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見醫生(1 / 1)

“哈嗯……哈……”

燕折撐著膝蓋喘粗氣,緩了會兒才起身,將腿架在一旁的欄杆上進行拉伸。

連續跑步將近半個月,他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跑個十分鐘就氣喘籲籲了,身體素質確實有變化。

不過每天一到運動時間,他還是會習慣性拖延,直到在家的白澗宗發現他還沒出門、或者在公司的白澗宗通過監控發現他還沒出門,直接一個電話播過來又秒掛斷,以作“威脅”的催促。

今天不一樣,燕折難得主動圍繞山莊大道跑了一圈,剛好四十分鐘。

再過一會兒,他就要和心理醫生見面了。

跑完步心率會飆增,這樣就算等會兒聊天的時候醫生發現他有撒謊的“顯症”,也能解釋成剛跑完步。

他可真聰明。

燕折一邊往回走一邊給白澗宗撥視頻,這個點應該已經下班了,但誰讓他親愛的未婚夫是勞模呢,經常比員工還晚退。

那邊過了幾秒才接通,看背景竟然不是辦公室,周圍聲音有些嘈雜。

“什麼事?”

屏幕裡出現了白澗宗冷漠的面孔,不知道是是因為視頻還是夜色的問題,顯得更消瘦了。

來這個世界第一次和人視頻、對象還是白澗宗,燕折感到十二分的新奇。

“你……”白澗宗蹙了下眉頭,“怎麼穿的這套衣服?”

這語氣仿佛在說,你怎麼穿著品如的衣服。

燕折低頭看了看,又朝屏幕一笑,無辜道:“在您衣櫃裡找的,就這一套我穿著剛剛好,不會走在馬路上褲子突然掉下來。”

白澗宗冷笑:“你不是前凸後翹?”

他特地在最後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顯得格外嘲弄。

燕折紅著臉,小聲說:“前面一直凸著是不是有點變態?那可能得時時刻刻想著您才行——”

白澗宗咬牙:“孟!”

還沒說完,又因餘光瞥見有人靠近,忍了回去。

燕折忍著笑,正兒八經地問:“您下班了嗎?”

白澗宗:“嗯。”

“我今天有乖乖跑步。”天已經黑了,燕折站在路燈下,整個人都是暖色的,笑容也是,“好累的。”

白澗宗面無表情:“半個月乖這一次也好意思邀功。”

燕折嘿嘿一笑,汗津津的臉蛋反著光,他眨了下眼問:“您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白澗宗:“辦完事。”

燕折哦了聲……既然說的是辦事,說明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神秘道:“早點回來哦,我給您準備了一個小驚喜。”

白澗宗依舊不近人情:“彆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上。”

燕折充耳不聞,補充道:“不許問張三李四是什麼。”

“……”白澗宗冷聲道,“還不回去洗澡換衣服,打算這樣見醫生?”

“那多沒禮貌啊。”燕折狡黠一笑

,“當然要鄭重打扮,穿得得體。”

“葉醫生是不婚主義,也不喜歡小的,彆招蜂引蝶。”

白澗宗說完秒掛。

燕折一懵,什麼小的?他一時沒分清白澗宗是在開車還是在說他年紀。

還有……白澗宗怎麼知道葉醫生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他莫名有種危機感,卻故意發去一條語音:“您不要有危機感,我的性取向是您呀。”

白澗宗沒回他。

但從屏幕上方一閃而過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來看,白澗宗應該是聽了語音的。

這反派真扭捏啊……

看在他過去經曆挺慘的份上,寵著吧。

燕折快步回到主樓,順著樓梯跑回臥室,衝了個熱水澡。

他一邊擦著頭發,猶豫再三還是換了套日常的居家服,努力讓自己自然些,顯得沒那麼緊張。

吹乾頭發,燕折走下樓,端坐在沙發上,惴惴不安地等著,一會兒撈過抱枕、一會兒朝門口眺望。

最後被自己整得焦慮了,趕緊掏出手機刷小視頻靜心。

小視頻果然很能消磨時間。

門口很快響起車子馬達聲,燕折連忙放下手機,端正坐姿,有種見教導主任的緊迫感——

雖然他沒有見教導主任的經曆,但能想象出來。

車子停下約莫半分鐘又開走了,門口很快響起高跟鞋的聲音,燕折連忙站起來,拘謹地看向來人:“您好。”

“你好。”女人靠近,笑道,“我是葉嵐君。”

她和燕折腦補的樣子完全不同。

燕折以為她會是利落、成熟、充滿洞察力的風格……

但實際上,雖然葉嵐君一身女士西裝,也化了妝,但五官柔和,聲音也聽著很舒服。

就像春天的風一樣,感受不到侵略性。

這讓燕折放鬆了少許:“我叫燕折,是……”

“燕家的小少爺,白總的未婚夫,是吧?”

葉嵐君放下包,輕笑:“你和白總訂婚的消息已經傳遍全網了,我自然知道。”

燕折莫名窘迫:“我、我們在這聊?”

“都可以。”葉嵐君語氣溫和,“選一個你覺得舒服的環境?彆緊張,我們今天就隨便聊聊。”

燕折脫口而出:“不催眠啊。”

葉嵐君沒忍住笑了:“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催眠,也不是一上來就能催眠的。”

燕折乾脆坦蕩承認了:“我不懂這些,太專業了。”

他乾脆帶著葉嵐君換了個地方——

三樓的大露台。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葉嵐君突然道:“是不是隻有和白總相處、對話的時候比較自在?”

