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狹窄的樓道拐角,成部長那一句振聾發聵的質問久久回蕩不散。
此時剛換了身乾爽衣物下樓的蔣澤越正巧路過,嘴裡喝著的早餐奶差點噴了出來。
年齡差果然有代溝,成部長雖然是個人因素導致的英年頭禿,但畢竟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這句經典名言真的是說得鏗鏘有力啊。
陸黎居然看上去真的在思考原因,片刻後他若有所思:“說不定是覺得我長得驚為天人呢?”
成文言:“啊!?”
陸黎:“開個玩笑。”
他掃了眼手機屏幕,對話框另一頭的人,在今早五點多發了條“今天會比較忙,可能不能及時回複”的信息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成文言憋出來一句“你注意把握分寸”的話後,就踩著濕漉漉鞋子回辦公室換衣服了,剩下陸黎一人盯著外邊已經停了雨的天空。
什麼情況下,才會讓一個人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突然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
按照目前出現過的情況,結合常理猜測,如果說悲傷代表下雨,那雷電會是什麼——驚訝嗎?
發生什麼事,會讓那人那麼驚訝?
#
“那就早去早回哈,”終於雨過天晴,換了一身衣服的成文言微微笑,“這次是一個友好的開端,相信未來我們會有更多的合作的。”
木桃報以同樣的微笑,同時悄悄注意一旁的天眷返祖者,生怕這位情緒再出現什麼意外波動。
由於兩次情緒波動,都明顯和這位特異局戰鬥部的隊長有關,出於對於雙方安全的考慮,眾人都默契地將陸黎和這位天眷返祖者隔離開來。
“對了,”成文言道,“還不知道這位如何稱呼?”
搞了半天,連名字都不知道,一直天眷天眷喊著,這也顯得不夠尊重啊。
木桃愣了下。
好像……還真的沒問過這位大人的名字。
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側身轉過頭,看向身後時不時敲一下電子木魚的祁知辰。
而此刻的祁知辰正努力放空大腦,耳旁隻劃過了幾個關鍵詞,沒有思考道:“……陸黎。”
成文言眨了下疑惑的小眼睛。
他看著面前此人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非常謹慎而試探地進行措辭:“是同名同姓嗎?還是同音?怪不得見到我們陸隊長這麼激動——”
祁知辰的嘴角往下撇了半度。
成文言暗道不好,心道你提誰不好非要提陸黎,這下好了,剛剛下樓也不知道多拿幾把傘,辦公室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衣服可換。
就在他做好準備隨時拔腿而跑之時,面前的天眷返祖者敲木魚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遲疑:“離開的離。”
祁知辰那緩慢轉動的大腦居然發揮了作用,急中生智為一時的口誤進行了彌補。
也不完全算是彌補,畢竟天眷的名字,他還沒有編出來。
“是叫陸離是嗎?”
成文言連忙道,“好名字!好名字啊,你看,一聽這名字,就非常的具有——”
一道疑問突然插入:“那陸分和你是什麼關係?”
陸黎濕漉漉的頭發擦了個半乾,張牙舞爪地支棱在頭上。
他身上的戰鬥服換了套新的,款式又和原來的有所不同,帶了幾道紅色的條紋,顯得倒是更好看了。
陸分?
祁知辰心中充滿了茫然。
頓時,四周開始悄無聲息彌漫起了茫茫大霧。
霧氣之中,留下一個苦思冥想的天眷。
陸分,這個名字真的好耳熟。
他什麼時候編的?
