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海大校門口的公路延伸到一片濱海的沙灘上，站在公路邊人行道的柵欄前，可以看到一輪紅日從天水一線暈出半弧暖橙色的霞光，波光粼粼的海水衝洗著海岸沙灘——

耳邊聽得到汽車的轟鳴，海水的潮聲，以及少年鬥誌昂揚的口號。

“一二！”

“……一二！”

切原赤也在沙灘上艱難地小跑著，身後笨重的輪胎由麻繩係著，勒在他的肩膀上，在鬆軟的沙子上拖行出深深的痕跡。

“喲～赤也——！”一陽海鬥在公路上大聲喊道。

沙灘上的切原腳步不停，轉頭看過去，卷毛前輩一手撐著欄杆，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大幅度地做著動作打招呼的動作。

“海鬥前輩！”他將口號替換成問候，“早——！”

“早——！”距離將他們的聲音拉長，但絲毫不減活力，一陽海鬥在胸前握拳，喊道：“繼續加油啊，NO.1！”

切原頓時鬥誌更盛。

鼓勵完後輩，跟後輩說再見，一陽海鬥轉身盤腿坐上了自己的滑板車——

“菠蘿大帝，衝！”

菠蘿大帝扭身，歪頭，兩顆亮亮的豆豆眼迷茫地看著一陽海鬥。

菠蘿大帝是個毛發油亮身體健康的大金毛，大名一陽菠蘿，愛稱菠蘿大帝。

一陽海鬥手口並用，手臂指揮道：“出發，衝刺！菠蘿大帝，今天能不能平安到學校就靠你了！”

毛茸茸的大金毛懵懂的轉回身去，扭著屁股小跑起來。

“對對，就是這樣。”一陽海鬥大笑，露出一顆虎牙，“好樣的菠蘿大帝！”

按照一陽海鬥平時的作息，這個點當然是還在床上睡懶覺！

但被大狗狗舔醒以後，一陽海鬥突發奇想，在雜物間翻出來了國小時玩的滑板車——

豪華起來了，今天坐狗狗滑板車上學！

一陽海鬥在原地比耶。

蹲在主人腳邊，隨著一陽海鬥歡呼而快樂地原地轉圈圈的大金毛還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

一路上有驚無險地抵達了校門口，除了人行道顛簸得屁股有點痛以外，一人一狗玩得相當開心，快樂滿分。

立海大禁止寵物進出。仁王雅治還曾因為喂野貓被身為風紀委員的真田抓到寫檢討。

所以菠蘿大帝絕對不能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去。

“左轉，大帝轉彎！”

眼看著即將暴露在校門保安視野中，一陽海鬥拽了拽一側麻繩。

避過了保安視線，一陽海鬥間諜一樣，貓著腰推著菠蘿貼近種著一棵歪脖子樹的校圍牆邊。

——海鬥牌親測翻牆好用。

大金毛體型不小，一陽海鬥將菠蘿扛在肩上，用一隻健康的腳身殘誌堅地將菠蘿扛上牆頭。

至於菠蘿上了牆頭以後怎麼下去——

一陽海鬥：菠蘿大帝是萬能的！

“菠蘿，待會見。”

他拍拍手，跟牆頭上的菠蘿揮手，碰碰跳跳的挎著滑板去了正門。

留在牆上的菠蘿“嗚咽”一聲，前爪左試探一下，右試探一下，無助地站在原地遙望主人毫不留情滿是信任的背影。

校內道路上，紫發少年捕捉到這聲“嗚咽”，抬起頭，疑惑道：“被困住了嗎？”

他後退兩步，左右看看沒有人後，挽起了袖子，踩進綠化裡靠近牆邊。

校門口。

保安大爺笑眯眯的關心問候一陽海鬥：“玩滑板好危險，下次要注意哦。”

他以為一陽海鬥的腳是今早玩滑板摔的。

一陽海鬥同樣笑著回答：“好！”

走出門衛視線範圍，一陽海鬥迅速拐彎繞去剛才的牆頭。

一如晨間立海大校園的安靜，牆邊隻有栽種的樹木……

空無一狗。

一陽海鬥風中寒瑟。

我那——麼大一隻菠蘿大帝呢？？！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試圖猜想自家狗狗會跑去哪裡。

總不能又跳回校外了吧？

可惡，不可能！金毛……應該沒這麼笨的。

“早，一陽君。”

一陽海鬥心不在焉地轉頭，迎面走來了製服乾淨整齊，連領帶都好好得係好掛在在領口間的少年。

“早，柳生君。”

