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林妄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躺床上閉著眼睛,耳邊除了幻聽的鞭炮聲,隻剩下朦朧恍惚一句跟著一句的“我也愛你”。
夢裡也全是。
大年初一,早上起來林妄就被郎芝拽著換新衣服出去拜年,林妄把昨天那套換下去了,已經上了熱搜的衣服他隻能私下裡偷摸穿穿。
林妄在衣櫃前面想隨便挑一身,郎芝敲門進來,邊理頭發邊說:“穿我給你新買的那幾件,我兒子臉帥條也順,必須出去顯擺顯擺。”
郎芝的審美和林妄重合度挺高的,買的大多是中長款的大衣,布料顏色深,風格偏成熟,林妄閉著眼睛拿都能選到適合他的。
“這兩天溫度有回升,你穿這個也不能冷,”郎芝又給林妄拿了條深棕色帶暗紋的圍巾,“我托人訂的圍巾,純羊絨特彆暖和。”
林妄彎腰低著頭方便郎芝幫他圍,心裡想的是料子挺軟,池淵可能會喜歡。
郎芝抬頭看著林妄眼神就能猜出他在想什麼,調了調圍巾說:“彆惦記了,媽買了兩條,等池淵過來你送他吧。”
林妄被戳穿了也沒害臊,站直了說:“還是媽最懂我。”
親朋好友歲數和郎芝都差不多,一群小輩裡林妄之前也算丟人現眼那一類的,哪年春節走親戚郎芝和林漢川都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兒子。
今年不一樣了,林妄現在的身段氣質,誰看著不說一句一表人才。
而且林妄現在也有“正式工作”了,賺了錢給郎芝和林漢川買了不少東西,穿戴出去都是“有的嘮”。而且還談了戀愛,雖然戀愛對象不方便說,那也是事業愛情雙豐收。
郎芝提前一個月就惦記著把林妄帶出去,出出這些年被缺德親戚冷嘲熱諷的惡氣。
親戚林妄一個也不認識,好在郎芝有介紹的習慣,林妄就當應酬了,推杯換盞的看著比誰都溫和,說的話聽進耳朵裡親切又真誠,引得人跟他掏心窩子。
不用郎芝和林漢川找補,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林妄都能給他們聊的舒舒服服的。
到最後林妄現在具體乾嘛呢,談沒談戀愛,事業有什麼安排都沒打聽到,自家什麼情況讓林妄問了個清楚明白。
一天下來林妄讓郎芝誇了又誇,回家還在說:“小妄在外面沒白鍛煉,說出來的話我有時候都反應不過來。漢川你沒看見,他二叔還想擠兌我,小妄三兩句話給他臉都說紫了,也挑不出咱們理來。”
林漢川按了按林妄肩膀,雖然沒說什麼,但眼底還是讚賞的。
林妄踏踏實實地在家歇了幾天,期間陪林漢川去酒店溜達了好幾回,跟郎芝一起出門逛了幾次街,還一起買了給池淵媽媽的見面禮。
走在街上也被粉絲認出來過,林妄名氣小,也沒引起過什麼騷動,粉絲想要合照或者簽名林妄都能滿足。
異地的這些天,池淵天天給林妄打電話發消息,過年了池老板這樣的大明星也逃不脫拜年魔咒,多大個腕兒回了
家也就是個帥氣的兒子,還是得聽媽媽的話。
據池淵說這幾天每天都被薑嵐馨拉著拜年和逛街,寫歌彈琴的手每天拎一堆購物袋,微信步數天天2萬+,精神和□□都受到了嚴重的摧殘。
說這些的時候池老板語氣平平淡淡的,眼神也不盯著林妄,自暴自棄地往沙發裡窩著,好不可憐。
越這樣越顯得有種“我都這麼慘了,你也彆管我了,讓我就這麼完蛋吧”的意思。惹得林妄心疼壞了,電話裡就差把人捧手心裡吹吹了。
林妄過年那天說他有公開的想法之後,池淵明裡暗裡都有點“撒歡兒”,態度上也說不準哪不一樣了,反正林妄聽著更喜歡了,怎麼聽怎麼稀罕。
今天是個大晴天,林妄讓陶允晴和苗傾鶴約出來吃飯,倆小孩特意坐飛機過來林妄的城市,說要滑雪看冰雕。
林妄待好幾天了也沒滑雪看冰雕,現問了郎芝和林漢川才臨時弄了一套攻略。
三個人約了林漢川朋友的店,平時得提前幾天預約的地兒,私密性好,適合三個“小明星”私下小聚。
林妄靠林漢川的人情插了個隊,進來就被安排在包廂裡了。
看著門臉不大的店裡邊內有乾坤,裝的亭台樓閣水榭廊坊的,彎彎繞繞走了幾圈才到包間。
陶允晴先到,身上的紅色針織裙和羽絨外套看著就薄,帽子口罩一摘眼睫毛都結冰了,凍得直搓手。
有好一陣子沒見過了,陶允晴看見林妄來不及說好久不見,先鬼哭狼嚎地說了好幾句“太冷了林哥!”,都凍出哭腔了。
林妄哭笑不得地給她倒了杯熱茶,又喊服務生拿了暖手的,把包廂空調調高了好幾度。
陶允晴還沒緩過來,苗傾鶴就被服務生領了進來,上來先給林妄狠狠擁抱了一下,嗓門亮堂地喊:“林哥!新年快樂!好久不見!”
