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1)

李虛雲房中燃的不知是什麼香,剛開門就撲鼻而來,絲絲縷縷的禪香味沿著鼻腔向上湧。連星茗鼻尖微微向上聳了一下,蹙眉抿唇。

他不喜歡禪香。

他更不喜歡佛門。

佛門梵音寺,有著一段他不願意提及的過往。

連星茗下意識地抬手掩了下鼻子,又迅速意識到這實在不禮貌,尷尬放下了手。

“抱歉。”

李虛雲笑了,“無礙。”他善於察言觀色,不用連星茗說,轉眸揮袖熄去了禪香。示意連星茗坐在桌邊,又將香爐擺放在桌上,“試試這個?西域百裡香,味清透,可助眠。”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頗有一種夏日雨天,靜悄悄圍爐煮茶的鬆弛感。連星茗聞了會兒L,聞不出什麼名堂,就說:“挺香的。”

李虛雲熄了百裡香,又換了一種。

“這個呢?”

連星茗嗅了嗅,“也挺香,味道有點辛辣。越聞越清醒,這真能安神?”

他們是真的在聊香,換了三四種香,話題也一直圍繞著香。當換到丁香花底料的香時,連星茗點頭道:“這個不錯。”

連星茗從李虛雲那兒L拿了幾紮香,道謝告辭。臨出門前,李虛雲突然喚住了他。

“施主。”

連星茗的手都已經搭在門上了,聞言轉頭,“李道友還有什麼指教?”

李虛雲說:“對不起。”

“?”

連星茗愣了幾秒鐘,新奇笑道:“這麼突然的麼。你在對不起我什麼啊?”

李虛雲的眼神很難描述,仿佛囊括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隻眉頭輕皺看著他,半晌搖頭,說:“人生在世,總會有覺得虧欠的地方。”

連星茗聽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但對面是個佛修,他好像瞬間又能理解了。

很正常,佛修都是古古怪怪的。

哪天佛修不古怪了,那才更不正常,他想了想,說:“李道友,我們以後輕鬆點相處吧。”

李虛雲不解其意。

連星茗笑道:“一路同行互相幫襯,還是互相稱呼全名吧,不要施主、道友的了。”他一直覺得有些佛修活得蠻神奇的,一雙眼睛好像能夠看穿世間萬物,就像他一直覺著,李虛雲仿佛能夠輕鬆透過他的表象,看穿他的真正身份。

不同於蕭柳這種表面正直聰明,實際上有點二愣子的小孩,跟著他走了一路,愣是猜不透他就是那個前年去叱吒風雲的琴修連搖光。李虛雲則是看透不說透,

想到這,連星茗試探道:“你以後可以直接叫我搖光。”

果不其然。

李虛雲沒有半分驚訝,頷首應下。

連星茗又搖頭說:“不行。搖光這個名諱還是太招搖了,講出來有點嚇人。”

李虛雲彎唇說:“我聽傅仙長叫你星星,這是你們之間的專屬稱謂麼。”

“……”隔壁房間。

裴子燁一言不發在房中打了套空氣拳,也難掩此時心中的震驚與唾棄。

李虛雲,那是真是不玩虛的啊。

三言兩語把人騙自己房間裡去就算了,現在還想搶某人對心尖尖上小師弟的愛稱?

他一邊唾棄,一邊又滿滿都是佩服。

甚至心底深處有那麼點兒L看好戲的搔癢感。

他又好奇豎起耳朵聽傅寄秋屋子裡的動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嘖嘖,更讓人好奇了。

這邊。

連星茗道:“倒不是什麼專屬稱謂……”星星這兩個字,隻有他的父皇母後,還有皇姐會這樣叫,後來師兄也這樣叫他了。

他也不至於無聊到和旁人去商議專屬稱謂,隻許這個人叫他星星,不許那個人叫。

除了星星,也沒什麼其他能稱呼的了。

他的真名和尊號都不方便大肆說出口。

“行。”

他點了點頭,“李道友你隨意吧。”

李虛雲笑著衝他揚了下眉,連星茗反應過來,改口,“李虛雲你隨意吧。”

怎麼聽著忽然變不禮貌了啊。

連星茗剛說出口就被自己逗笑了,李虛雲也失笑。

後來就沒聲音了。

裴子燁一晚上都心煩氣躁地在屋子裡上跳下竄,天明時分頂著偌大的兩個黑眼圈,眼睛卻晶亮坐在一樓大廳桌椅處。

他起得最早。

洗漱完便好整以暇盯著樓梯口,神采奕奕等著傅寄秋出來。

笑死,

他真想看看傅寄秋的表情。

他就不信傅寄秋不急!

