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捉蟲 同類。……(1 / 1)

禪院惠覺得可以 成淵 8740 字 6個月前

加茂憲紀在很早之前就聽說過惠的事跡了。

比惠所預想的還要早得多。

——那是在惠六歲那年剛剛被禪院直毘人從外界帶回族地, 並將其過繼到自己名下,對外宣布為禪院少主的時候。

五年前。

加茂族地。

“禪院家的……似乎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繼承人。”

“繼承人?”

“啊,繼承了「十種影法術」的子嗣, 和憲紀一樣, 今年剛好六歲。”

“真的假的……流落在外的禪院子嗣,血統怕不是不純吧?這也居然也能繼承到「十種影法術」?”

“畢竟遺傳這種事誰都不好說,哪怕血脈不純粹, 但就是好運的被命運眷顧,這也沒辦法。”

“那會不會影響他天賦上限?”這句問話,帶了點惡意揣測, “哪怕好運繼承到了血脈中最珍貴的祖傳術式, 不純粹的血脈, 也總會影響能力上限吧?”

“誰知道呢,如果是普通的術式,我倒是願意讚同你的說法,但那可是「十種影法術」……這種傳承數百年的術式繼承者,再平庸, 也不會平庸到哪裡去吧?”

回答的那人語氣斟酌,片刻壓低嗓音提醒:

“喂, 你剛剛那話, 可把憲紀少主也帶進去了, 你是想說憲紀少主的血統,也會影響他的能力上限嗎?”

“我可沒有這麼說!”先前惡意揣測的男人頓時慌亂起來, 他討好道:“你彆亂聲張啊,剛剛我們就隻是隨便聊聊。”

……

惠六歲那年;加茂憲紀也剛好是六歲。

惠六歲被帶回本家、成為少主;憲紀也是六歲被過繼,成為少主。

憲紀是“卑賤”的側室之子。

但因為覺醒了加茂家的「赤血操術」,他被族人帶走, 過繼到了正室的名下,成為了所謂的“正統嫡子”——加茂家的少主。

而他的側室母親,則因為不想成為兒子的絆腳石,從而“主動”離開了加茂家。

本來如同透明人一般的憲紀,生活自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最重要的、相依為命的母親離他遠去,平日也不被允許再相見。

母親離開那天,哭泣著跑去阻攔她的新任少主,無比難過、帶著哭腔得大喊:

“如果沒有母親的話,我才不要當什麼咒術師!”

想要和母親一塊離開。

不當咒術師也沒關係,不是什麼少主也沒關係。

而憲紀的母親卻說:“……但是,你有才能哦。”

“你可以幫助很多的人,而你幫助的人越多,就有越多的人認可你、幫助你。”

“所以,不要難過啊,憲紀,你現在的孤單,隻是暫時的。”

“等你以後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再來接媽媽回家吧?”*1

母親最後的神情、笑容與話語,深深刻印在了年幼的憲紀的腦海裡。

無法改變母親離去的事實,被迫開始少主生活的他,一面渾渾噩噩的回憶著母親最後的話,一面立誌要成為家主。

我要成為一個……被所有人認可的、強大的家主。

那樣母親會為他感到高興與自豪的吧?

那樣就能再次見到母親,和母親一起生活了吧?

年幼的、從小在族地裡長大的加茂憲紀,就此極度自律,嚴於律己。

不需要族人催促,他自己就會逼迫自己學習,訓練,變強。

禪院惠的名字,對憲紀來說,是格外特殊的存在。

因為對方和他一樣,都是因為嫡子沒能繼承到祖傳術式,從而被過繼到宗家裡的孩子。

同樣的歲數,同樣的血脈不純,同樣的因為繼承了祖傳術式而被迫成為少主。

——他們是“同類”。

同類。

年幼又剛剛離開母親的憲紀,在艱難適應新身份與新生活的同時,因此而感到了一絲慰藉。

他不是獨自一人。

這種認知,讓他沉甸甸的心臟輕鬆了不少。

但很快憲紀就意識到,他和那位素未謀面的“同類”……相似卻又不完全相似。

“喂,我剛剛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

“禪院家啊,似乎接回來了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

“對,看不見咒靈的,沒有術式的普通人。”

“乾嘛帶回來一個普通人?”

“因為,那是他們不久前剛剛從外界帶回來的繼承人的家人啊!”

“哈?你打哪聽到的消息?”

“我在上個任務,遇見了禪院家原本的嫡子了。”

“禪院直哉?”

“對,就是他,大概是不甘心吧,居然把這種事說了出來……”

“那他還真是離譜可笑,居然家事說了出來,但是禪院為什麼要在繼承人身邊留下個汙點啊?那將人過繼到家主名下還有什麼意義?給點錢,把繼承人原本的家庭都打發走不好嗎?”

“誰知道,禪院直毘人的特立獨行與任性妄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真好啊。

為什麼他們如此相似,卻又如此的不同呢?

在某次訓練完之後,再次於內院聽見幾個地位較高的族人背後閒聊的憲紀,不由在微愣之下,在感歎之際,心生羨慕。

憲紀憧憬著他認定的“同類”。

在惠還沒有展露天賦、沒有在咒術界留下“天才”的名頭時,他就已經對其心生憧憬了。

因為。

對方明明和他一樣大,卻能夠把珍視的家人留在身邊。

真好啊。

真了不起啊。

如果讓他站在我的位置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將母親留下來了呢?

