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秦耳示意。
李簡也真的伸出手。
秦耳抓住李簡手腕, 精神力觸角放出,三秒過後放下。
確定了,這人就是他在封樹城基因研究分院約定十天內相見的病人。
秦耳對苗帆暗中囑咐。
“得令。”苗帆倏地就從電三輪中飄出, 查找有可能的跟蹤者。
“你有住的地方嗎?我是說給你看病,你需要一個隱私空間。”
李簡沉默地看秦耳,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你給人看病,竟然不提供診療室?
秦耳嘿嘿一笑:“當然,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我們可以就在這裡進行。看到沒有,隻要把我這輛電三輪後面的車鬥給用床單圍起來,那就是一個簡單病室。放心,我的電三輪內絕對安全, 不用擔心會被周圍人打擾,更不用擔心會被人偷窺。”
李簡先不明白關偷窺什麼事,秦耳就告訴他, 他的治療方法比較特殊,需要在李簡全身動手。
李簡內心中極度拒絕在大庭廣眾下進行治療, 尤其還要脫衣服。
實際上, 如果不是這個招風耳青年的說話聲音和那個給他帶來奇跡的隱形人聲音一模一樣,打死他, 他也不會相信就這麼一個裝神棍的小攤販能治療好他的基因崩潰症。
那可是基因崩潰症!
算卦的神棍,遊離攤販, 偏方……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騙子的組合。
更不要說面前的青年年齡還那麼小,隻看臉就像剛成年一樣。
人家裝江湖神醫,好歹還會給自己弄一頭雪白的頭發、雪白的胡須,再穿上能體現出仙風道骨感的道袍啊練功服之類。
這青年連偽裝都省了。
但是!
得絕症的人,他的理智下限和正常人相差很大。
李簡和他父母已經想了很多辦法, 幾乎能嘗試的都嘗試過了,錢財不知花了多少,他本人更是不知受了多少罪。
就是偏方,他使用了也不止一個兩個。
除了一開始封樹城基因分院賣給他的超高價基因治療藥劑,後面任何一種方法都沒有起到效果。
直到他聽到了那個聲音,看到了那光。
雖然也許是隻能維持十天的短暫效果,但就他的體感而言,這短暫治療比那支超高價的基因治療藥劑的效果還要好,好得多。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沒有基因崩潰前一樣。
所以,在來之前,他就決定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樣苛刻的要求,隻要他力所能及且不違背良知,他就一定會答應。
現在對方隻是看著不靠譜一點,這完全不是問題!
“我在附近賓館開了房間。”
“那就去你那裡。”招風耳青年非常乾脆,似乎絲毫不害怕賓館裡有針對他的埋伏一樣。
李簡暗自猜測青年的實力和背後勢力,口中不緊不慢地問:“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秦滿倉激動,暗中對秦耳使眼色:師父,開高價!開高高高價!
秦耳想了想,“治療基因崩潰症,我是第一次,目前隻有理論,還沒有實踐成果。我不保證效果,你有可能在接受完治療後死亡,也有可能變成怪物。所以這次治療我不會收你任何費用,同樣我也不會承擔任何責任。你要是同意,我們就去你那兒。如果不同意,那就各走各路。”
秦滿倉啪地把經書蓋到臉上。他這個師父真的白長了一張精明的猴子臉!
李簡眼中詫異一閃而過,慢慢道:“你很誠實。”
秦耳聳肩:“那是,我是天下第一實誠人。所以你怎麼想?”
李簡:“如果你的治療失敗,是否還能像上次那樣,我付出某個珍貴的物品,交換我現在的健康?”
秦耳感歎:精明人啊。
“能是能。不過對於相同目標,每次交換,代價都會越來越大,得到的效果卻越來越少。不劃算。”
李簡輕吐氣:“沒關係,隻要還能交換就好。”
他隻要還擁有健康,就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得來更多的珍貴資源。
而這些珍貴物資又可以為他帶來更多時間。
這個招風耳青年現在有可能治療失敗,但如果他治療經驗提升,如果他以後有了更穩妥的治療方案,隻要他那時還活著,就有一定可能獲得再一次的治療。
說不定哪次治療就能讓他真正的徹底恢複健康。
再說,健康的人也很可能突然就迎來死亡。他賺那麼多家產、存留那麼多物資,如果他突然死亡,那些東西除了部分能給他父母養老,多餘的還不都便宜了彆人?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吝嗇那點財產?
