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見日(八)(1 / 1)

當然,除了岑雙外,在場的人也確實沒有能笑出來的了,畢竟,清音仙君生性不愛笑,欒語上仙則是一臉要將紅芪千刀萬剮的表情,就連冥君,都如臨大敵地看著紅芪。

至於江笑,他背對著眾人,看不清神色,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遲遲沒有出聲。

岑雙不確定江笑是不是在看紅芪,倒是很確定自打被戳破身份後,紅芪一眼都沒有往江笑那裡看,好似對方不存在一樣。他神色淡然,似乎並不意外會出現這種情況,隻將或對他怒目而視或平靜無波的幾人挨個看遍,最後將目光停在溫和淺笑的岑雙身上,將手抬了起來。

倒是沒做什麼攻擊性動作,隻是提示岑雙一般,向地面指了一下。

岑雙也不忸怩,坦然往地面一看。

什麼都沒有。

注意到紅芪動作的自然不止岑雙一人,其他人也在他指了地面後下意識往下方看去,同樣什麼都沒看到的冥君順了把胡須,正想換個位置仔細觀察,卻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製止了他:“彆動。”

岑雙聞聲偏頭,便看到清音單手掐訣,指尖隨之亮起一團熒光,又隨著他在空中虛畫,雙指並攏朝上一提的動作,那團熒光迅速向上飛去。

沒飛多遠,光團驟然停住,好似撞在了屏障之上,片刻之後,熒光所停之處光芒大作,不過刹那,忽地炸開!

炸開的熒光好似飛雪,散發出些微寒意,紛紛揚揚從幾人頭頂落下。

法力所化的雪花落至地面,便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面忽然有了痕跡,就在他們四人腳下,竟同時浮現出了四個緋色圖騰!

圖騰不大不小,恰好能被他們完整踩住,是以看不出具體形狀,但圖騰透過他們腳背向上散發出的淡緋光芒,卻是明顯的花瓣形狀。

形狀飽滿,花色溫和,怎麼看都是一副無害的模樣,跟花瓣的主人十成相似,但,既然仙君說了不能動,那便說明這是一朵食人花。

由於仙君在一邊盯著,岑雙隻能遺憾地收起有關“把腳挪開觀察食人花”的刺激想法,轉而看向食人花的主人,歎息道:“紅芪兄何至於此,我以為,我們能好好聊聊的。”

紅芪尚未回答,欒語便質問道:“你何時設下的陷阱?你又想做什麼!”

紅芪微微一笑,對欒語道:“陷阱倒也算不上,不過是在你們侃侃而談之際,將以前畫著玩的東西轉移了過來,此乃開胃小菜,希望能讓諸位滿意。”

這句話後,他的目光落回岑雙身上,雙手合十,徐徐再道:“正是因為想好好聊聊,才出此下策,我這個人,打小身體不好,後來還斷過腿,因為落下了病根,哪怕成了仙也是個文官,整個天上都找不出一個比我還羸弱的仙人了,所以,你們人多勢眾,我也得防範未然呀。”

這話說得,好像不是他將五人騙過來,而是另外五人提前組好隊過來刷本似的。

“防範未然,防範……防我麼?”

紅芪合著的手鬆開了。

說話的並不是岑雙,而是安靜了許久的江笑。

岑雙揣好手,偏頭向江笑看去,朦朧火光中,青年依稀還是初見的模樣,穿著那身灑滿墨點的白衣,腰間彆著一個葫蘆,禮儀的步伐他邁不好,客套的話他不懂說,待人接物從來赤誠,不願將人往壞處想,就像那個把自己殺了,最後還能笑出口的人一樣。

這樣的人,隻會相信自己認定的事,正如當初他遇到岑雙,能說出“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信那些流言蜚語”的話,無所顧忌地往岑雙這個讓其他仙人退避三舍的流言中心身邊湊。

可有心欺瞞的人,豈是他能感覺出來的,而他這樣的人,實在太好騙了。

更何況他遇到的還是個騙人如飲水,殺人不眨眼,利用完了就丟掉,無情無義毫無愧疚可言的人。

不過看紅芪如今的樣子,似乎不是很想騙下去了,又或者說,眼下這個情況,也確實沒有繼續騙下去的必要。

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大發了,那邊的江笑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岑雙頗為擔心他的精神狀態,身邊的欒語大抵也是如此,所以輕輕喚了對方一聲。

不知對方聽到沒有,那笑聲戛然而止,過了會兒,便聽得江笑問道:“所以,我其實應該叫你孟還珠,對麼?”

