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觀由一座青色的尖塔鑄成,塔周是數以百萬計的漠北平民,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輩子都與青蛇為伴。每當他們經過尖塔之時,都能看見一株身長數百米的白色梨花樹——
這是青城觀的一大顯眼標誌。
若是從遠處見到了梨花樹,人們就知曉在漫長的路途之後,他們總算到達了青城觀。
許是因為青城觀之下有聚靈陣的緣故,這株梨花樹比普通的梨花樹要寬大許多。共有三條粗壯的黑枝向四面延伸,上枝擋塔窗,左枝擋塔門,右枝擋城區要道,無論秋冬還是春夏,梨花常開不敗,風一吹梨花飄得到處都是,掃都掃不乾淨,屬實礙事至極。
百姓們曾經數次提議將礙事的粗枝砍去,隻留下一個光禿禿的樹乾,這件事有被寫進後世修真界的雜史書籍之中。現今來到霧陣的修士們繞著梨花樹嘖嘖看,時不時驚歎一聲。
“你們修真界真的是稀奇事物頻出,早就聽聞青城觀以前有一顆大到能嚇死人的梨花樹,我還在想能有多大呢,沒想到這次意外來到霧陣倒是讓我開眼了。”世子好奇轉頭問蕭柳,“這顆梨花樹是什麼時候被砍掉的啊?”
蕭柳抬頭看著梨花樹,搖頭道:“不清楚具體時間,應該就是最近這陣子。”
世子又好奇問:“為啥被砍?”
蕭柳對這些不太感興趣,無奈歎氣道:“世子殿下,現在好像不是考慮這種小事的時候——我們已經跟丟搖光仙尊了。”
顯然,搖光仙尊的命運軌跡再一次被改變了。
他們現在不知道此時具體的時間點,也不知道稍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更不知道搖光仙尊身在何地。有修士狂翻曆史書,喃喃自語道:“曆史書上說搖光仙尊被蛇咬後足足消失了大半個月,無人知曉原因。但是在臨走之前,宿南燭扔給他一枚玉佩,說想要十裡紅妝迎娶是癡心妄想,念他琴彈得不錯,賞一枚玉佩了事。”
“後來呢?”
“後來搖光仙尊問宿南燭,如何才能有資格常伴其左右。宿南燭讓他當眾彈一曲豔曲給大家聽聽,讓大家高興高興,就考慮一下。眾人哄堂大笑,搖光仙尊倍感屈辱,當時整個人臉色都氣白了。”
“……”
“琴修手下隻分祥曲和戾曲,怎能彈奏豔曲?!這與青樓中的妓子有何區彆,也難怪搖光仙尊當時會慍怒了,即便隻是去扮作一名胡姬,他應當也是不能容忍自己如此自輕自賤的。”
一片熱切的交談討論聲中,世子猛地舉起手打斷:“等等!等等!你們在說什麼?”
他一臉茫然道:“這是曆史書上寫的?為什麼和我們剛剛看見的完全不一樣啊!”
“……因為仙尊的命運軌跡被改變了,當年的這個時候,傅仙長不在場。”
眾人後知後覺地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一絲驚異與啞然。
為什麼傅仙長要這樣做?
他……他不是和搖光仙尊不熟的麼。
有人遲疑著放下手中的曆史書,從某名修士那兒拿來話本第四部翻看,抬起頭時聲音頗有些窒息、凝滯。
“我現在甚至都有點兒懷疑,咱們從小學到大的曆史書,是不是漏寫了許多事兒?”
***
月明星稀,客棧內。
連星茗端坐在一個案桌之前,桌面上擺滿了各種從小書館中買來的曲譜,不同於他以前學過的正經曲譜,這些曲譜泛黃,部分紙張上還留有黑乎乎的指紋痕跡,像曾經經過多人之手。
隻是低頭看了眼,曲譜上的樂章仿佛能夠在腦中自動彈奏,淫詞豔曲不絕如縷。
連星茗眼前一黑。
他氣到渾身抖顫地抬起了手,將掌中毛筆往硯台上一摔,語帶薄怒道:“這個宿南燭!”