——噢噢噢記起來了,應該是變身千面那一次,臨時給SP女裝版祁知辰編的名字。
霎時間,霧氣散的乾乾淨淨。
陸分,陸離。
自己每一次危機情況臨機一動編名字的水準還挺具有承上啟下性,居然還連接上了。
就是寓意不太好,分離分離,感覺不像是親媽取出來的。
祁知辰思維緩緩到位,循聲望去,就看到陸黎不遠不近地找了個地方站著。
周圍明顯空出來一塊無人區。
至少在天眷在場的時候,陸大隊長受到了同隊成員無情的排擠,大家都不想和他站在一塊,以免受到雷劈牽連。
祁知辰緩緩扭過頭,看樣子是不想回答的表現。
一旁的成文言狠狠地瞪了眼陸黎,滿臉寫著年輕人,不要不懂得珍惜好天氣,等到真來個瓢潑大雨專潑你一個人,你就知道什麼才叫做難得可貴。
陸黎似乎沒有接收到他的意思。
或者說接受到了,然後當個屁放掉了。
在周圍人驚恐的目光中,他步履輕鬆地朝著這位天眷返祖者走了過來,就連一直在旁邊搭話的成文言都下意識後退兩步,以免受到牽連。
“這次行動我帶隊,”陸黎伸出右手,表情顯得無可挑剔,“希望合作愉快,陸……離。”
這場景,不說百年難得一遇,至少值得拍照掛在特異局門口牆壁上順帶在其他分局進行巡演。
祁知辰緩緩地掃了眼陸黎那雙骨節分明、細微處帶了點傷疤的手。
隨即又抬眼,觸及那人深沉不帶一絲笑意的雙眸。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樣子的陸黎。
陸黎可以是緊張的、平和的、漫不經心的,也常常是安靜的、活躍的、對著卷子發呆的,卻從沒有這樣審視而冷漠的。
有那麼一瞬間,祁知辰內心生出了一絲奇異的衝動。
他面不改色,甚至連眉梢都沒有變動半分,伸出右手,和陸黎以完全符合常規社交禮儀沒有一絲一毫逾越的動作,輕輕一握。
屬於陸黎的體溫順著神經感受器一路往上,在大腦皮層裡炸開,霎時間剛剛那些微妙的心理活動,什麼冷漠什麼審視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隻剩下了——
心花怒放。
意識到這股情緒的一瞬間,祁知辰飛速奪手而回,還是遲了一步。
剛下了一場小雨後的江城,半空中陡然生出了一道巨大的彩虹。
還是那種非常完整,鮮豔,明亮的彩虹。
祁知辰目視前方,握著木魚錘噔噔噔敲著電子木魚,一副歲月靜好一切都與我無關的平靜。
“雨後彩虹?”
身後傳來手機哢嚓哢嚓的拍照聲,成文言欣賞了一下這突然出現的巨大彩虹,嗬嗬笑著,道,“雨後彩虹,好兆頭啊!”
祁知辰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以及,至少在目前這個狀態,請把陸黎和他隔離開來,間隔至少三米,謝謝。
#
直升機前,被一通電話從被窩裡拎出來的何暮暮神情還有點茫然。
“我、我也跟著去嗎?”他還有點懵。
陸黎點頭:“你來開直升機,算外勤考核,月末加獎金。”
比起靈耀這種身兼數職沒事去考個直升機證的,何暮暮就專業很多。
放在平時,靈耀兼職開一開飛機也沒什麼,但陸黎那常年戰鬥中鍛煉出來的神經察覺到了一個危險的可能性,便拉了專業人士來。
初入職場的何暮暮對於這種行為沒有一絲被壓迫的憤憤,充滿了單純的喜悅,當即屁顛屁顛地應了,馬不停蹄回去穿好裝備收拾好東西。
前期那些波折和無聊的官方溝通話總算結束,祁知辰努力讓視線之內不要有陸黎的出現,一個手指甲蓋也不行。
木桃收拾好東西,將音響木魚棍平板電腦放好,確認紙巾庫存充足後,跟在祁知辰身側一同往直升機的方向走去。
轉身的那一刻,一道陰冷的視線突然直射過來。
木桃腳步一頓,敏銳地扭頭望去,拿著包的手下意識縮緊,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怎麼了?”祁知辰停步。
木桃努力讓自己轉頭不去看,聲音放低,局促道:“我看到了之前的那個——”
祁知辰若有所思地順著她之前的視線看過去。
角落裡站著三四個人,穿著統一的墨綠色製服,為首的那人四十來歲的樣子,倒是很眼熟。
喲,這不是之前他變稚童的時候,語出不遜被他賞賜了大擺錘的那人嗎?
這才幾天,看來是那天受了不少刺激,居然瘦了一圈,眼底都泛出青黑來了。
祁知辰皺眉:“他和你之前的事情有關?”