“噠噠”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裴子燁瞬間挺直腰杆,朝那邊看去,

下來的是個陌生面孔的清秀少年。

昨個晚上難道還有其他人入住這家破客棧?

裴子燁不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怎知少年高高興興來到他的面前,整了整頭冠,摸了摸腰封,說:“這身行頭還不錯吧。客棧老板娘友情讚助,嘿嘿,我要收回昨天晚上覺得她開了家黑店的想法。”

說完,他期待看著裴子燁的反應。

裴子燁:“你誰?”

少年:“…………”

裴子燁不耐煩斥責:“滾一邊去,彆耽誤本尊看戲。”

第二個下來的是蕭柳。

少年又興高采烈跳到蕭柳面前,還未來得及張口炫耀,蕭柳後退半步驚疑不定說:“這位公子有話好好說,我們認識嗎?”

“……你少跟我裝。”

蕭柳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表情變得更加驚訝,“你是塗丙?”

塗丙抱頭:“不是,你剛剛真沒認出我啊!我就洗了個澡而已,又不是換了個人種。”

等人到齊時,已經日上三竿。

裴子燁心心念念地想要看傅寄秋的表情,可是真看到時,又覺得失望。

傅寄秋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持劍的身形挺拔如竹,還是和昨日一樣,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難不成昨晚上傅寄秋沒聽到?

不應該啊,他和連星茗隔了兩三個房間都聽見了,沒道理住隔壁的反而沒聽見。

……

……

連星茗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老板娘坐在櫃台前晃晃悠悠清算兩頁就能翻完的賬目,其餘人挨個占了個桌子,也不同桌坐,也不點菜,就乾坐著。

他走下來時,敏銳感覺到有好幾道視線飄了過來,隻不過不等他細看,就有一道極其陌生的身影跳到了他的面前,嘻嘻哈哈說:“你看看我這身行頭,好看不?”

連星茗:“……你是?”

塗丙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不是吧。”

連星茗驚訝說:“你是塗丙?”

塗丙看上去都想罵臟話了。

至於嗎?

他不就是幾個月沒洗澡沒梳頭嘛,還不是因為窮,如今收拾了一下,一個兩個的都表現得這麼誇張,竟然都認不出他。

這真不怪其他人。

昨日之前,塗丙還是個乞丐模樣,面容被泥土與臟汙遮蓋了個嚴嚴實實,隻能勉強看出是個內雙的眼睛。而今洗白淨一瞧頗有些豐神俊朗,皮相算是非常好的,若是將塗丙放到他們這一群氣質非凡的修仙者中,竟一點也不突兀。

隻可惜即便再好的皮相,體態佝僂畏畏縮縮,神情市儈,這皮相也要打幾分折扣。

通俗點說。

就像是一個裝飾精美的紙人,旁人滿懷期待地與之對話幾句,就會發現其大腦空空如也,再對話幾句,就會發現這其實是個草包。

再通俗點說。

這個人沒有魅力。

“人齊了。”老板娘招呼了一聲,說:“中午吃啥,我是廚子,我給你們做。”

“不吃了。”蕭柳道。

老板娘:“哦。”

塗丙炸了,“什麼東西就不吃了?我從早上等到現在就為了一頓飯!你們不吃飯的嗎?”

修仙者都已經辟穀,連星茗給了塗丙一些銀兩,道:“我們要出門辦事,你若餓了,就在城中找個酒樓吃一頓吧。”

塗丙接過銀兩,感動道:“你真是個好人。以後我要是當將軍了,你就是我的副將。”

連星茗笑道:“你在給我畫餅。”他轉面看向坐的七零八落的幾人,疑惑道:“你們為什麼不坐一桌。”

裴子燁理所當然說:“我們關係又不好,為什麼要坐一桌。”

連星茗:“……”

老板娘算賬算著猝不及防笑了一聲,抬頭看了他們好幾眼。

白羿隻有晚上才會出現。

白天去尋他根本沒有必要,因此用不著商議,他們默認白天去向四周的百姓打聽打聽這“兵人鎧甲”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敢過城,明明不少人曾經親眼見過兵人鎧甲,為什麼又死活不承認兵人鎧甲的存在。

裴子燁站起身,拎著蕭柳看熱鬨不嫌事大說:“一群人一起行動屬實浪費時間,這樣吧。我帶著他往左邊沿街問,你們四個人分兩波,一隊往右邊沿街問,一隊去……嗯,隨便吧。反正兩兩一隊,這樣分頭行動沒毛病吧。”

合理。

沒有人提出異議。

裴子燁把坑挖好了,開始搞事情。

他的視線先後在傅寄秋、李虛雲,以及連星茗身上各自轉悠了一圈,咧嘴一笑說:“所以你們四個人,打算誰和誰一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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