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仙道大會(二)(1 / 1)

忘憂城建於妖蹤密林之旁,古樹同樣不少,更有一條寬闊河流貫穿整座妖城,因此生活在這裡的半妖,大多會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性來建造居室,以妖皇起居的鬱離宮為例,便是建造於忘憂城那一片最古老的林木之上。

少年大抵是第一次踏足這樣的宮殿,所以心中好奇,坐不住,站不好,東看看,西瞧瞧,偶爾還探出手,撥動一下窗外的枝葉。

岑雙在外面看了他一會兒,才袖手走了進去,但那少年也不知看什麼看到走神,並未發覺岑雙的到來,所以岑雙來到他身後,含笑道出:“小王爺在看什麼?”這句話後,容儀明顯被嚇了一跳。

他聽到岑雙的聲音,反應十分大地轉過身,險些將身側花瓶撞倒,瞧來略顯心虛,大抵是為了掩蓋這種心虛,他急切又傲慢地道:“孤能看什麼,就你這小地方,連我梅雪宮仙侍住的地方都不如,也能入孤的眼?”

這句話說完,他也終於站穩,抬眸看向岑雙。

岑雙笑了笑,沒有回他,也沒有上座,手上掐了個法訣,化出一套適合接待貴客的桌椅,對容儀道了聲“坐”,自己也坐下去,為對方倒了一杯茶後,才不急不緩道:“我也覺得稀奇,梅雪宮小王爺的貴腳,今日怎麼踏到我妖域來了?”

容儀並不急著坐,也沒有回答岑雙的問題,反而直勾勾看著岑雙的臉,半響,在岑雙疑惑的眼神中略顯玩味地道:“你是特意變成這樣過來見孤的?”

岑雙給自己倒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他現在用的面容,還是當初去冥府用的那張,這幾個月就沒有換過,過來見容小王爺的時候也忘了變一下,也難怪小王爺這副表情,再看容小王爺,每次見到他都要點一點那張遍布蛇鱗的面孔,想來十分喜愛之,他沒有變化成那個樣子過來見小王爺,實在有失待客之道。

失禮,太失禮了。

容小王爺雙手抱臂,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唇角卻止不住彎了再彎,若他此時將狐尾現行,隻怕九條都高高立起了,偏偏說話還是一副驕橫的態度,道:“雖然比你上次在水鏡裡化的那副面孔,稍能入眼些許,但也不過如此,孤什麼美人沒見過,你以為變成這樣,孤就會——”

戛然而止。

岑雙用那張亮度極高的鱗片臉正正對著容儀,衝他揚了揚手,笑眯眯道:“小王爺說得極是,來,喝茶。”

容儀被反光的鱗片閃到了眼睛,不堪忍受地挪開了臉,過了一會兒挪了回來,眼睛剛落到岑雙臉上,嘴角便抽了一下,再不肯看他一眼,冷哼了聲,一撩下擺坐了過去,端起茶作勢要喝,卻又突然頓住了。

他道:“岑雙,你就這麼喜歡和孤對著乾?”

岑雙:“?”

容儀道:“之前在水月鏡花,你便總是與孤作對,孤說一句話,你就要說兩句,孤說要往東邊走,你一定會走西邊,孤那時看上了那個叫赫連清音的仙君,你便故意往他身邊湊,嗬……如今的仙道大會也是,分明和孤定

下了仙道大會再戰之約,到頭來卻反悔不乾,非要用這種手段讓孤看到你是罷,岑雙,你真幼稚。”

“……”

容儀等了許久,都未曾等到岑雙說話,這樣的寂靜之中,唯有林間鳥兒有一下沒一下地鳴叫,狐狸聽不懂鳥語,也沒心思去分辨它們在鳥叫些什麼,目光動了動,終是往岑雙那邊看去,這一看,便撞進岑雙古怪的視線裡。

岑雙一句話也沒說,可他那一雙腦門上的蛇眼卻好似什麼都說了,如此古怪視線,搭配著窗外鳥鳴,便導致原本氣場十足的容小王爺,逐漸不自信起來,沒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摸完了才反應過來,瞪了岑雙一眼。

強著個臉道:“你看什麼,怎麼不說話,是心虛了麼?”

岑雙放下茶壺,似笑非笑地道:“我隻是在想,小王爺莫不是走錯了地方?”

容儀皺了皺眉,道:“什麼?”

岑雙道:“其實小王爺這一趟下來,是來找紅粉知己的吧,但不知是走錯了路,還是怕被帝姬約束,所以拿我忘憂城做借口,才拐來了這裡。”

如此明顯的調侃之意,話裡話外都在暗指容儀是寂寞了想找人談情說愛了,才會對岑雙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誤會至此。

但容儀一開始並沒有聽懂,所以不知想到了什麼的他,那臉先是紅了一下,轉而回過味來,即刻變黑了,沒忍住回擊道:“你以為你是誰,孤就算下來找人走錯路,也不可能走到你這裡來,孤是來問你為何不參加仙道大會的。”

此言一出,又隻能聽到窗外鳥鳴了。

岑雙轉了轉手裡的杯子,笑道:“容小王爺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本座好像從來沒說過要參加仙道大會,至於你口中的‘約戰’,好像從始至終,隻是小王爺的一廂情願罷?”

“砰”的一聲,容儀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高高的馬尾隨著他猛然站起的動作劇烈擺動了一下,一部分落到了胸前,與發絲一樣烏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盯著岑雙的臉,倒不像之前那樣在意了——誰讓他現在有了新在意的東西。

隻是不等容儀一怒之下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一個聲音由高出落了下來,清晰響在殿中兩人耳畔,那聲音道:“岑雙老弟這裡今日熱鬨啊,喲,我當是誰,容小王爺也在呢?”

