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進家門到現在也沒換衣服,出門對著客廳的落地鏡又拍了幾張全身照,湊夠九宮格發了條微博,順勢認領了照片。
@林妄:感謝喜歡,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福.jpg)
平時太少營業,一次發了九宮格粉絲們歡天喜地過大年,評論區欣欣向榮的一片“新年快樂”。也有問題刁鑽的,直接把池淵評論區截圖發過來問林妄你倆怎麼回事。
林妄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挑著回了十幾條不敏感的評論才放下手機。
控評和輿論方面不是林妄的工作範圍,施予讓他澄清之後就安安靜靜該乾嘛乾嘛,剩下的她辦。
大過年施予也不消停,手下除了林妄還有幾個當紅小生,她早都習慣了忙忙亂亂的。
這次林妄的輿論也不是壞事,靠這張臉和身材又吸了一波路人粉,穩固穩固等新劇播出又是一波熱度。
這兩年城市鞭炮解禁了,年二十從早到晚叮叮咣咣響了一天,晚上七點半林妄在窗戶邊往下看還能看見小區大廣場那邊有人在放。
林漢川準時打開電視看春晚,音量往上按了好幾個。
郎芝跟林妄說:“小妄,把瓜子和糖拿來,讓我收櫃子裡了,嘴裡不吃東西不舒服……多少年了這些主持人怎麼不老呢,還這麼年輕,我都滿臉皺紋了。”
“媽你也不老啊,”林妄把東西放她倆面前,“哪有皺紋,我怎麼沒看見。”
郎芝給他扔了個糖球:“嘴比糖都甜。”
主持人說開場白的時候林漢川問:“池淵的節目是第幾個?”
“他在大後面呢,”林妄看了眼手機裡的節目單,“得十二點左右。”
林漢川是老傳統,直接說:“有印象,以前看過他的春晚節目,唱的挺好的,穩當站著不亂蹦,氣息也不亂飄,有真材實料。”
郎芝和林妄對視一眼,眼裡全是笑,寒磣丈夫:“春晚舞台上就應該給你爸騰個地,讓他站那兒當評委,給人家打分。不知道的還以為專業音樂家呢,評論的頭頭是道。”
看春晚最期待的還是語言類節目,林妄笑點不算高,今年的小品中規中矩,跟爸媽一起看,他也笑了好幾聲。
圖的就是個氣氛。
中途一有歌曲節目郎芝就問一遍是不是池淵,不等林妄說話,林漢川就說不是,然後一本正經地跟郎芝說這個歌手唱的怎麼怎麼樣。
郎芝嘴上嫌棄他這時候話最多,但從頭到尾聽的可認真,老夫老妻挨著坐一起說說笑笑,幸福感都快藏不住了,倒襯得林妄這個“年輕人”有點孤家寡人的寂寞味道。
林妄撐著沙發扶手往後靠了靠,眼睛看著春晚節目,心裡的思緒不受控製地往以前飄了飄。
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也這麼跟爸媽一起坐著看過春晚,那時候歲數是真小,天天胡混瞎鬨,一過年跟個點著了的竄天猴似的閒不住。
記得有一年除夕,也是回老家農村過年,林妄
帶著幾個小屁孩“手下”進屋搗蛋,把家裡剛包好的餃子拿擀面杖全擀成餡餅?[(”了。
還覺得乾成了什麼大事,缺心眼地主動跟家裡人“邀功”。
那年一直到年初六,林妄都是撅著屁股睡的,屁股讓老媽拿雞毛撣子打紫了一大片,哭的狼哇的,除夕當天晚上的鞭炮都沒他哭的響。
林妄的童年和大多數小孩的很像,平平無奇裡帶著沒見過大風大浪的調皮天真,邊被寵愛邊挨揍,一晃就長大了。
現在林妄往玻璃那邊看一眼,倒映出的已經是一個男人了。
皮相是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輕輕笑著的時候永遠溫柔,溫和柔軟的眼神裡藏著的故事沉甸甸的。
林妄自己有時候也想,怎麼當初那個嚎啕大哭的小孩突然就長成現在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了。以前傻兮兮的多好玩,現在嘴裡跟人說掏心窩子的話,心裡能冷的跟塊冰似的。
也說不清這個結果是好是壞。
但和小時候不一樣,男人不愛鑽牛角尖,身上有小年輕學不來的從容和鬆弛,壞的就讓它過去,好的就抓緊留在手心,留著慢慢品味。