“柳生君有看到……”一陽海鬥打算向柳生詢問，話講到一半突然想起來——柳生是學生會兼風紀委員吧。

“嗯，看到什麼？”柳生推推眼鏡，詢問道。

“不不，沒什麼。”一陽海鬥挽救自己。

“好，我先走了，教室見。”柳生彬彬有禮地點頭告彆，離開時衣角還款款地掉落了兩根金色的毛發。

一陽海鬥：所以我狗呢。

一陽海鬥和柳生比呂士在新的學年分到了同一個班級，但是不熟。

僅僅是能互相打個招呼的程度。

因此，仁王雅治找上門的時候，一陽海鬥還有些驚訝。

兩個人頭對頭蹲在草叢裡。

“……你是說，要我幫你追求柳生君？！”一陽海鬥震聲道。

“！”

仁王慌亂：“怎麼會是‘追求’啊，是發出真摯的網球搭檔邀請！你國文到底有沒有及格！”

“我補考過了的。”一陽海鬥鼓起腮幫子強調。

“要不要幫我。”仁王雅治揪了一下樹葉，問道。

“當然可以，但是作為交換——”一陽海鬥神秘兮兮地靠近他，“你得幫我找狗……”

“成交！”仁王雅治利落地答應道。

一陽海鬥抓住製服褲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腿，問道：“所以我們為什麼要蹲在草叢裡。”

仁王雅治：“拉著我蹲過來的不是你嗎？！”

一陽海鬥：“誰叫你突然衝過來一副要講超級大八卦大秘密的樣子啊！”

“不過，超受女孩子喜歡的仁王君追求超受女孩子喜歡的柳生君，果然是大秘密來著。”一陽海鬥摸著下巴做思索狀。

仁王雅治：……

“都說了不是‘追求’！”

“可惡，都一樣啦。”一陽海鬥不耐煩道，他全都明白的，工具人這種事情，他已經超熟練了！

回到教室，柳生比呂士已經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翻動書本。

一陽海鬥湊過去，全英文的小字在紙面上排得整齊，看起來就頭痛。

“柳生君，我可以搬過來你旁邊嗎？”柳生旁邊靠窗的位置沒有人，而一陽海鬥堅信“近水樓台先得月”。

雖然不懂原因，柳生看著一陽海鬥毛茸茸的焦糖色卷發，走神想：不知道和早上的大狗狗的柔順毛發相比那個比較好揉。

甚至眼睛都是同一種顏色。

“可以。”柳生言簡意賅，“我是沒什麼意見。”

一陽海鬥歡呼，當即拿了自己的兩本書拉開椅子坐下了。

眼前的大金毛和腦海裡的大金毛被柳生撇到一邊，專注地翻看那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書籍。

一陽海鬥則在旁邊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柳生。

柳生被盯得發毛，“……一陽君，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柳生君以前是打高爾夫的嗎？”一陽海鬥見柳生分出注意力給他，立即問道。

“如果是社團的話，一年級我曾加入過高爾夫社團。”柳生如實回答，“但如果隻針對運動這兩個字，高爾夫、網球、馬術、遊泳，我都有涉獵。”

“網球？！”一陽海鬥敏銳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詞眼，雙眼發光道：“柳生君會網球嗎？”

“會一點。”柳生道，“但我並沒有加入網球部的想法，一陽君。”

“是仁王君拜托你來的嗎？”他猜測道。

立刻被猜到底細的一陽海鬥：……

“奧。”他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

將臉埋在臂彎，一陽海鬥閉上眼睛，聽著柳生翻動書頁的聲音有些想入睡。

——果然早上還是起床太早了。

昏昏欲睡時，一陽海鬥似乎聽到了稀碎的什麼聲音。

“扣扣——”

“吱嘎……吱嘎……”

好像是從窗邊發出來的，一陽海鬥半睜著眼睛，轉頭看過去——

毛茸茸的菠蘿正哈著舌頭，豆豆眼神采奕奕地盯著他。

落在窗角的爪子不安分的敲敲玻璃，再扒拉幾下。

一陽海鬥瞬間精神起來了！

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

他身邊可是坐著學生會會長預定接班人，兼任風紀委員的，據說記過毫不留情的柳生比呂士啊！

他僵硬地轉動脖子，去看安靜看書的柳生，又絕望地發現，柳生似有感應地抬起頭來。

這些聲音柳生當然也聽到了，不過習慣使然，他在讀完了當前一頁內容後才看向聲音的發源地——

隻見窗內窗外兩雙藍眼睛大金毛一眨不眨得看著他：窗內那雙滿是驚恐，窗外那雙全是期待。

甚至兩隻金毛的旁邊，還慢悠悠地探出了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狐狸腦袋。

哦。

三隻大狗狗。

柳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