林妄“哎”了聲,拍拍他後背:“新年快樂。”
“你個臭不要臉的就抱吧,我已經拍下來了,馬上發給池哥。”陶允晴縮著肩膀衝苗傾鶴豎了個中指。
苗傾鶴豎回去,大喇喇地坐到林妄旁邊,把陶允晴還沒喝的茶一口乾了:“凍死了,今天已經零下三十度了吧?好妹妹,你穿這點是要搞紫砂嗎?”
陶允晴瞪了他一眼,看著林妄說:“林哥,滑雪你去不去?”
“我不會滑雪,”林妄又給她倒了杯熱水,推過去說:“你們不怕我拖後腿,帶著我也行。”
“那肯定帶你啊,我會!”陶允晴笑嘻嘻地捧著水杯,“池哥來不來?我媽給我在這邊買了個私人滑雪場,保證沒有狗仔。”
苗傾鶴賊兮兮地舉手:“富婆v我一個億看看實力。”
林妄笑了聲:“他——”
話沒說完微信滴答一聲,林妄點開消息,是一張手心的照片。
白白淨淨的手指上一排購物袋勒紅了的印子,都有點發紫了,看著怪嚇人的。
林妄發消息問上次讓他戴的手套怎麼沒戴,池淵過半
天才回了倆字——“忘了”。
池老板把賣慘這一套玩的明明白白,發完就不搭理林妄了?_[(,留著他哥自己聯想,想的要多可憐他就有多可憐。
“他來不了,陪家裡人過年呢,”林妄往下壓了壓嘴角才沒笑出來,指了指手機說,“咱們玩吧。”
人到齊了,服務生開始上菜,心知肚明陶允晴等會兒有正事要說,三個人誰也沒要酒喝,就著茶水邊吃邊聊。
陶允晴主動提了林妄和她的上部劇:“已經過審啦,離開播不遠了,到時候宣發那邊會主動聯係,不過我覺得我能比宣發更早知道,林哥,到時候我告訴你。”
“那挺好,我媽盼著要看呢。”林妄拿著茶杯,想起池淵說想直播看,嘴角往上勾了勾。
聊到電視劇,苗傾鶴也有話要說。他現在定位有點尷尬,專心發展偶像團體在國內不太吃香,更新換代那麼快,說不定哪陣風浪過來就沒人記得他了。
經紀人和公司那邊的意思是讓他往“歌手”和“演員”方向發展,團隊解散後直接單飛。
但哪是那麼好發展的。
苗傾鶴家裡條件不錯,真要演戲他自覺沒到演爛劇恰爛錢的地步,但他一個毛頭小子在影視圈裡也沒什麼人脈,有好劇本那些老戲骨和頂流小生搶著要,誰能找他一個沒經驗的新人。
年紀小經曆的事兒少,說起這個也沒把林妄和陶允晴當外人,有什麼說什麼,平時大大咧咧的男生現在滿臉的煩躁,又帶著對現狀的不服氣。
“公司想讓我先湊合演幾個爛劇露露臉,我看不上那些破劇本,公司開始給我經紀人施壓了,我硬扛了一個月沒答應。”
說到這兒眼睛都有點紅了,也是爆火的偶像團隊出來的,一路被捧著慣著,忽然面對這種低穀,苗傾鶴心裡落差太大,都想放棄了。
林妄沒急著安慰,看了眼陶允晴,笑了下:“允晴是不是有話要說。”
陶允晴隔著桌子拍拍苗傾鶴腦袋:“你可彆哭出來,林哥還得哄你,到時候池哥直接坐飛機過來抽你嘴巴子。”
苗傾鶴氣得“呸”了聲:“還是你會安慰人。”
“你們也知道我,在這個小圈子裡也算有點小錢和人脈,但我歲數小,有的事還是拿不準,”陶允晴看向苗傾鶴,視線轉了轉,最後落在林妄身上,乾巴巴地說:“咱們綜藝結束沒幾天,有個導演聯係了我,問我要你倆的聯係方式。”
苗傾鶴“啊?”了一聲:“為啥不直接找我們要?”