容儀一聽這聲音,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了,沒等到那個人現身,便是一副要離開的樣子,隻是離開之前,還不忘威脅岑雙一通。他道:“若你不參加本次仙道大會,屆時,孤一定會來挑了你忘憂城,這一戰,沒有你選擇的餘地!”

容小王爺化的白煙消失後,一道新的白煙落了下來。

這人落下來後,先是微妙地往容儀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毫不見外地落座到岑雙身側,將手中的拂塵置於桌上,自己化出一個茶杯,優哉遊哉地開始沏茶。

岑雙瞧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支著頭問:“他怎麼見了你跟耗子見了貓一樣?”

這個“他”指的誰,他們心知肚明,所以沏茶之人抽空回他:“這個嘛

,說來話長,簡單來說,便是我飛升之前有個表妹,我這個表妹在不知第多少次轉世之後,陰差陽錯遇到了他容小王爺,遂與他有過一段,可這位小王爺紅顏滿天下,所以沒過多久,就將我表妹的轉世忘了,可憐她一片癡心,最後鬱鬱而終。”

“原來如此。”岑雙道。

既是有這樣的恩怨在,也怪不得容儀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跑了,想來是因為眼前人曾為此事找上過狐帝,而容小王爺定然也被兄姐教訓過,所以一見到他便心煩,索性眼不見為淨。

“說起來,你跟他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纏上你了?”來人問出這句話時,將沏好的茶遞到唇邊,吹了吹,飲了一口。

岑雙的手動了動,撐著下巴,心不在焉地道:“誰知道呢,也許他暗戀我罷。”

“噗——”

來人一口茶水噴出來後,緊忙將茶杯放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完了還作勢去摸岑雙的,被岑雙不動聲色避開後也不惱,反倒一臉關心地道:“你看起來也沒病啊,怎麼說起胡話來了?就那隻腦子裡隻有打架和美色的狐狸,他能……”

這話雖未明說,但他上下打量岑雙的目光,簡直不要太明顯。

岑雙笑了笑,沒有接話,直起身子後,道:“靈宣殿主大駕光臨,總不能是特地過來笑話下仙的罷?”

不錯,此人正是雲上天宮那位靈宣殿主,淩宣。

“我哪敢笑話您呐,萬一您一個不順心,再給我靈宣殿掀咯,”淩宣擺手道,“方才我過來時,好像聽到那隻狐狸叫你參加仙道大會?巧了不是,我也是為此事而來。”

岑雙慢聲道:“你既然聽到了這句,想必也聽到了我的回答吧。”

淩宣道:“這……你是真不想參加,還是敷衍那隻狐狸呢?”

岑雙看著他,道:“你覺得?”

淩宣身子朝前一靠,認真道:“岑雙,這仙道大會可是五千年才舉辦一次,能參與這場盛事的也必須是五千歲以下的仙人,錯過了這次,可就得再等五千年,但五千年後,你就是想參加也沒有機會了,不覺得可惜?”

岑雙道:“這有什麼好可惜的。”

淩宣道:“怎麼不可惜,以你的實力,不說穩拿第一,但也絕對不會低到哪裡去,這既能為你正名,還能讓你在人間更有威望,之後不管你想做什麼或是推行什麼條例,都更方便,而且,參加仙道大會奪得魁首,不是你的夢想嗎?”

岑雙悠悠道:“年少輕狂時說的話,怎麼能夠當真,我隻知道,現在的我確實對這個什麼仙道大會,一點興趣都沒有。”

淩宣聽見他這麼說,搖頭歎了口氣,拿著拂塵站了起來,轉身對岑雙道:“還是陛下了解你,他早料到你不會答應,所以——”

說到此處,拂塵一掃,一道卷軸落入岑雙手中,見岑雙將卷軸展開,便露出一個笑容,繼續道:“陛下旨意,宣你覲見,妖皇尊主,收拾收拾隨本仙走罷。”

……

九重天。

祥雲彌漫的仙道之上,往來仙人絡繹不絕,雲霧繚繞的白玉宮闕間,亦能聽見不少歡聲笑語,今次的九重天,不知比以往熱鬨了多少倍。

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仙道大會將於三日後的九重天舉辦,無論是參與者還是看客,都該過來了,尤其是那些需要給自己宮殿挑選仙官的各大宮闕掌權人,也陸續抵達了雲上天宮,是以,這素來沉悶無趣的地方,倒也難得有了些生氣。

隻是沒給岑雙多看幾眼這難得的生氣,淩宣便帶著他直飛至九極雲霄殿外,路上接了個訊靈的淩宣顯得十分匆忙,祥雲駕得飛快不說,連道彆都是匆匆的,簡單說了句自己尚有要事處理,就不陪岑雙進去面見陛下了,說完,人就不見了。

岑雙收回對空氣搖著的爪子,轉身端詳了兩眼重建後的雲霄殿,心中咕噥了句“死老頭,真固執,連瓦片都跟之前的雲霄殿一模一樣”後,便向著殿內走去。

守在殿外的仙官大抵被吩咐過,所以對他的到來沒有表示任何異樣,連通報都不通報,直接將他放了進去。

隻是進來之後,岑雙並沒有在天帝的寶座上看到人,左右張望一圈,也沒看到天帝老兒,正琢磨著要不要趁老頭子不在悄悄感受一下天帝寶座和妖皇寶座的區彆,便聽得內殿傳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青年的聲音,聽來沉穩威嚴,音質卻很溫柔,與岑雙有三分相似,與鳳泱像了七成,徐徐道:“雙兒來了?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