李簡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算好了他的人生賬。
“雖然對你來說是一次練手和實驗。但對我來說,你真真實實地讓我重新體會到健康。上次你幫我恢複十天健康,我還沒有付你報酬。這是上次的報酬。”
李簡拿出來一張不記名錢卡。
更貼心的是,這張錢卡還是開明銀行出具。
誰都知道開明銀行背後有傭兵公會撐腰,在十萬居民以上的新舊人類中大型城市都有分行,算是藍星目前通行最廣、信譽度也最高的銀行,沒有之一。
秦耳笑了笑,沒問卡裡有多少錢,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
李簡又拿出了第二張錢卡:“這是你這次動手的報酬。如果治療不成功,不管結果怎樣,我都不會找你麻煩,隻是也沒有後續報酬。但如果你能真的治療好我,讓我徹底恢複健康……不說徹底,隻要你能保證我十年以上的基因穩定,我就會另外再贈送你一筆報酬。”
秦滿倉從經書後面偷看李簡,露出的眼睛亮晶晶。真是財大氣粗啊,雖然不知道那兩張錢卡裡有多少錢,但能用卡來支付,至少每張卡也有一萬以上吧?
秦耳卻沒有接第二張錢卡:“不用,我說了是練手,就不能收你的錢。”
李簡搖頭,堅持要付報酬。
雖說錢不是萬能,但李簡過去的經驗無一不告訴他:錢給足了不一定能讓人好好做事,但如果錢不給足,就甭指望人能替你儘心辦事。
李簡需要秦耳全心全意地為他進行治療,更希望他治療中能更小心、更在意他這個病患一點,而不是真的把他當實驗體看。
不給錢,那他就真的隻是一個練手的實驗體。
但給了錢,拿人手短,心理上怎麼都會更在意他這個病患一點吧?
李簡為了給自己增加更多籌碼,他說出了成功治療後他能給出的報酬金額:“隻要我還能保持理智地活下來,且沒有失去行動能力,最低我會再支付你百萬報酬。根據療效,上不封頂。”
吧嗒,經書掉地。秦滿倉轉頭就用眼睛對秦耳大喊:師父,上!
秦耳歎口氣:“我不收錢,你大概不會安心。行吧,我收。”
他就說今天能賺大錢,嘿~
秦耳一臉淡定地接過第二張錢卡,攤子也不擺了,收起招牌,招呼李簡上車,去他住的賓館。
“這位先生,您坐您坐~”秦滿倉熱情無限地邀請貴客乘車,把車鬥內的凳子擦了又擦。
秦耳:……這個小勢利眼。
李簡看看電三輪的車鬥,到底還是坐了上去。
這個小角落裡發生的事情,就沒有幾個人注意到。
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會想到這個角落正發生著即將改變整個世界的大事。
到了賓館,秦耳鎖好車輛,帶著秦滿倉跟著李簡走入他訂的豪華套間。
櫃台服務人員隻抬頭看了看他們,什麼都沒問。
苗帆飄到秦耳耳朵邊,低語。
李簡打開客房門,苗帆先一步飄進去,轉了一圈又飄出來,去隔壁和上下左右都看了看。
苗帆回來再次跟秦耳低語。
沒有人在附近埋伏,也沒有人盯梢,也沒有形跡可疑的家夥,這個主動找上門的病患確確實實就他一個人。
秦耳讓苗帆在門口守著,把秦滿倉趕到套間客廳看他的經書,關上了臥室門。
苗帆和秦滿倉都很好奇這個氣勢不凡的男子患了什麼病,秦耳又要怎麼治療他。
但秦耳自己還沒有百分百把握,怎麼可能讓人參觀?再說苗帆和秦滿倉都在打基礎中,讓他們現在就接觸與符紋不同卻又有類似的巫紋,對他們可不是什麼好事,很容易混淆。
“脫衣服,躺床上。”秦耳一邊吩咐李簡,一邊從偽裝用的隨身背包裡掏東西。
李簡慢慢解開衣服扣子,看秦耳從背包裡摸出一籃子藥材,又摸出一根約二十厘米長、頂端有兩片小綠葉的短樹枝。
秦耳把那些他已經處理過的藥材按照比例汁粉混合。
他搓藥丸很失敗,但處理藥材卻沒什麼問題,大母還誇獎他處理藥材處理得好。
大母為此還很疑惑,為什麼他能把藥材前期處理得那麼好,也能把繪製巫紋的藥液製作完美,但怎麼隻要做成巫藥就那麼讓人一言難儘。
後來大母總結出,他大概是被藥神厭棄了。
秦耳也很無奈。不過想想很多能做極為精細實驗和化學分析的科研工作者,回到家連泡面都不會煮,他就釋然了。
製藥和做飯也有互通之處,可全世界有幾個大廚能身兼藥師一職?同樣又有幾個藥師能成為大廚?
