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1 / 1)

“算了,個人有個人的命。”原平安很快寬慰自己,“好歹師生一場,他要是過不了畢業考,我願意親自為他收屍。”

長夏此刻展現出一個ai應有的人文關懷:“原指揮,請您不要難過。”

“我難過?彆開玩笑了。人固有一死,我隻是希望我的學生,在他最後的死亡結局不要如羽毛般輕盈無用。”原平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渣泡水,假裝那是奢侈的酒。

突然,另一封絕密郵件就發到她的通訊器。她關閉ai,斷開所有網路,才這封郵件。一絲凝重在她眼底浮起,隻見郵件內的密文翻譯過來是:

“鬼在白塔。”

人類陣營並非安然無憂,戰爭的陰霾依然籠罩在三塔之城上。

與人類相對的,就是鬼。

他們也曾經是活著的哨兵向導。但自23世紀哨向誕生以來,許多非人道實驗遍地開花,哨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終活人放棄了人類身份,自稱為“鬼”,並向人類複仇。這股勢力,與降臨在各大洲的極端天氣一樣,與人類糾纏至今。

如今,有一隻“鬼”混進了白塔。

原平安說不清是慶幸還是警惕。至少敵方沒有把手伸向農業等民生重地。但白塔內多的是不能完全控製精神域的學生,她依舊需要仔細排查藏在白塔裡的“鬼”。

……

白煜月拎著小紅,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還有一箱子武器庫,有點茫然地在教具儲藏室發呆。

他知道在哪裡可以躲北星喬,卻不知道哪裡可以讓他度過一晚上。

欺騙島地處南緯62度,並不在嚴格意義上的極圈內,也沒有完全的極晝極夜現象。

穩定的作息,有利於保持精神域穩定,白塔便給學生製訂了嚴格的作息時間表。如今秋季,窗外的天色早早暗下來,讓人的心情蒙上一層抑鬱。

白煜月本來想接新的課程刷分,他現在離60分還差2分。可他不想打開論壇,至少不是現在。

想也不用想,論壇上一定在大肆宣傳他被北星喬當面拒絕的事,然後猜測北星喬會找到什麼新哨兵,或者直接獨美,首席向導究竟花落誰家。那個黑哨兵未來能找到新向導嗎?不對,後面這個問題應該比較少見,因為眾人不關心他,更不會為他死在畢業考落一滴淚。

他還是等風波過去,再看論壇吧。

無聊發呆的時間最難熬。時鐘滴答奔走的每一分,都像死神在外面“叩叩”的敲門聲。

“不能想北星喬了,想點彆的……”白煜月在一聲聲自我警告中,一點點關掉內心的情感閥門——說得好像關掉水龍頭閥門那麼輕巧。

他再次查看自己的精神域解禁範圍,2%,很安全。

他心神一動,將2%慢慢提升到3.45%,再慢慢降回去。

這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他對精神域的控製力更進一步了。

“我很高興看到您在哨兵課程上沒有違紀,親愛的黑哨兵。”長夏AI突然從角落發出聲音,“在如此桎梏下,您依然能獲勝,您讓我十分震驚。”

白煜月身上受到的條例約束十分複雜,例如不能在白塔內運用大於2%的精神域。白煜月在課堂上,被晁千億的精神域影響,精神域解禁範圍頓時突破3.45%。

如果他繼續用3.45%的精神域作戰,電擊項圈就要觸發警報。

等待著他的隻會是更多難堪。

一個白塔學生能有多強的心誌?隻需再稍加布局,白煜月離完全崩潰就不遠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白煜月竟然繞過這個陷阱,甚至掌握精神域的能力更好了。

“都是原指揮教得好。”白煜月躺在軟墊上,一邊和長夏說話一邊幫企鵝順毛。

溫柔的電子音立刻回應他:“我也在您身邊,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嗎?”

“我還是覺得和AI說話太蠢了,就像在現實中沒什麼能說話的朋友一樣。”白煜月嘀咕道。

“如果您把我當朋友,那您的邏輯就不成立。”長夏回答,“正如我不會因為身邊沒有可以說話的AI而寂寞,因為我把您當朋友。”

白煜月骨子裡還是對這種AI這種賽博產物感興趣,便多問了一句:“那你希望有和你一樣的AI陪你嗎?”

“不,不要再有和我一樣的存在了。”

長夏迅速回答,白煜月竟然聽出一份斬釘截鐵的味道。但長夏很快恢複成從前的溫柔電子音。

“我隻是一個AI,我無法全面比較虛擬與現實的優點。但虛擬的好處就在於它可以隨時修改,隨時重置。正如AI不會背叛人類……

“唯有人,才會背叛另一個人。”

白煜月驀然感到一絲沉重。他摸摸正在打瞌睡的小企鵝,似乎在安慰長夏:

“不開心就摸摸企鵝吧,企鵝就不會做出那些事。”

“人對事物的態度取決於觀察事物的角度。”長夏冷不丁說,“或許小紅在企鵝界是個鳥鳥喊打的渣男。”

“什麼?它是公的?”白煜月意識到一個盲點,“那我要給它絕育嗎?”