這是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他正按照前世的事件軌跡在走。
宿南燭故意捉弄他,讓他在眾人面前彈奏豔曲,將他當做青樓中的妓子使喚。連星茗怎麼說也是個貴族皇子出身,即便國破家亡,即便有係統任務在身,他也斷然拒絕。
回到客棧內放血放毒療養了大半個月,他清醒過來後就因任務失敗,被電擊懲罰了。
七日之內,若還是不能靠近宿南燭,迎接他的將會是更讓人難以忍受的電擊折磨。
因此這七天,對他來說堪比噩夢。
他一面無法接受自己去創作此等曲目,一面又不得不去冥思苦該想如何編寫。筆下所漫出的每一個音譜,都讓他厭惡至極,本身他就不喜歡彈琴,這下次更是看見了琴譜就想要作嘔。
他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父皇母後,也對不起皇姐。
皇族一直將他看作下一任皇帝,所教授的課程也都是兵法、仁義道德與法治等。父皇曾經對他說過,無論他身處何地,在做什麼事情,即便敵人的刀鋒架在他的脖子上時,他也要時刻謹記自己是佛狸的皇子,代表的是佛狸的臉面。
而今讓他這個皇族子弟去創作淫詞豔曲,供大眾取樂。
日後若東窗事發,那些人會說:看啊,就是那個亡國皇子,自暴自棄創了首淫曲。
真不知道家裡人以前是怎麼教他的。
屆時連星茗一人,就讓已經逝去的家裡人跟著他一起蒙羞,死後還要遭人指指點點。若父皇母後他們還活著,他們會為他感到痛心嗎?
還是會心疼?
連星茗低下頭寫了個音譜,有淚水滴落在宣紙上,朦朦朧朧暈開了墨。
可他不想再被電擊了!——不想被電擊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意誌不夠堅強?也許他應該強行忍過痛楚,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讓步。腦子裡分明意識到這一點,手下的音譜卻一點兒也未停,他越寫越因不停筆而愧疚,越寫越哽咽。
特彆想家。
很想回到小時候。
可他現在已經沒有家了。
夜深,門外。
傅寄秋駐足在外面
,指尖抵著門框。
其內不斷傳來音律聲,不同於修真界所存的任何祥曲與戾曲,這首曲子音調奢靡詭秘,宮商角徵羽化作曖昧的訴說,似西域舞姬緩緩而來,讓人一聽就臉熱耳熱。傅寄秋卻面色冷凝,眉頭輕輕蹙著,數年以前他就曾敲門進去過一次。
當時連星茗的反應……
想起當年的舊事,傅寄秋偏過眸避開門洞,臉色隱隱發白。
頓了幾秒鐘,他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裡面的音律聲驟停。
隔了許久才傳來聲音,“誰?”
傅寄秋嗓音泛啞,道:“是我。”
話音剛落下,面前“嘩啦”一聲,門被從內打開,連星茗眼眶微紅看著他,緩慢道:“有事?”
傅寄秋視線微轉,越過他的肩頭往屋子裡的書案上看了一眼。樹上燭台倒下,桌上仿佛染著一個小小的篝火,燃料則是各種淫曲舊琴譜。
面前人抬手以靈力向後方一掠,似天降一盆冷水,霎時間澆熄了“篝火”。灰撲撲的灰燼四處飛舞,連星茗身子側斜擋住那個方向,聲音中聽不出來什麼情緒,“少仙長怎知我在此處?”
傅寄秋卻還是看著桌子。
連星茗似是被他此舉激怒,眼眶通紅回頭看了眼桌子,轉過臉時面色不虞要將門合上。
“等等。”
傅寄秋抬掌擋住門框,低著頭看著連星茗,心神微動,他以前怎麼就沒能注意到這些。
小琴修看起來像是委屈到哭了許久,擦乾淨眼淚後眼眶周圍也泛著異樣的紅,黑睫的根部被淚水粘在一起,臉龐比從前消瘦了許多,面部線條更加精致、緊致,褪去了稚嫩與天真。
面色不虞,卻更多的是害怕被故人看見他自甘墮落的焦急與恐懼。
傅寄秋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酸酸的漲漲的,也許是在心疼吧。
心疼那個曾經讓人沒有辦法靠近的小琴修。
心疼著那些長滿了藤刺與荊棘的歲月。
他想要看見當年的更多細節,以一個後來人的平和心態去看,便說出了與當年一模一樣的話,“就這麼喜歡宿南燭嗎?”
當年他說完這句話後,連星茗邀他進屋。
這次一模一樣。
連星茗面色不變,沉默兩秒鐘反而牽唇笑了笑,退後一步道:“少仙長,您請進。”
傅寄秋走了進去。
坐下。
連星茗走到桌子前收拾四處散落的灰燼,靈氣掠過桌子,將上面擦拭乾淨後。他反身坐到了桌上,兩隻手撐在自己的兩側,一隻黑靴踩在了傅寄秋側面的椅子把手,還有一隻腿懸空微晃。
似玩笑般道:“你是以什麼立場問出這句話的。我記得我好像已經叛逃蓬萊仙島,這樣我就不是你的師弟了——還有,我們以前好像不太熟吧?少仙長能不能高抬貴手,彆總是盯著我,世上魔修千千萬,殺人放火的魔修有的是,我就喬裝打扮追個人,應該不值得您多費心吧?”
