞事件，以及昨晚的雙子塔代表謀殺事件,其主謀已查明，為極樂曼陀天。他們控製並搶奪黑哨兵的目的沒有得逞,且多個間諜已被拔除。但部分人員外逃。路線可能為威德爾海-冰架區域或彆林斯高晉海-群島區域,請在這兩條線路上的哨塔注意。

“最後自己搞錢去吧,白塔沒錢了。——總指揮留”

亞曆山大島,邊境哨塔。

白煜月看完這封信,無語道：“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我們這裡都這麼破了，連錢都沒有。”

他的目光停留在“極樂曼陀天”上,神情微微變冷，幾秒後才恢複正常。而後他拿起滑雪板和小紅,如一道線暢快地下山。白塔一夜之間經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亞曆山大島卻冰雪如故。

雪山腳下，白煜月正在用一把梳齒密集的鐵梳幫馴鹿們梳毛。馴鹿原本隻是低頭吃草，梳完毛後莫名全身一輕,厚實的毛發霎時變得蓬鬆，走路帶風。馴鹿們都忍不住跑起來。

白煜月勤勤懇懇地梳完一大圈馴鹿，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匹。大哈脖子上已經被係上一條紅色圍脖,是用四條小紅的備用圍脖拚起來的。它一見白煜月走過來，就昂首挺胸，看起來更像一個聖誕馴鹿預備役了。

白煜月試探性地摸它脖子上的白色長毛，大哈沒有反抗。白煜月開心地把雙手都貼上去，粗糙的細毛帶來些許癢意，但是內心升起奇異的滿足感。果然哺乳動物類型的毛茸茸才是最棒的。

確保自己心情愉快，心率平穩，白煜月便坐在旁邊的大石頭，調動自己平靜許久的精神域。

“畢業考後，我再也沒有用過精神域……”白煜月想起畢業考時，精神暴/動引起的劇烈疼痛，自己的肢體也開始隱隱有幻痛。

“冷靜——調節心率——呼吸平穩——”白煜月撇去雜念，專心地感受自己的精神域。

他的精神域就像一個核彈無限爆炸的混亂空間，隻有毀滅，沒有新生，亦沒有平靜。而這些無時無刻不在爆炸的能量被抑製器牢牢鎖住，隻能從一個小口泄露到現實中。

現在，白煜月要把泄露到現實的部分，凝結成一個精神體擬態。

據說精神體擬態和主人的性格有關，也和能力有關。如果能力強的，體型也會比現實動物大數倍。白煜月心想自己隻用這一點點精神域，就不指望要個多大的動物了，能輔助作戰就行。

接下來隻要控製自己的精神域……

白煜月屏氣凝神，

如履薄冰地把動蕩無比的精神域控製在一定範圍，

小心翼翼地使它們壓縮，額頭冒出點點冷汗。

突然他腦中閃過某人的臉，蟄伏在暗處的針刺了他一下。精神域脆弱的平衡立刻被打破，滾燙的高溫以他為中心向四周釋放。冰凍多年的石頭因驟然升溫而開裂。遠處馴鹿驚叫一聲，四處散開。旁邊的小紅摔了個四腳朝天。

白煜月強行回收精神域，暗道8.12%的解封率果然難控製，身體徹底泄力。

然後就被一隻手扶穩肩膀。

封寒安撫似的拍拍他，坐在他身邊，沉穩道：“不用著急。”

他偷看白煜月。白煜月似乎在反思失敗的理由，盤著腿撐著臉，側臉透露著一股看不慣低分的認真。封寒頗感無奈，都說讓他彆教好學生了，這學弟嫌教學進度太慢，不知從哪搞來教材複刻本自己學了。就在他們釣完魚的幾個小時內，白煜月已經學完理論部分。

不過憑學弟的天賦，失敗那麼多次也挺罕見的……要不要問問更有經驗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忽然，身邊的白煜月投影出一張兒童識字表，看了幾眼後又投影出一張色譜，嘴裡念念有詞：

“這項正常、這項也正常……”

封寒：“怎麼了？”

白煜月：“我在檢查是否有精神紊亂後遺症。”以前他相信會有人陪他度過這段後遺症尷尬期，但現在他知道不會有了。

封寒欲言又止。在他的記憶裡，精神紊亂至少要哨兵真槍實彈打幾場才會出現？凝結精神體擬態，怎麼會出現後遺症？但他終究保持界限感，什麼都沒有問，任由白煜月自顧自地檢查。白煜月的聲音漸漸低了，可能在測其他項目。唯有小紅在周圍來回搖晃走動。

“我確實不該著急。”白煜月忽然沒頭沒尾地說，“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失敗，是我沒有想明白。”