小紅半睡半醒間“咕”了一聲。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白煜月警惕皺眉,誰在笑?

“溫馨提示,現在是白塔宵禁時間,夜巡組正在搜查這層樓。”長夏說道,“接到命令,長夏下線。和你聊天,我就像摸了摸企鵝那樣開心。”

隨著一聲電流聲響起,教具儲藏室重歸平靜。

繼而輕微的腳步聲,如蜻蜓點水悄然而至。

是夜巡組。

夜巡組組員都是學生,相當於紀委會,也負責夜間放哨,警惕外敵入侵。他們的共同點是機動性很強,單兵作戰能力必須通過組長的考驗。

白煜月看了看窗戶,鎖得很緊,從窗戶逃跑顯然不行。而且自己還有那麼多行李,還有隻不會飛的胖企鵝,不好施展。

他不是很想撞見夜巡組。

但非要遇見……也沒什麼關係。

白煜月乾脆躺平在軟墊上。

夜巡組會搜尋白塔每個房間。讀卡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微弱的光線撒進教具儲藏室。來人穿著高筒軍靴,把電筒的光直直打在白煜月臉上。

“小黑,你怎麼在這裡?”

白煜月起身把對方的手電筒撥開,道:“流骨,太好了今天是你值班。”

代號為流骨的學生點點頭。

白煜月:“能幫我把行李寄存一下嗎?”

流骨點點頭:“可以啊,那隻企鵝要嗎?”

白煜月:“當然要!謝謝你!”

流骨:“所以你在這裡乾什麼?”

“說來話長……我在這就是為了等你。”

白煜月最後一臉嚴肅地說正事。

“和我換個班怎麼樣?”

代號為流骨的學生恍然大悟:“不早說,幫你放完東西我就去睡覺了。”

白煜月不怕遇見夜巡組。

因為他就是成員之一。

今晚沒地方睡,乾脆去值班吧。

流骨痛快地把值班門禁卡給白煜月。他是118級的向導,和白煜月僅有幾面之緣。但他對白煜月印象很好,因為對方總是很輕鬆地快樂起來,細膩的同理心總讓他人感到一絲柔軟,在這白塔簡直不可思議。

但流骨並不知道小黑就是黑哨兵。夜巡組通常用代號,世界上叫“小黑”的很多,有重名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吧?在流骨看來,小黑就是夜巡組最強的成員,是他最敬佩的學長。

他接著把其他裝備給白煜月,沒有任何拒絕,看到白煜月眼底一點點彌漫起笑意。他感到奇怪,隻是那麼一點動作,為什麼小黑會覺得感激呢?可是他依然會被小黑的快樂感染。

但白煜月並沒有像從前那樣熱情地和流骨調侃,而是加載到90%就戛然而止。半晌後,僅僅露出一個微小的笑容,小聲說謝謝。

流骨莫名有些失落。

樂觀不代表時刻開心,流骨想道,他應該體諒小黑學長這一時的不快樂。

而白煜月此刻也在想,他好像確實對所有人都付出太多情緒了。

可他以為的好,說不定隻是彆人的笑料。

他要慢慢改過來。

就像關緊大腦中的水龍頭。

“交接成功。”白煜月錄入了值班信息,便和流骨道彆。

流骨為小黑學長的異樣憂心,走了幾步,才想起他沒有告訴小黑今天的夜巡組名單有誰。

……

夜巡組通常是雙人一組,白煜月在電梯前得知了他今天的搭檔是誰。

看清那人的臉,他腦中轟然炸裂,下意識想走。

可他忽然反應過來,他又不會回北星喬那裡了,和厲洛崎搭檔,應該沒什麼要在意的吧?

站在電梯前的是一位面容昳麗、美麗非常的向導。

他叫厲洛崎,被白塔要求硬生生和白煜月綁定在一起。

他是白煜月不想遇見夜巡組的一個因素。

也是北星喬多次和他冷戰的原因。

白煜月見到他,就條件反射想到北星喬又要和自己冷戰了,頓時頭皮發麻。

他其實並不想和厲洛崎當固定搭檔,他一個黑哨兵為什麼要有固定向導?有時他也會委屈地想,要是自己沒遇見厲洛崎就好了,會不會就沒有那麼多不開心?

而且厲洛崎也不喜歡他。

他們就是兩看相厭的關係。

白煜月調整心態,公事公辦地說:“我和流骨換個班。今晚我參與夜巡。”他用門禁卡在電梯前刷了一下,電梯門迅速打開。他率先走進去。

厲洛崎沒有回應,他雙手抱臂,姿態高傲如孔雀,跟著走進電梯。

電梯內,隨著樓層數上升,他才忽然開口:

“喂,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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