無人說話,風亦止息,整片空間都變得極為安靜。

這樣的安靜,止於一聲細微的斷裂聲,定睛一看,原來是江笑忽地將他腰間的葫蘆扯了下來,因動作迅速,綁葫蘆的紅繩便直接被他扯斷。

紅繩落地無人管,江笑握著葫蘆,慢聲道:“旁人都道我們是五千年前,俱因初任天宮殿主,意氣相投、誌同道合而結識,殊不知六千年前,我們便認識了。

“六千年前,我初飛升,便遇到了被人刁難的你,我那時少年意氣,哪管那人是誰,有什麼身份背景,隻知路見不平理當拔刀相助,救下了你,也為你我日後招致了數不清的麻煩事,我心中當然不服,覺得他們欺人太甚,便想將此事稟給報散靈殿,卻不知那些人與散靈殿主有著不小的關係,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我被他們逐出天宮,成了一介散仙。

“那時我一蹶不振,開始懷疑我是為了什麼才修這個仙,身份、地位、關係、血脈……這天上,與人間究竟有何區彆?我不願入人間官場,所以避世修仙,誰曾想還是回到原點,早知如此,我還修什麼仙,問什麼道?

“是你找到了我,並告訴我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你說我們成了仙人,就有了改變一切的機會,你說既然規矩如此腐朽,就讓我們一起來改變它,你說不管結局是否如願,至少努力過才不會後悔,不久之後,我重新振作,開始為千年後的仙道大會做準備,你也拜了姻緣殿主為師,我們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直到仙道大會之後。

“儘管後來才知道,我那時的想法到底有多天真,可我也從不為過去的任何決定後悔,我甚至時常覺得,我這輩子的運氣都拿來遇見你了……紅芪,這麼多年,我自認從未薄待於你,就是塊石頭,都該被捂熱

了,可原來,從很早開始,你就計劃著怎麼除掉我了,是麼?”

他說話時,握葫蘆的動作鬆了緊緊了鬆,說到最後,竟是又笑了起來,他哈哈大笑,腳下淩亂邁出幾步,猛地將手中的動作向紅芪腳下擲去——

砰咚——!!!

那個被江笑寶貝到時時擦拭的葫蘆,砸在紅芪腳邊,發出一聲巨響,在地面上彈跳了兩下,最後滾入黑暗。

這一下動靜這麼大,紅芪就是個瞎子聾子都不可能還當江笑不存在,所以他在垂眸看了一眼那個葫蘆後,抬頭看向江笑,嘴角扯開,飽含惡意地開了口:“是啊。”

江笑站住了。

紅芪唇角弧度越來越大,一字一頓道:“還有那些話,也都是我騙你的,像你這種廢物,遇到挫折就隻會逃避,能做出什麼改變?你什麼都改變不了,隻能被這個世界同化,這樣的你,還不如早點死了,一了百了。”

江笑輕聲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殺他,還是為什麼要騙他?明明一切都有答案,他卻還是想從紅芪口中聽一個回答麼?

岑雙把握不住江笑如今在想什麼,但紅芪定然知道,否則他唇角的笑不會一瞬散去,看著江笑的表情極冷極淡,表現出屬於六皇子才有的陰鬱沉冷。

連同他的話,都變得陰沉起來:“因為我討厭你。”

不等江笑有所反應,他繼續道:“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樣,欒語的事不過是個引子,而我想殺你,是很早就有的念頭了。

“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人,一廂情願地湊上來,將我的計劃全盤打亂,自以為是熱心腸,卻不問彆人需不需要,讓我怎麼能放過你?你不是喜歡幫彆人麼,那我就讓你越幫越亂,你不是喜歡爛好心麼,那我就讓你好心辦壞事,你不是一腔熱血為芸芸眾生而來,那我就讓你所為之人,全都不得好死!我倒要看看,當你的人生變得糟糕透頂,是否還能說出那樣冠冕堂皇的話。”

紅芪說著,還朝他走近了一步。

江笑卻搖著頭,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似乎想起了很多過往,抱著頭罵道:“他們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惡鬼!瘋子!!”

紅芪卻不在意,兀自道:“可是為什麼,明明遭受過那麼多打擊,你還是這麼蠢,發生了那麼多不如意的事,你還能笑得那麼討厭,為什麼你不想著報複、怨恨,反倒讓彆人如願,辭了辛苦得來的殿主之位?明明仙途如此灰暗,憑什麼對你沒有一點影響?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既然這些對你不痛不癢,不如乾脆殺了你,反正你活著,隻會讓我厭煩。”

江笑不動了,不知是冷靜了,還是木然了,半響,他淡聲道:“所以這六千年來的情誼,隻是我一廂情願,你騙我,為的隻是報複我,不殺我,隻是為了看我痛苦,因為我沒有如你所願,你終於無法忍耐下去,才對我下殺手,對罷。”

紅芪道:“是。”

“好,好,我明白了。”說完這句,江笑忽然抬手攥拳,一柄銀槍虛

影隱約浮現其間,又聽他忽然咳了一聲,有一兩滴鮮紅落地,下一刻,他周身便縈繞起了明顯的仙氣。

他不惜以這樣的方式強行衝開仙骨封印,隻為短時間內恢複巔峰實力。

欒語在身後叫他:“蕭無期!停下!!”

冥君也勸他:“傻小子你彆犯傻啊,這樣做是能短暫解開你身上的封印,但是很傷元神的,要是等會兒你殺不了他,時間一到,他抬抬手指就能滅了你!”