重要的早就不是結果了,是一路走下來,身邊還留著的人和物。
“珍惜眼前人”,越活越能明白這句話的分量。
窗外的鞭炮聲愈發密集,林漢川又按了幾下遙控器的音量鍵,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等了幾個小時,林妄心裡也有點燥,趕著說:“這個小品下一個節目就是池淵,唱完零點倒數。”
“唱的是他自己的歌嗎?”郎芝問。
“是給春晚新寫的,”林妄說起來有點如數家珍的意思,把池淵跟他說過的話重新和郎芝說了一遍,“衛視春晚唱的都是他自己的歌,明天他也閒不住,也得去跑幾個衛視春晚現場。”
話題引到池淵身上,林妄心裡那點突然的感慨就消失不見了。
他趁著小品還沒演完提前站起來把水果端上來,又收拾了茶幾上的糖紙和瓜子皮,把這些都拾掇利索了才穩當坐下。
郎芝看著林妄說,這都迷迷瞪瞪困半天了,現在忽然看著活力滿滿的,談戀愛真滋潤人。林妄聽完笑了半天。
可不,滋潤的不得了。
主持人說完串場的詞,屏幕轉場,略顯昏暗的燈光打在舞台中央,電視安靜下來的瞬間林妄抬到嘴邊的水杯一頓,忘了要喝。
池老板用過硬的實力開口就定了這首歌的基調。
溫柔舒緩的聲線慢慢鋪開,流水似的娓娓道來,眼神看著鏡頭仿佛有說不清的思念和愛意想要表露,獨特的音色掃過耳膜,讓人想搓搓手背壓下麻酥酥的感覺。
林妄眼睛定在池淵臉上就沒動過,連郎芝誇的“這孩子真俊,鏡頭一放大更不得了”都沒注意聽。
池淵的歌,林妄聽多少次都聽不夠,唱歌的池淵,林妄也看不夠。
有的人就是生在聚光燈下的,一副嗓子就是老天爺哄著捧著喂飯吃,往那一站身上
的光彩和魅力是誰也比不了的,池淵就是這樣的人。
池淵享受舞台,林妄也希望他能一直像這樣發著光。
剛才想了太久他自己的小時候,林妄沒敢繼續聯想,聯想池淵的小時候。
那段記憶看一眼都是傷,碰一下就是疼,林妄覺得他能擁有知情權已經是莫大的資格,他不想繼續貪。
無論見到池淵媽媽後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林妄都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對池淵的想法從來都簡單,隻想讓池淵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沒有任何負擔地繼續站在舞台上,像今天這樣做他自己喜歡的事。
此外的任何障礙,林妄都會想辦法幫他清除。
一首歌的時間很快結束,林妄意猶未儘地和郎芝說池淵唱的好聽,郎芝拿眼神瞥他:“這會兒騰出空跟你媽說話了,我誇了半天也沒見你搭理,魂兒都飛了。”
林妄也不反駁,就在那笑,說他不是故意的。
郎芝也沒真生氣,兒子愛看兒媳婦”天經地義,她有什麼可氣的。
臨近十二點,外面的煙花炮竹聲已經大到輕易穿透隔音玻璃,不用偏頭屋裡就染上了煙花炸開的五顏六色。
電視上開始零點倒數,林漢川說:“跨年了,到點兒了。”
話音還沒落,林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上“小池”兩個字讓林妄心臟跟著一陣失控。
池淵打過來的是視頻電話,林妄端著手機站起來,一邊笑一邊和郎芝林漢川說:“爸媽新年快樂!祝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好了好了,”郎芝擺擺手,“快去接電話吧,幸虧沒長尾巴,這會兒得甩成直升機。”
林妄直接去了臥室陽台。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一邊看著電話那頭的池淵,一邊聽著外面的鞭炮聲,心裡就特彆踏實。
“新年快樂,哥,”池淵的聲音有點模糊,剛下舞台還沒卸妝,眼尾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著林妄,嘴角輕輕勾著,“說話啊。”
林妄手指頭連著按了好幾下音量+,背對著玻璃舉著手機,不受控製地跟著池淵一起笑:“新年快樂,給你看煙花,漂亮麼?”