說著,連星茗踏著他的凳子,俯低上半身看著他。胸前懸掛著的玉佩從脖頸間漏出,隨著紅繩的搖曳在空氣裡前後晃動。
傅寄秋視線凝在玉佩上。
這是宿南燭送給連星茗的玉佩,並不值錢。即便經過了三千年,也依然被連星茗珍視。
這枚玉佩就像是一個吞咽不下去的魚刺,牢牢卡在喉嚨中間,他道:“宿南燭不是良人。”
“…………”
連星茗下顎低了下,衝他微微挑眉。
“你認真的嗎?”
傅寄秋點頭道:“認真的。”
連星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再一次向他確定,道:“少仙長,你大半夜從蓬萊仙島找我,你不問一問丟失的鬼玉碎片在不在我手中嗎?你就是為了和我說宿南燭不是良人?”
傅寄秋抬手攥住他的小腿,將他的小腿移到凳子下,又起身撿起地上一片燒到一半的淫曲曲譜,說:“你想編寫這種東西?”
連星茗瞳孔微微擴大,伸手一撈迅速奪過碎紙,捏成一團隨掌心重重按在了桌上。
他轉身背對著傅寄秋,道:“我不想寫,但宿南燭想聽,就是這麼簡單。”他微微向後偏過側臉,碎發從低垂的眼睫上揚過,語調不鹹不淡,“你現在讓我很煩,能不能離開。”
“……”
窗外的冷風拍打上窗戶,窗戶“啪”一聲重響擊上牆壁,聲響讓人驚心動魄。
傅寄秋緩緩吸入一口冷氣,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年的自己聽了這句話,是什麼心情。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也許他曾經以為的互許真心,全部都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也是他第一次發覺,原來喜歡與愛竟然真的天差地彆,讓他甚至都沒有心氣去比較。
即便過去數年,再聽一次。
還是指尖冰涼。
另一邊。
連星茗都驚了,他看見傅寄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震驚道:[你以前給我的台詞這麼凶的嗎?我感覺師兄都快哭出來了……]
係統躺著都中箭,連忙道:[霧草,你不要什麼鍋都往我身上甩啊。我隻讓你裝瘋批美人,在大場合下說一些台詞,小場合裡不能OOC,可沒讓你說這些。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嗎?你當年怕自己胡作非為被人報複,連累熟人,想要趕走你師兄才會這樣說的。]
說到這裡,係統怒出聲:[我當時還說了你來著!我說你這說得也太過分了吧,你回我什麼?你說‘無所謂,反正最後和所有人都要分道揚鑣,遲早的事情而已’。]
[!!!]連星茗心裡更驚。
係統唉聲歎氣道:[其實這還好,你待會還要更那個啥……好在你現在情魄回來了,隻是還有裂縫,當年完全沒有情魄時可冷情了。]
——這都能算還好?
連星茗心道自己等會兒是要上天嘛。
[我乾了什麼?]
[你看傅寄秋不動,決定給他來點狠的。]
連星茗遲疑:[我……呃(),該不會打傷了他吧?]
係統顯然頗咂舌:[比這紮心多了!]
連星茗看傅寄秋站著許久沒動?()_[((),轉身時走近,唇角揚起盯著傅寄秋的臉。
傅寄秋與他對視,先行偏開了視線。
連星茗抬起手掌,食指指尖抵住傅寄秋的肩頭,眯眸微笑道:“宿南燭不是良人,那誰會是良人?你嗎?”
說著,他指尖下壓用力,繼而整個手掌都覆蓋在傅寄秋的肩頭上,再用力。
傅寄秋抬掌攥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想要阻止,足下卻順著他的力道後退了一步。
他看見了連星茗的眼睛。
眼角微微彎下,浮著一層淺淺的笑意,就像從前向他討要馬奶糖糕時那般。可數年過去早已經物是人非,現在這雙眼睛不再亮晶晶,更像是大雨過後的灰色天幕,暗沉到看不見絲毫想要活下去的希冀。
也許當年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傅寄秋一路順著連星茗的力道,退到了床邊。
唇上覆蓋陌生的冷意。
“……”
傅寄秋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連星茗偏頭重重咬了咬他的下唇,不等傅寄秋有所反應,含糊不清笑道:“拿你練一練手。”
“……”傅寄秋瞳孔驟然間擴大,伸手一下子擊開連星茗,胸腔起伏劇烈。
他很快就從當年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啟唇時重複當年說過的話,語氣平靜。
“給誰練手?”
