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漫漫長夜(4)(1 / 1)

“你什麼意思。”曆洛崎冷冷地盯著晁千億。

晁千億倒吸一口涼氣,說:“你先幫我把這個解開。”

曆洛崎拔出槍,槍口指向晁千億。他以為他已經不會為任何事情波動,卻不想幾秒後手竟然開始發抖。他改為雙手持/槍,對準座位上的鎖,一次又一次地扣下扳機,足足六發子彈才完全破壞鐐銬。

晁千億揉揉手腕,一步步往電梯井的方向後退,說:“我倒是看出來了,你其實喜歡白煜月。”

“我要聽真話!”曆洛崎幾乎是在低吼。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當初救你的不是我。”晁千億已經貼緊了牆壁,“是其他救援人員。”

曆洛崎目光如一灘死水:“為什麼騙我?”

“這個嘛……”晁千億也找不到理由給自己洗白。

曆洛崎重重呼吸幾聲,忽然冷靜。“我早該猜到了……”他喃喃道,“你欺善怕惡、自私怯懦、好大喜功,根本不像是會救我的那種人。一開始就是我瞎了眼。”

“至於這麼人身攻擊嗎?”晁千億掰開損毀的電梯門。

曆洛崎無力地放下手,眼裡黯淡無光,這點悔意根本無法在他心裡掀起波瀾,他全身的精力都被另一件事耗空了,面對令人惡心的晁千億,他連報複的心力都沒有。曆洛崎僵硬地轉身,不再想太多,隻專心任務。

他道:“你走吧,彆讓我看見你了。這五年來,我們連見面的次數都少,本該就是陌生人。我要繼續執行夜巡組的任務。”

“是嗎?”晁千億鬆了一口氣,他已經一腳懸空,“那你不想知道當初是誰救了你?”

曆洛崎內心本了無生機,不想理會晁千億無端的一問。他往前走了幾步,才突然頓住腳步,愕然回頭。

“斷頭台……白塔以前想把他培養成斷頭台,所以給他出了很多單人任務。他的第一個任務,應該就是救援。”晁千億說,“曆洛崎同學,是白煜月把你抱回去的。”

曆洛崎心中驚濤駭浪,慌亂地後退好幾步。

他恍然間,回到火山爆發那一天。硫磺味充斥鼻腔、黑色顆粒不斷吸進肺部、大腦深處似乎被灼傷。而他被人抱了起來。他迷迷糊糊地看見那個身影,心中充滿劫後求生的感激。後來那個身影成了比他還要矮的白煜月,他倚在門框吐槽哪來的學弟。接著白煜月漸漸長高,站在他身邊,成為成熟可靠的搭檔,說今天的任務分配該如何如何。

所有的身影驟然重疊,最終化為最後一夜見到的模樣。

——白煜月冷酷無情,且死氣沉沉,說這五年來他對他毫無感覺。

他們全部都是同一個人。

曆洛崎曾經誇張地描繪那個“黑色白月光”,白煜月做出一副要過敏的樣子。誰知命運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兩人竟然都是這件事的主角!“黑色白月光”竟然就站在他身邊!

曆洛崎再回憶起過往種種,四肢發麻,已經無法再區分是悔恨還是悲痛。他不僅

沒有認出白煜月,在第一次綁定時堅決地拒絕了。他不僅放任白煜月被那個死人作踐,還想過放手把白煜月往外推!他究竟乾了什麼!繞了那麼多彎子,掩蓋那麼多心意,到頭來隻是笑話一場!

“是他救了我……”

曆洛崎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他才是那個——救了我的人?”

“所以我們本來可以在一起……”曆洛崎神情木訥,悲喜不明。下一秒他臉上的憤怒勃發,“而你騙了我。晁千億,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玩!”

“剛剛你可不是這樣的啊!”晁千億往電梯井縱身一躍。

下一秒,曆洛崎所在的這一層瞬間發出許多金屬共振聲,像無數個鋼珠在鋼筋中打滾,又像是一場瓢潑大雨灑在鋼板上。曆洛崎的精神域本就破碎難用,而這一刻,每一塊小碎片都在回應他的憤怒。

晁千億分明在半空中不斷下墜,卻聽見清脆的金屬震動聲從上空跟著跳下來,且越來越近,讓他背後竄上了一片涼意。他在空中猛地轉身,背部撞向鐵壁,鋼化的電梯井幾乎要將他背部摩擦出火花。此刻他總算看見了一直追蹤他的敵人——一片片、透明的、扇動著翅膀的生物。

眼見著要落地,他先用手抓住幾根管道給自己狠狠刹車。卻不想透明的擬態生物直直撞向他,宛若有千根針在他的大腦裡攪動。晁千億吃痛不已,在底層撞了個頭破血流才停止滾動。

但這攻擊也有好處,至少晁千億的精神域抑製解開一點了。

“現在擬態是爛大街的時尚品嗎……”晁千億抹去血跡,再摸摸自己的後頸,突然神情呆滯。他再狠狠搓了搓那片皮膚,似乎有靈光隱隱閃現。

咦?藏在脊柱裡的抑製器?