“漂亮,”池淵拿著手機靠近嘴邊,幾不可聞的一聲“啵”,“都漂亮。”
他這樣林妄哪受得住,食指曲著蹭了好幾下嘴唇,心都酥了,巧舌如簧的人這半天憋出一句乾澀的:“你也是。”
林妄說完池淵也沒回應他,就這麼隔著一層薄薄的屏幕,拿那雙漂亮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林妄,好像看不夠似的從眼角巡到眉梢,再繞過有點紅的耳朵尖,順著下頜線回到抿了又抿的嘴唇上。
“怎麼一直看我,”林妄喉結滾了滾,和池淵待久了也沾染了一點沒骨頭的習慣,側身倚靠著落地窗,眼尾淺淺垂著,眼神柔和地含著笑,“我記得我們才幾天沒見。”
“好久了,”池淵有點粘人地湊近屏幕,懶洋洋地用食指指腹揉了揉眼睛,拉著尾音問:“好聽麼?”
“好聽,特彆好聽,”林妄想也沒想就說,看他有點犯困,“餘琦呢?等會兒直接回家吧,機票不是定好了麼。”
“不回了,去酒店睡,”這句話說完,池淵看著林妄,垂著眼睛又補了一句,“薑嵐馨不讓我回去,嫌我麻煩。好困,累……”
這個“不讓”說的有點巧妙,帶著點告狀和“抹黑”的意思,好像在跟林妄暗示“你看這人說話這樣,你見了她可千萬不要隨便跟她親近,你信我,彆信她”。
小孩兒似的,林妄聽著就覺得好玩兒,這會兒也沒憋住,撲哧樂了,抿了抿嘴唇才忍住,點頭說:“嗯,這事兒怪阿姨了。”
外面鞭炮聲漸弱,林妄看見屏幕那頭餘琦推門進來,和池淵說:“彆嘮了祖宗,回去睡一覺明天還得趕早上飛機呢。”
池淵剛和林妄說到他這麼辛苦疲憊難受,到時候見面了林妄得怎麼安慰他補償他,林妄還沒來得及開口答應。
餘琦來的太不是時候。
池淵臉上那點耷著眉眼的懶散可憐勁兒晃眼就沒了,眯著瞥了餘琦一眼。
餘琦也是人精,站門口看了眼池淵手機屏幕,一攤手:“你先彆罵我,你問問林妄,看他讓不讓你睡覺,你看看都幾點了活祖宗。”
林妄指腹攆著屏幕,哄人:“聽話,回酒店睡覺,明天一晚上換二個地方不夠你跑的。”
池淵把手機往自己的方向壓了壓,不給餘琦看,他哥哄他一個人呢,獨一份的。
“明天見。”池淵說完點了點自己的嘴唇,不掛斷,就看著林妄輕輕挑著眉,意思很明顯。
餘琦早識相地出去了,林妄摸了摸鼻子,玩這套小情侶主動黏糊的伎倆他玩不過池淵,男人有點臊地舔了舔嘴唇,才低頭親了一下攝像頭。
很輕的一聲,低聲說:“晚安,新的一年祝小池健康順遂,心想事成。”
池淵眼神很沉又很輕地壓在林妄身上,和林妄一樣壓低聲音:“還有呢?”
“還有,”林妄垂著眼睛慢慢笑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