他也就是不會搓藥丸,已經很不錯啦。
必要時,他還能熬煮藥湯呢。也就是難喝了一點,藥效還是有的!
秦耳一轉身,就看到了一具極具美感的強壯身體。
李簡得了基因崩潰症,但並沒有流失-身體養分,一場獻祭也讓他身體重回往日狀態最佳的時期。
兩人都很坦然。
他們現在一個是病人,一個是醫生,誰都沒有多想,也不會多想。
遠在紅月城的海禦卻在此時眼皮突然跳了跳。
這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哦!
海禦神情不善地看向主位:“我們銀魚拒絕接受這次任務。你們想要和舊人類開戰可以,但不要把我們銀魚當做導-火索。”
主位上坐著的新人類高層李複矜傲地道:“我記得我們和你們銀魚簽署了三年的雇傭合同。”
海禦皮笑肉不笑:“我們雖然和你們簽訂了雇傭合同,但並不是你們的私軍。另外,按照合同內容,如果甲方要求不合理,我們銀魚有權拒絕,甚至有權單方面終止雇傭合約。”
“我不覺得我們要求不合理。你們既然是雇傭軍,就應該按照雇主要求做事。我們也沒有強迫你們去龍潭虎穴,隻是要求你們去劫持一輛車,把車裡的人帶回來……”
“可你沒說你們要劫持的車屬於我們新人類高層,還是新人類基因研究院院長的長女,一名致力於慈善,並呼籲新舊人類融合,在全世界都有極高聲望的女士。”
李複不說話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麼驚訝。
“怪不得非要我們偽裝成舊人類。”馬克西姆先故作震驚狀,隨後就發出嗤笑聲:“怎麼?想不到我們會事先調查?也想不到我們竟然能查出那輛車裡坐的人是誰?你們也真是太小看我們銀魚!”
海禦端起茶杯:“不,他們怎麼會小看我們?如果小看,他們當初就不會在一堆A級B級傭兵團裡選擇我們,和我們簽下三年的雇傭合同。”
馬克西姆恍然大悟,一拍桌面:“懂了!這是希望我們精明的時候我們就精明。希望我們糊塗的時候我們就糊塗。”
海禦:“要讓我們裝糊塗也不是不可以。但想把我們銀魚整個坑進去,就很不地道。”
馬克西姆:“還要讓我們銀魚背上罵名,更成為掀起新舊人類大戰的導-火索。嘖嘖,這是想讓我們銀魚遺臭萬年啊。”
李複還在努力爭取:“沒有人會泄露你們的身份,也沒有人要求你們泄露身份。隻要你們行事隱秘,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有銀魚插手。”
“嗬。禦啊,你信嗎?”馬克西姆冷笑。
海禦:“曆史告訴我們,臨時工是最好的替罪羊。”
馬克西姆噗噗笑。
李複面露無奈:“你們沒必要把我們想得那麼壞,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嗎?我們沒想要掀起戰爭,隻是這次的滅絕武器測試,我們沒有抓住舊人類那邊的把柄。可他們測試滅絕武器一事也是真實,我們如果不做出反擊,舊人類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
“所以新人類這邊的反擊就是讓我們自己人偽裝舊人類,再去綁架我們自己的高層子女,然後贏得輿論?”海禦眼中的嘲諷都能流淌出來。
李複身體往後一靠,兩手交握:“你們到底想怎樣?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卻又拒絕執行。你們這樣讓我很為難呀。”
“切!裝個鳥。誰不知道誰。”馬克西姆不屑。
李複不看馬克西姆,隻看海禦:“海禦,你說。”
海禦沉默。
李複歎息,身體前傾,兩手放到桌面上,一副懇談的架勢:“海禦,我們相信銀魚,才會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你放心,多年的朋友了,我怎麼會坑你們?如果你們願意接下這個任務,並完美完成,以後你們銀魚就是我們官方的禦用傭兵團。”
馬克西姆冷哼:“這麼說,如果我們拒絕任務,你們是不是就要給我們小鞋穿?以後我們也都彆想再接到新人類這邊的官方任務?”