還有……泡在液體罐裡的骸骨?

突然樓上轟炸聲響起,又有兩人連帶著大片鋼筋水泥一起降落。巨蛇在空中狂舞,宛若透明的波浪,分不清尾首,它的尾巴狠狠拍向周圍吵鬨的昆蟲,扭動之間又在牆體上撞出一個個坑印。兩位向導和他們擬態化的精神體通通摔下一樓,濺起三層樓高的灰塵。

漫天灰塵中,最後跳下來的是赫川。他衣服破碎嚴重,露出古銅色的皮膚。他翻滾後快速起身,精神域轟然展開,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身體受到的重力更大了。本就在崩潰邊緣的司潼更是搖搖欲墜。巨神更是不再精神。而曆洛崎忽然與司潼同仇敵愾,立刻朝赫川攻擊,三人一團混戰。

晁千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該幫哪邊!”

百米之上,還未被戰鬥波及到的南極勝利塔高層。一群老人正拿著望遠鏡,觀望下面的戰局。他們一臉悠閒,全無懼意,因為白塔總指揮,原平安,正坐在他們身邊。她一定會保護他們的。

來自地理領域的老奶奶神情嚴肅,道:“就這種表現,晁千億真的能接替黑哨兵嗎?”

“晁千億由我們幾個聯合授課,你說呢?他又不像黑哨兵,以前都沒有進行過殺皇帝殺總統的訓練,我們以前都是以全面人才來教育他的,一時半會比不上黑哨兵很正常。”醫

療總部的老爺爺聽了不爽。晁千億作為S級可謂受儘優待,

連這些基礎學科都由位高權重的老人教學。

“聽了真叫人不爽……我教得很差?”原平安暗自吐槽,

哢嚓哢嚓地咬蘋果。也因為這幾個老人家在盯著晁千億,她一直對晁千億的教學是放任狀態,專心去教白煜月了。

突然,塔下傳炮火聲,老人家們緊張地舉起望遠鏡觀看。

遠處火影綽綽、煙霧繚繞,子彈如收割機般掃蕩土地。一個人逆光而來。他不知哪裡掏出的那麼多禁用武器,好像永遠用不完。一發炮火使南極勝利塔震了震。老人家們“哇喔哇喔”地擠到一邊。原平安往窗外看了看,語氣複雜地說:

“是北星喬在這搞破壞啊……不意外。有這點力氣都不用在正道上。”

然後又哢嚓哢嚓地啃第二個蘋果。

地面。

晁千億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嚇了一大跳。轉頭發現是年知瑜,他裝備狼狽,衣角又被灼燒過的痕跡。不等晁千億發問,他自顧自地開口道:

“北星喬在白塔太危險。”年知瑜沒有看晁千億,也沒有看混戰的三人,而是看向廢墟。“在空曠的地方,比較好。”

南極勝利塔附近有個大廣場,離城區也比較遠。

“我把人引過來了。”年知瑜語氣癡癡的,“我用來引他的方法是,我聽人說,這裡有白煜月的骸骨。我說得對嗎?晁千億同學。”

晁千億僵硬地點頭。

下一秒他就地一滾,躲開曆洛崎的攻擊。

“原來你在這裡。”曆洛崎無法控製破碎的精神域,閉緊眼睛,雙眼留下血痕,面目猙獰。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果然是你這個賤人。”北星喬拎著眾多武器從風雪中走來,從地獄來索命的,“白煜月在哪,我要把他放在一個溫暖的、有很多小動物的地方……”

“你不配!”曆洛崎同樣聽到了北星喬的聲音,他攥緊拳頭,骨頭咯咯作響,“你隻會讓他不得安生!”