“她怪唄!”陶允晴糾結了半天措辭,最後自暴自棄地往後一靠,“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人就是鄒若月,鄒大導演。”
林妄聽完沒什麼反應,他不認識。餘光裡苗傾鶴眼皮肉眼可見地跳了一下,半天憋出一個“操”。
“文明點兒,”陶允晴沒什麼底氣地指責苗傾鶴,“那是我親二姨。”
苗傾鶴一臉進錯廟拜錯佛的絕望:“你二姨確實是大導演,鄒導誰不知道啊,獲獎作品能擺出一條龍,國際上
都響當當的……如果她的作品能彆那麼陰暗爬行就更好了。”
陶允晴一臉心虛,罕見地沒反駁。
苗傾鶴看林妄臉上沒什麼表情,特佩服地說:“林哥就是林哥,見過大世面。”
他歎氣:“鄒導的電影就沒有一部是精神正常的,殺人放火變|態扭曲四五六角戀……抽象得頭皮發麻。演完熱度是有了,觀眾對演員的心理陰影也有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苗傾鶴這麼一說,林妄倒起了點興趣。
陶允晴給自己二姨找補:“這叫意境!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你看不懂可以去翻影評,怎麼能叫抽象。”
“這還不算,鄒導性格也古怪啊,”苗傾鶴直擰眉毛,“和她合作完還保持友好的演員一個手都能數過來,圈子裡人送外號演員折磨大師,之前有個前輩演完沉寂了一年,看了多少心理醫生才緩過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陶允晴嘴角抽了抽,破罐子破摔地說:“反正,演了她導的戲就沒有不火的,你看看那些前輩哪個成就不高?苗傾鶴你到底想不想當一個好演員!你看看你的覺悟!”
苗傾鶴一頓,咬牙說:“我怎麼沒覺悟了!林哥,你怎麼看?”
“我不太了解鄒導,允晴,給我點時間回去和經紀人商量一下吧。”林妄沒拒絕,也沒直接同意,這對陶允晴來說已經是好消息了,她能回去交差了。
苗傾鶴眼看著林妄有鬆動,深吸了一口氣,有樣學樣地也說要再想想。
“你就是個學人精。”陶允晴嘖他。
這頓飯吃完林妄就給施予打了電話,施予更全面地給林妄介紹了鄒大導演的情況——
成名很早的鬼才導演,擅長小眾冷門電影,個人風格非常強烈,對演員的調教也是獨一份的“厲害”。
圈內圈外一致評價是:“所有人都可以說鄒導的電影怪異,但是沒有人能說鄒導的電影是爛片”。
比起苗傾鶴強烈拒絕的反應,施予反而很淡定,告訴林妄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現在的情況,比起從配角慢慢贏回觀眾緣,拍鄒導的戲直接轉型更有效果。
掛了電話施予直接以經紀人的身份聯係了鄒若月,晚上林妄收到了施予發來的角色概括。
林妄看完,眼皮和當時的苗傾鶴一樣跳了一下。
鄒若月想讓林妄飾演的角色,是一個飽受摧殘精神扭曲的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