燕折撇撇嘴:“才沒有……”

就那陰晴不定的性格,誰能自在啊。

葉嵐君輕笑了聲,不置可否。

燕折推開露台門:“他有和您說我的情況嗎?”

“嗯,說你丟失了二十二歲以前所有的記憶,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葉嵐君隱瞞了白澗宗對燕折人格分裂的猜測。

“他瞎說!”

燕折差點崩潰,羞恥到無以複加:“我才沒有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他就是想太多!”

葉嵐君看他這狀態就不像是被“虐待”過的樣子,也大致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不由笑起來:“大概是關心則亂。”

燕折在心裡哼了聲。

露台上有沙發、茶幾,還有燕折最喜歡的藤椅秋千,晚上坐在這裡吹風總是很舒服。

但白澗宗時常不給他上來,因為蚊子過敏的緣故,夏天不論防蚊措施有多好,永遠都是空調房裡最安全。

燕折和葉嵐君面對面坐下,後者問:“泳池竟然還沒放水嗎?”

燕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他第一次上來就注意到了這個露天泳池,外牆都是加厚的透明玻璃,在夜色中暢遊其中應該很痛快。

他對裡面沒水也並不意外,畢竟白澗宗的腿怎麼看也不像是能遊泳的樣子,一直放水也很浪費。

但葉嵐君的問題有些奇怪。

“以前有水嗎?”

燕折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山莊是之前一個富豪買下來做避暑山莊的,結果意外破產了。

榕城有錢人對這塊山地都不是很感興趣,加上之前建設到一半,不論是改造還是繼續建設都要投入不少錢,便一直沒人接手,荒置多年。

直到白澗宗遭遇車禍一年後,將這裡改造成了私人山莊——

漂亮安靜、像沒有墳墓的墓園一樣。

“不記得了嗎?”葉嵐君笑著說,“白總曾告訴我,是因為你喜歡遊泳,所以臨時改造的泳池。”

燕折愣住了。

不是因為白澗宗為原身建泳池,而是葉嵐君那句“白總曾告訴我”。

曾……

燕折試探地問:“您和……”

他卡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對外人稱呼白澗宗。

我老公?沒到那種地步,也很奇怪。

我未婚夫?又有些生疏……

稱白先生就更奇怪了,也隻有蕭玖那個憨憨會信是情趣。

至於叫“澗宗”……

目前燕折隻見過長輩這麼叫過,再者白澗宗也不喜歡這個名字,“阿白”的話……太親昵了,又是外人不知道的昵稱,更不合適。

苦惱。

還好葉嵐君猜到他想問什麼,開口道:“我和白總也是醫患關係,他是我的病人之一,現在依然是。”

燕折五指一緊……

也是,白澗宗明顯心理狀態不正常,但他那個性格肯老實看醫生也真是出乎意料。

“很奇怪吧?他會看醫生。”葉嵐君語氣平和,仿佛所說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再不看醫生,他真的會死。”

燕折:“……”

葉嵐君道:“他這幾年的個人

名聲越來越差,

傳聞滿天飛,

有些是空穴來風,有些毫無依據,但這都不是他狀態最差的時候。”

燕折頓有所感,許久沒吭聲:“……最差的時候是‘我’性格大變的那年嗎?”

葉嵐君點點頭,嗯了聲:“大概是你們關係淡了的半年到一年之間,他嚴重到整宿整宿無法入睡,一直覺得腿痛,消瘦得不成人形,臉色慘白發青,有很嚴重的自殘傾向……”

晚風吹動了燕折的頭發,他怔然道:“自殘?”

露台門口,管家敲敲門,給他們端來水果與果汁:“有其他需要都可以致電我。”

葉嵐君微笑道:“好的,謝謝您。”

“是的,自殘。”管家走後,她才繼續,“不過也不完全是因為你性格突變的緣故,算是那些年發生的變故積壓在一起,他心裡的氣球終於膨脹到扛不住氣壓了。”

於是“砰”得一聲,爆了。

燕折呐呐道:“他有過實際行動嗎?”

“你是指自殘?當然。”

一句當然,讓燕折的心跳升到了嗓子眼。

“有一次,他失手劃破了腿上的大動脈。”

“大動脈!?”

燕折有些失聲,就算他不懂醫學,也知道劃破大動脈有多嚴重。而且大動脈應該很深吧?

這是能“劃破”的嗎!?

“那次差點死掉,還好管家及時發現才搶救過來。”葉嵐君緩緩道來,“醒來後,他便找到了我。”

“但他求醫並不是想自救,隻是覺得自己暫時不能死而已,因為他還想找到失蹤的母親。”

“……”

燕折莫名有些反胃、作嘔的感覺,葉嵐君這句話像是突然觸碰到他某根敏感的神經,腦子裡晃過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畫面蒼白且晃動,讓人頭暈。

隻見白澗宗靠躺在床上,臉色慘淡且平靜,面容消瘦,眼下是擋不住的青黑,看起來就像一個睡著的病人。

他的腹腔不再起伏,脖頸的脈搏也已然停止跳動,床頭櫃上還放著一支針管。

畫面不停晃動,燕折作為第一視角,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一幕,他想大聲呼叫,卻發不出聲音,他想去觸碰白澗宗,卻在剛碰上的那一刻——

所有畫面煙消雲散。

“燕折?沒事吧?”

燕折呆呆地看著葉嵐君,他尚處於夜色之下的露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忽而明白,為什麼之前他和白澗宗坦白自己穿書,白澗宗能那麼確信地問他:“我什麼時候死的?”

也許不是因為白澗宗得了絕症,而是因為他清楚自己不想活,一定會在將來選一個日子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