或許正因為這樣先入為主的憧憬認知,在之後禪院少主的天才名聲四起,他的老師們三天兩頭恨鐵不成鋼的用“禪院惠”的名字給他施壓時,憲紀都沒有生出任何的排斥與不滿。

“你和禪院的那位少主一樣大,人家都已經取得一級咒術師的認證了。”

“起來,憲紀,訓練還沒有結束。”

“禪院的那位少主,在這個年紀已經調伏了六種式神了!”

“頭暈……?你遲早要適應貧血的感覺,繼續,去嘗試操控血包裡的血。”

和惠推測的一樣。

禪院拿五條給他施壓。

加茂拿禪院給憲紀施壓。

而在許久之前,憲紀也想到了這一點。

禪院家的惠君,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我被要求追逐他,他也一定被要求追逐五條悟。

加茂憲紀並不討厭禪院家的少主。

恰恰相反,他一直覺得能與對方產生共鳴,一直把對方視為自己的榜樣。

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們是同類。

是未來一同支撐禦三家的……同伴。

不用族人督促,加茂憲紀也會主動的去追逐對方。

因為他總是在想:如果我能夠像對方一樣努力、強大、被無數人認可,那我就能更早的將我的母親接回家了吧?

就能和禪院家的那位一樣,能夠和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

迫於越發肆意妄為的五條悟的壓力,回憶著“唯一殺死過「六眼」和「無下限」的術式就是「十種影法術」”的名頭,心念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的加茂家現任家主,在禪院惠展露出了驚人的潛能後,最終選擇和禪院結盟。

“如果五條隻是針對禪院,那我們大可站在一旁,像過去一樣保持中立;但現在,五條這代的家主,沒給我們旁觀的機會。”

“這是無奈之舉。”

“但最終能不能結盟,還得等初次拜訪、我親眼觀察確定後,再做決定。”

“隻是無論如何,你要和禪院的少主好好相處,憲紀。”

“不管結盟能不能成,都不要無端得罪對方,族老教你的禮儀,你也要給我好好記在心底。”

加茂現任家主在出發前,這麼沉聲叮囑了自家繼承人。

“要做出最有利於加茂家的決定,你的言行舉止,也必須要符合加茂家嫡子的身份。”

“在處於劣勢的條件下,偶爾的忍耐,是有必要的。”

加茂家主,顯然也擔心年幼的繼承人會在禪院裡做出“不懂事”的行為。

——看來他也很明白,被大人拿著另一個人的名頭逼迫著訓練,究竟會帶來多大的壓力和負面情緒。

而自母親離開後,年幼的加茂憲紀就漸漸早熟起來,變得很能隱藏內心。

習慣性的眯起眼,將眼神掩蓋。

習慣性維持平靜的神情,不泄露真實想法。

所以在實際見面之前,誰都不知道這位一直被“禪院惠”的名字壓一頭的年輕少主,不僅完全沒有心生排斥與厭惡,反而因為奇妙的“同類”邏輯而對其心生親近。

直到兩手交握。

這位11歲的加茂少主,才終於因為和自己理想中的“同類”和睦會面,而露出了些許符合年齡的心情。

“……”

“…………”

一直被注視著。

正對面那個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的眯眯眼加茂少主,一直在看著自己。

跪坐在會客廳的坐墊上,身為繼承人,必須要全程參與雙方家主與族老談話的禪院惠,愣是被盯到頭皮發麻。

這位加茂少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原本以為對方應該會很排斥、討厭他。

但對方剛剛握手時的表現……又好像並非如此。

可就在惠以為對方或許能夠正常交流時,對方卻又做出了他無法理解的行為。

——這種突如其來的密切關注,這種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態度。

惠身體緊繃,像隻突然被帶到了陌生環境裡以供參觀的貓似的,滿身不自在。

他甚至都快因此被看得沒心思去聽雙方家主的談話了。

好在,禪院與加茂的結盟打算,是建立在“惠的能力與傳聞完全相符”的基礎上。

所以理所當然。

雙方繼續詳談的基礎,需要加茂一方親眼確認惠的能力之後。

加茂家主很快就把話題轉移到了需要“首先確認”的正事上。

他慢條斯理,不著痕跡,場面話一套又一套:

“說起來,我們雙方的繼承人年紀都還小,這麼枯坐著聽我們談話也無聊,而我們這次會面,本身就是想要來交流我們兩家的咒術技巧的……”

如同渾水般難以揣測又帶著估量味道的眼神,緩緩停留在了禪院直毘人身邊。

加茂家主看著惠,片刻露出一個僅浮於表面的笑容:

“那麼惠君,我們憲紀正好和你同齡,不過他倒是沒有你那麼優秀,所以,能麻煩你幫忙指點一下他嗎?就從你們開始進行咒術交流……如何?”

加茂憲紀收到家主指示,於是捋了捋寬大的和服,站起,認真對著惠欠了欠身:

“希望能夠得到你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