封寒看著他站起，憑直覺問道：“要不要去做點彆的換下心情？”

白煜月想了想，道：“除了釣魚。”他覺得最近手感不太好，釣魚成果幾乎為零，都是些海豹企鵝幫他“保底”。他隻好先晾魚竿兩天，等魚不注意了再去釣。

封寒腦子轉了一圈：“去論壇交易板塊？”

“我不愛看——”白煜月聞言直接離開。他吹了聲鹿哨，綁著紅圍脖的大哈便哢嚓哢嚓地跑來。他再把小紅捎上，一人一鹿一鳥漸漸隱於風雪中。

“搞不懂……”封寒百無聊賴地坐在石塊上。過了一會，他打開論壇，搜索“哨兵後遺症”。

結果論壇正熱鬨著，網絡卡頓嚴重，隻能看帖子名不能看具體內容。封寒一眼掃下去，都有點為昨晚五花八門的意外驚訝了。

昨天，先是極光會和獄火會同時發懸賞，報酬豐厚，懸賞內容為黑哨兵的蹤跡，引發軒然大波。

極光會會長北星喬聲稱“黑哨兵是他的唯一哨兵”，獄火會會長聲明此次懸賞完全出自個人原因，而

非兩個學會組織的恩怨。

緊接著，論壇爆出黑哨兵死了的訊息。

“居然死了。”

封寒表情毫無波動，“這對黑哨兵說不定是好事。”

但封寒想了想，又覺得這條消息有點假，畢竟他知道有很多人千方百計想要黑哨兵活下去。唯有活著，才有利用的價值。

然後意外發生，極光會會長因此精神域失控，清算極光會內部。學生們紛紛震驚，原來北星喬很在乎黑哨兵，那些以前對黑哨兵不尊重的人，都被他一個個揪出來教訓了。極光會差點因此分崩離析。臨到畢業，北星喬為了黑哨兵連極光會都不想要了！

封寒記得白煜月說過“黑哨兵愛得轟轟烈烈”，現在看到這條新聞，自動補全為“他倆兩情相悅一方死亡另一方甚至想殉情”。真是好感人的愛情故事。

黑哨兵的諸多帖子突然被翻出來。

封寒總算更為直觀地得知黑哨兵如何愛得轟轟烈烈。

“小黑之前經曆那麼多流言蜚語都沒有離開北星喬，真夠癡情的……”

“偷偷說一句，我以前給小黑發過匹配申請，他長得很好看嘛……但對方沒有回複我，婉拒了。所以不是小黑身邊沒得選，是小黑就要北星喬。”

“有人知道年知瑜來摻和什麼嗎？他除了因為極光會恩怨還能因為什麼發出懸賞？暗戀小黑？”

“昨晚還有幾個哨兵向導在內鬥，有北星喬、年知瑜，還有S級哨兵、一個高階哨兵、一個特殊兵種和一個夜巡組。而且幾乎是知道小黑死訊不久後……不會都是因為暗戀小黑吧？我知道他長得好看，但這也太誇張了。”

“先否掉哨兵，再否掉來管理紀律的夜巡組，否掉明戀小黑的北星喬。剩下也不是很多人。”

“年知瑜就是我的學弟嗎？”封寒回想一番，有點印象。他再往下翻了翻，沒想到極光會會長和黑哨兵還麼多愛情故事，什麼一起圖書館躲宵禁啊、一起去做企鵝圈舍義工、互相接對方上下課，通通都有，看得封寒滿頭問號。

他記得在他從前那個年級。拆塔造塔是常見的事。但原因都是單純的精神域失控，學生們通常不會有太濃烈的愛恨。這種為愛情要生要死的場面他真沒見過。他讀起來有些奇怪，仿佛看到一場演技浮誇的戲那樣尷尬。

封寒不由得感歎：“真是好一對經曆生死離彆的情侶……”

很快，封寒不再掛念白塔上的奇聞軼事，而是往海岸線的方向走去。

……

夜幕降臨，封寒敲開白煜月的門，然後塞給白煜月一箱子藥劑。玻璃管內，瑩瑩藍光構成螺紋，在雙層真空隔熱材料中緩慢轉動。玻璃管的標簽已經十分陳舊，但白煜月還是認出了上面的文字，“拉尼娜高等抑製劑-哨兵用”。

這是滿滿一箱子A級精神域抑製劑，全部來自遠古遺跡。白煜月捧著箱子，懵懵地看著他。封寒依舊是不太在意外界的樣子，說：“一點家底。”

封寒心想這麼點應該夠學弟練習擬態了。他盯著白煜月的眼睛，耐心地重複道：“我說了不用著急，就真的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