連星茗側眸揉了揉被擊開的肩頭,他雖未身著法袍,但傅寄秋本身也沒有用靈力,隻是憑借本能般的力道擊退了他。
有點兒疼,可見傅寄秋動了真怒。
連星茗漫不經心說:“你知道是誰,還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
傅寄秋坐著,良久沒說話。
隻是呼吸越來越沉重,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眼睫下似乎有一閃而逝的濃黑魔氣。
連星茗沒有看傅寄秋,一直看著自己的肩頭,開口道:“還不走啊?”
深更半夜,有數名修仙者抄起武器,來到了那株巨大的梨花樹前。梨花樹有三條粗大的分枝,其上墜滿白森森的梨花。伴隨著轟隆隆一聲巨響,擋住右側城區主乾道的那條粗支被修士們砍下,河堤崩塌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
而是經年累月的腐蝕,點點滴滴的積攢。梨花樹的倒塌也從來都不是一夕之間。
而是一根、一根地,被人斬斷。
像是底線一層一層地被人壓斷,在倒退。
傅寄秋抬起眼睛,平淡說:“那你就來。”
連星茗愣了瞬:“……”
他剛要說話,手腕突然間一疼,被人向前一扯。眼前天旋地轉,唇上傳來痛感,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被按到了床上,傅寄秋左手掌心撐在他的臉側,右手掌心托住他的下顎,這不是一個吻,這已經近乎啃噬。
連星茗吃痛,眉頭微皺要推開,傅寄秋右掌下
() 移攥住他的手腕,退開些許距離,瞳孔黑壓壓淡聲道:“不是想要拿我練手麼?”
連星茗看著傅寄秋的眼睛,似乎從中偶然窺見一閃而逝的魔氣,但眨眨眼再看時什麼都沒有了。房間外冷風呼嘯,房間裡還留有火焰燃燒過的腥辣感,床上的兩人表情卻一個比一個平靜,似都在掩飾著心底的滔天巨浪。
連星茗面色沒什麼變化,百無聊賴般瞌了下眼簾,回避他的視線偏頭看向床頭道:“對啊。”
話音剛落下,傅寄秋的吻便覆蓋下來,咬著他的下唇。連星茗很快就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他蹙眉伸手扯住傅寄秋腰後的墨發,毫不留情重重咬下,有鮮紅血跡順著他們的唇角蜿蜒流下。
傅寄秋悶哼一聲,沒有退開,指尖插/入他腦後的發梢中,加深了這個他們之間面目全非的“第一次”。
許久之後傅寄秋才退開,起身時下顎緊繃,眉宇間仿佛覆下了一層厚重的霜雪。
連星茗撐坐起,拇指指腹抹掉自己唇角上的血,看了眼指腹上的血,他偏頭無奈道:“算你贏,你不走,行。我走,我重新找個客棧住行了吧?”
說著他就起身,走到門邊時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回頭彎唇笑了一下,“早就聽說蓬萊仙島的少仙長清寒如謫仙,神聖不可侵犯。”
他推開屋門。
“吱呀”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頓足之時,他的喉嚨裡湧出一聲低低的、感歎般的,“高不可攀的少仙長……”
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風呼呼灌入,吹動床前的帷幕,冷風將一句未儘的話語送了進來。
“嘗過滋味後才發現,也不過如此嘛。”
***
傅寄秋坐在床上,沉默幾秒後抬起手撐住自己的額頭,長噓出一口氣。
他就不該試圖再體驗一遍。
剛剛從中間開始就沒有注意到細節了,還是同當年一樣被連星茗的每一句話牽動心弦,沒有半點兒歡愉,心臟裡隻有被撕裂一般的嫉妒、痛苦,正是因為體會過曾經年少相知的真摯,才會更因為如今的面目全非而失控。
嗒嗒——
嗒嗒——
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剛離開還沒有兩分鐘的連星茗,他連樓梯都沒下完就拿回身體的掌控權了,連忙大為震驚調轉身形跑回來。
一路跑回房門口時都不敢進去,在外面探頭探腦偷看,傅寄秋抬眼的那一瞬,他就“嗖”一聲驚嚇將腦袋縮了回去。
傅寄秋挑了下眉頭,說:“看見你了。”
“……我能進去嗎。”連星茗聲音很小,比平時更有禮貌。
傅寄秋看著他從門框邊邊冒出來的、方才被自己揉亂的頭發,好笑說:“這是你住的客棧,你想進就進。”
連星茗終於舍得把頭探了出來,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心虛,語氣不自覺變得更有禮貌。
“我需要跪著挪進去嗎?”
傅寄秋:“……”
傅寄秋看連星茗是真的拘謹與懊悔,沒有猶豫道:“走著進來,坐在這裡。”他拍了拍身旁的床,瞳孔微暗道:“你說說看,剛才那些話有哪一句,是你想要收回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