李複笑而不語,這種明擺著的事還用說嗎?
“海禦,你是聰明人,仔細想想其中利弊。”李複苦口婆心。
海禦沉思片刻,開口:“這件事對銀魚影響太大。但我們不接這個任務,似乎也不可能。”
海禦抬頭看向李複,眼睛已經變成金錢符號:“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想要讓我們出這個任務,可以。但原來的價碼不夠,必須翻十倍,而且必須現付!”
“什麼?十倍?還要現付?”李複失聲。
“這不可能!我們從來沒有……”
“現在有了。我們銀魚很可能在這次任務後就不得不放棄現有的一切從頭開始,十倍酬勞我還要少了。你同意我們就做,不同意我們就散。雖然以後接不到官方任務,還有可能被你們在各個地方找麻煩。但彆忘了,我們手裡也有一堆你們的把柄。真要惹急了我們銀魚,我們就和你們拚個魚死網破。”
海禦聲音平靜,說的話卻如刀子一般。
李複假笑:“說得這麼嚴重……十倍酬勞已經超出我們原先的預算,我需要報上去,看上面的商討結果。”
“十分鐘。”
“……太短了,根本不夠。”李複氣。
“十分鐘後我們就離開。相信你們一定可以找到願意做這件惡事,還有足夠能力劫持那輛車的團隊。”海禦把面前茶杯推遠。
“快點,大兄弟。彆磨蹭了,你還有九分鐘。”馬克西姆坐沒坐相,翹起的腿晃啊晃。
李複吸氣,起身:“我馬上來。”
等李複離開,馬克西姆立刻趴到桌子上,問海禦:“我說禦啊,你真要答應?”
海禦:“我們已經騎虎難下。”
馬克西姆深深皺起眉頭,罵了一句臟話。
海禦:“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更高報酬,以及期待他們不會真的泄露我們這些綁架者的身份。”
“銀魚要完了~”馬克西姆長長歎息,腦袋無力地耷在桌面上。
海禦垂下眼瞼,做老僧不動狀。
另一個房間,幾個人看著監視屏中通過隱蔽監視器傳回來的畫面,正在研究兩個人的微表情和微動作。
其中一人詢問進來沒多久的李複:“你和他們打交道最多,你覺得他們真願意接受這次任務了嗎?”
李複看了一會兒,肯定地道:“他們應該是妥協了。海禦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麼做才對他以及對整個銀魚傭兵團最好。他的態度很堅決沒錯,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答應接下這個任務,他們銀魚換個名字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可如果他不接,他們馬上就會遭受到來自各方面的為難和打壓。”
“這個傭兵團的嘴巴真的很嚴?”
“這點請你們放心。當年我們就是因為這點才會和銀魚簽約。這個傭兵團的傭兵個人素質都很高。”
“……留下也是麻煩。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易留,剩下的人就打散吧。”說話的人大概覺得自己的處置已經很寬大很仁慈,說完絲毫沒給其他人發表意見的機會,揮揮手就讓李複等人離開。
李複站在會議室門口足有半分鐘,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他怕讓海禦那個精明的家夥看出破綻,這才推門進去。
“兩位,上面同意了你們的要求。十倍酬薪,現在就可以交付給你們,但你們也必須馬上展開行動,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