“你沒見過他的骸骨吧。我見到了。”司潼的聲音沙啞,身後巨蛇之影已有些殘破,他的身軀也快到極限了,“我見到之後,我就不希望我眼前有人活著。”巨蛇重新抬起上半身,俯瞰全場。

“他不會喜歡哨兵多的地方……”赫川地精神域劇烈波動。他站在司潼身邊,原本是來阻止司潼的,如今卻成了司潼的幫凶。他掃遍全場:“也不會喜歡太吵……”

他們幾個並非完全認識,例如曆洛崎至今沒和司潼說話,也沒發覺年知瑜來了。赫川以為年知瑜是代表獄火會來打北星喬的,曆洛崎是夜巡組來阻止司潼的。北星喬對司潼的赫川等人攻擊渾然不覺,首要仇恨都在曆洛崎和晁千億身上,一心一意抓著他們打。年知瑜的武器其實是從北星喬身上拿的,他隻想尋找白煜月的骸骨。

混戰一觸即發!

樓上,眾多老人家驚訝得合不攏下巴。他們看看樓下地學生,再看看原平安,忍不住道:

“這屆學生情

感真充沛。”

原平安沒理他們,發了個短訊給夜星,讓她有沒有空閒的人手看著樓下那六個學生一點,彆把事情鬨太大了。

十位雙子塔關心了一下本屆學生的情感狀況,立刻聊回正題。他們原本要判斷晁千億是否和極樂曼陀天有勾連,但醫療總部的老頭強硬地打斷。在場的都是同級者,也沒有會議主持人,因此話題一下子岔開了。

“先不提晁千億,聊聊‘斷頭台計劃’。真的要實行這個計劃,我們可要耗費許多資源。當初為了培養黑哨兵,我們甚至同意為他製造一個向導。而現在黑哨兵死了,那個向導也徹底廢了。”

醫療總部代表想起關於製造向導的過程。一個高階向導憑借權限得知了這一切,希望用他來做為實驗材料。而醫療總部否決了這個提議。那位高階向導哀求不成,竟然開始攻擊,幸好那天原平安在。

一段不愉快的回憶,使他徹底記住了“曆洛崎”和“北星喬”這兩個名字。

醫療總部代表長歎一聲:“無論是那位曆洛崎還是白煜月,死了都很可惜,我還記得當初為白煜月做抑製器手術時,他脊柱上的每一個針孔……”

原平安在暗處默默轉頭,盯著這位醫療總部代表。

“晁千億的金紅異瞳很成問題。”另一位人文領域代表說道,他是這裡唯一的文科代表,現在難得有他賣弄學說的場合,便慢悠悠道:

“極樂曼陀天信奉神母。神母不忍見世間極惡,自割雙眼。而信徒必定獻出他們的一隻眼睛,洗清他們生來不潔的罪孽;留下一隻眼睛,替神母觀望人間是否還留有罪惡。

“我建議取下晁千億的一隻眼睛做檢測。”

醫療總部代表與人文領域代表對上視線,心有靈犀地點頭。

陰暗處的原平安收到一條短信,來自夜星。從沙發站起,抽出腰間的手/槍,對準人文領域代表。

不等其他老人反應過來,原平安已經扣下扳機,強大的穿透力直接轟爛了對方的腦袋。鮮血澆了半面牆,淅淅瀝瀝地灑在諸位代表的臉上。

“原平安!你瘋了!”雙子塔的代表們臉皮抽動著,憤怒蓋過恐懼,“你是不是也失控了?也想朝我們開槍!”

“彆緊張。我剛剛得到分析報告,他是假冒的。”原平安坐回沙發上。眼下她能信任的隻有夜星,因此趁著這幾個老人齊聚一堂,讓夜星去查證雙子塔高層是否出現了背叛者。今晚學生那邊出現的意外她沒料到,不過想來也就是拆塔罷了,就沒有用太多精力去管。

現在她的槍口對準醫療代表,一字一頓地肯定:

“你也是極樂曼陀天的後應。”

醫療總部代表微微眯眼,仔細回想自己剛才的話,著急地留下冷汗,下意識謹慎地閉口不言。這遲疑的反應已經讓其他老人疑慮叢生。

他看見原平安的指頭已經扣在扳機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開窗跳塔!

“讓開!”原平安吼道,把蘋果扔出,大片大片的鋼化玻璃瞬間如雪花般

掉落。玻璃碎片之間,躍出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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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安走到地面,白虎精神體隨之消散。她俯下身,扯了扯老人的面皮,疑惑道:“你居然不是假扮的?”