木桃是從實驗室裡逃出來的,她本來和雙胞胎哥哥一起來到了特異局,後面卻雲裡霧裡地被帶到了後勤部,沒等弄清楚原因,便暈了過去。
“我不確定,”木桃深吸了一口氣,“那次暈過去前,我見到了他,旁邊跟著的就是……在裡面負責我的實驗員。”
她記憶力很好,更何況這男的本身就有一種彆具一格的醜陋,更是容易辨認。
木桃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問題
影響了這次的任務,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勉強地笑了一下。
祁知辰看過去時,正好和那男子悄悄投過來的目光對上了。
男子不知道祁知辰就是當初那個稚童,隻知道這是特異局合作的重要對象。
他一貫會偽裝的臉上,露出來一個恰到好處的友好笑容。
祁知辰頓了下,目光又轉到陸黎臉上,緊盯三秒鐘,同時思維同步運動。
陸黎追溯著視線來源望去,就看到此人面不改色地又移開了目光,然後一秒鐘過後——
刺啦。
比起之前小一道的雷電如同天降正義一般,精準劈到了嘴角還帶著虛偽笑容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可沒有陸黎身過十萬伏特都能面不改色的能力,頓時整個人慘叫了一聲,滿臉焦黑地撲倒在地,那表情滑稽地定格在了臉上。
“……”陸黎對雷電再熟悉不過了。
空氣中電荷開始躁動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又是那裡嚇到這位天眷了,結果雷電居然繞過了他,劈了另一個人。
陸黎頓覺有點疑惑:“沒劈我?”
一旁正往直升機上爬的蔣澤越差點腳一滑,深感人性捉摸不透:“隊長,這才幾次,你就被劈習慣了?”
中年男子旁的幾人在震驚後瞬間蜂窩而上,又急急地停下腳步,看著地上頭發電焦了的人居然還有力氣嚎叫,互相對視幾眼,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而此時,祁知辰已經鎮定自若地帶著木桃往直升機走過去。
壓力帶來動力,他剛剛居然玄妙之中掌握了那麼一絲天眷能力啟動的奧秘,精準控製了電量和目標。
以木桃在實驗室裡遭受的那些,這點電不過是利息,順帶著電電腦子,讓他清醒一點。
成文言被這晴空一霹靂給驚住了,本以為又是要劈陸黎,結果居然換了個目標,而且這雷還細了那麼多,肯定不是那位天眷返祖者陸離劈的。
於是他將目標轉向了陸黎:“陸隊長,你——”
“不管劈的是不是我,都是我的問題唄,”陸黎懶洋洋給人堵了回去,嗤笑一聲,“還不趕快搶救一下,彆到時候人不是電死的,而是給氣死的。”
成文言訕訕扭頭,隻見被過了一遍電躺在地上的那位後勤部成員,眼眸充血瞪得老大,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氣背過去。
中年男子努力想要挪動手腳,卻因為電流的麻痹動彈不得,滔天的憤怒令他幾乎渾身血管都奔湧了起來。
那個女孩——稚童的另一人,是她!
她從實驗室逃出去了?她居然沒有死在那裡?
中年男子心中難以控製地升起一起惶恐。
她認出他來了,就是因為她,那個天眷返祖者才會對他出手!
賤貨!逃走後居然還能搭上其他組織?怎麼會有組織願意——
中年男子反複琢磨、思考,惶恐和焦慮在心中挖出來一個希望的口子,他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是她騙了那個組織!
沒錯,肯定是她騙了他們,要不然,怎麼可能有組織願意要稚童的邪惡的一半!
由於某些特殊原因,鄭涼當初帶來的那些視頻資料,完全向內網公開的隻有少數。
那部分涉及雙生子稚童心性判定方法的新情報,帶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
江城特異局暫時無法確定真偽,更無法承擔判斷錯誤的後果,隻能先將信息封存起來。
作為後勤部的一員,中年男子更加沒有可能接觸到這些絕密信息。
他漲紅了臉,猛地喘了幾口粗氣,心裡陡然冒出了一個絕妙的念頭。
如果他聯係到這個組織,然後告訴他們真相,會怎麼樣?
這可是一個神奇而強大組織,如果能獲得他們的青睞,那以後的路可就發達了!
這可比自己偷偷摸摸在特異局裡撈點好處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