她以為醫療總部代表也被換了,才會明明注意到了“白煜月骸骨”上的針孔,卻仍然沒有判斷出那不是白煜月。

“因為神母以小乘法而度脫,我窺得無上真知一角,因而遺忘了不必要的東西。或許我哪句話說漏了,但那也已經是不重要之物……”醫療總部代表見狀不再掙紮,換上了另一幅表情,“白塔對精神域的學習,實在是太淺顯了……你們都是平庸的凡人。”

“我教得不好不用你來指點!”原平安怒了。

“是你們搶走了我們的東西在先!”醫療總部代表青筋暴起,“你們搶走了長夏!搶走了白荊棘!現在還想搶走白荊棘的孩子!我知道了,那幅骸骨是假的!我如果還記得從前的東西,我就會看出來,是這個破綻對不對?白煜月還活著對不對?他在哪!把他交出來!”

廢墟後面,年知瑜愣愣地聽著一切。在六人混戰中,他並沒有認真參與,而是打一槍就找找那個液體罐在哪。他冷靜地運用戰場廢墟複原知識,一步步計算那個液體罐的掉落軌跡。他打得不多,因此沒有被夜星扔走。

他現在站在一棟高聳直立的鋼板後面,連呼吸都不敢。

“雖然給你的骸骨是假的。”原平安戳破在場所有人的幻想,“但白煜月確實死了。”

“我才不信你們舍得。你們沒能救回白荊棘,所以一定想救她的孩子。”醫療總部代表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大喊道,“白荊棘這一生多可憐啊,當了大半輩子的實驗品,在白塔生活了兩個月就死去。她死前喝下的那杯東西,以她優秀的嗅覺,怎麼會不知道那是毒藥?但她以為是你們端給她的,最後一飲而儘!還笑得出來嗎?這就是背叛我們的下場!”

“我現在就給你腦子開瓢。”夜星突然出現,她拿著斧頭,一隻軍靴將老人的頭踩進臟汙的雪地裡,用力碾了碾。她語氣陰森地說,“我會給你打十倍興奮劑,讓你醒著感受這一切。”

老人之前被白虎精神體衝撞,眼下不停咳血,染紅了這一片的血。他又笑道:“看看周圍,看看你的好學生們弄出的廢墟!什麼普通人和哨向和平相處,都是你們做的春秋大夢罷了……我們遲早會重新回到正確的世界秩序。而黑哨兵,就是幫我們重新清洗這片大陸的小狗。”

原平安:“廢話真多,你才是做夢。”

“哈哈哈哈、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咳咳,哈哈哈……還有一個鬼……你絕對找不到。不要以為把黑哨兵藏起來他就能平安過一生了。我們的人會

() 在你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出場,會像滅絕的獵犬一樣嗅到他的血跡,把他咳咳、叼回他該待的狗窩裡!”老人咳出墨色的血跡,“失於神母無量知見,何以登極樂沐榮光!”

說完他便雙目自爆、腦袋開花。他作為醫療總部代表,竟然往腦子裡藏了一個次聲波炸/彈。

幸好原平安把爆炸鎖住在最小範圍,才沒有給岌岌可危的南極勝利塔造成致命一擊。

她踢了一腳屍體泄憤:“到底還有多少人滲透進來。”

夜星抱歉地看向她。

原平安轉頭看向冒著火光的白塔,還有被剝掉一大片外牆的南極勝利塔,長歎一聲:“走吧,再爛的攤子也得好好乾……”

另一邊,原本的混戰六人已經被夜星徹底分開。司潼和曆洛崎都已經被敲暈,躺在廢墟裡不省人事。

赫川和晁千億戴上臨時抑製器,被拘束帶綁著,扔到角落裡。年知瑜不知所蹤。

而北星喬被打了麻醉,可他強撐著一步一步爬上廢墟。

這些人一直在說白煜月的骸骨,隻要讓他親眼看見,他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或者給所有的希望畫下句號。他以為他動作很快,可每一步都重若千斤,仿佛步履蹣跚的老人。他已經看到液體罐的一角了,眼睛亮起些許微光,此刻卻又膽怯得不敢向前。

突然,原平安的命令在冰原上回蕩:

“全體!給我起來!排成縱列!現在、立刻,跑回白塔!”

各個潛伏已久的部門乾部頓時有了主心骨,連忙行動起來。夜巡組開始乾活。醫療組四處奔走,給北星喬再次注射麻醉,再放到擔架上抬走。北星喬隻能在朦朧中看著液體罐越來越遠,最後無力地垂下手。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邊隱隱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