前方的江笑自然聽到了,但他並沒有停下來,用行動證明這個封印他非解不可,所以他身上的仙氣越發濃鬱,幾乎能看到一層淡金光芒,而他手中的銀槍也於此刻徹底浮現。

抬手擦了下嘴巴,江笑緩緩道:“抱歉,此番是我連累了你們。”

欒語道:“你在說什麼傻話,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當初不是我多管閒事,就不會與他結識,如果不是我後來一廂情願,就不會讓他這麼記恨,如果我沒有那麼自以為是,如果我能早點看清他的真面目……所以其實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是我,是我連累了你們,是我害慘了他們——我……”

江笑抬起流纓槍,直指紅芪眉心,嘶啞道,“你贏了,你做到了,我收回之前的話,我後悔了,我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遇見了你!你滿意了嗎?!!”

紅芪道:“你都還沒死,我滿意什麼?”

江笑道:“是生是死,聽天由命,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今日便在此了結,能不能滿意,讓誰滿意,便看你我各自的本事了。”

話落,一杆銀槍率先飛出,白衣人緊隨其後,直擊紅芪面門!

紅衣人一動不動,一臉冷然地看著飛來的槍尖,直至槍尖即將刺入他眼眸,他的身形才有變化。一人一槍很快穿過紅芪的身體,但那隻是一個虛影,被穿透後竟轟然炸開,碎裂成無數牡丹花瓣。

定睛一看,紅衣身影已重新現身,正正好出現在江笑身後半空處,手上還持著一柄緋色花劍,現身的刹那,紅芪便揮動劍身,並無一點猶豫,直削江笑脖頸!

那邊你來我往打得激烈,招招置人於死地,這邊除清音外均看得目不轉睛,面上表情各不相同,當中自然數欒語最為焦急,擔憂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幾度甚至想要暗中出手相助。

還是岑雙勸阻了她。

岑雙道:“無期上仙與姻緣殿主有數千年的交情,一朝得知真相,其實很不能接受,此時的他最需要的就是與罪魁禍首痛痛快快、無論生死地打一場,你若是出手,便是陷他於不義,當然,此種情形之下你當真出手他也不會說什麼,但我覺得,依照他的性格,倘若因你們暗中相助,使得他誤殺了姻緣殿主,他大概率是過不去這道坎的。”

欒語道:“可他們不是已經決裂了麼?我以為,他們方才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岑雙卻笑著搖頭,莞爾道:“當然是決裂了,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能成為至交,乃是其中一人偽裝多年的結果,眼下那人不願再壓抑本

性,分歧如此明顯的情況下,不管紅芪殿主方才的話幾分真假,就憑他沾染的那幾個案子,他們之間,都再無挽回的可能。

“可決裂是一回事,武德又是另一回事,在紅芪殿主耍陰招前,你覺得無期上仙心中對這位曾經的至交能一點希冀都沒有?正因如此,我們才更不能出手,讓他將那人的面目看得更透徹一點,才能讓他徹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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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憑他眼下這個不太清醒的腦子,你出手了他也不一定看得出來,說不定還要歸咎到自己身上,以為是自己耍了手段。”

欒語道:“不太清醒?”

岑雙指了指腳下,道:“你沒發現麼?無期上仙好像到現在還沒察覺到我們被紅芪給扣押了,你說他能清醒到哪裡去,分明是被氣傻了。”

欒語:“……”

欒語那廂陷入了沉默,靠後站著的冥君便有話說了:“先彆管那兩小子了,讓他們打著先,現下我等被困在這裡,就是想幫忙也不一定能幫上,話說我們腳下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能動?奇怪,怎麼感覺越來越軟了……”

岑雙想了想,看向身側的清音仙君。

仙君曆來對看戲沒有興趣,也很難共情旁人的愛恨情仇,所以在岑雙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時,仙君便一直觀察著這個陣法,時不時捏出幾個法球在擊打某幾個特定位置。

總之非常認真。

認真的仙君比平常還要好看。

岑雙揣著手欣賞著仙君的美顏,沒看幾眼,便被當事人逮到了。

清音本來雙指並攏操控著一個雪球,察覺到那道不加掩飾的視線後,那團雪球刹那消散,抬在身前的手也緩緩落下,轉過臉,詢問般向岑雙看去。

熟料他剛轉過臉,那人便倏地將臉扭開了,動作之快好似心虛,發梢都隨著他忽然轉頭的動作揚起一個不小的弧度,待發絲落定,那人又意識到什麼一樣,慢吞吞轉了回來,偏頭瞧著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也不知道那顆腦袋瓜裡,於那一瞬轉了多少念頭,又生出了多少壞心眼。

清音唇角微彎,主動解釋道:“之所以不能動,是因為此陣彆名‘牽一發而動全身’,被困陣中之人腳下會出現對應符文,此符文一旦觸碰到什麼,便會如血蛭一般牢牢吸附在其身上,若被困者是生靈,符文會吸食生靈血液,若被困者為死靈,那麼符文便會直接吸食其魂力。”

岑雙點點頭,心中根據這個“彆名”猜測了一下,問他:“是不是,如果有人從這符文上跳開,陣中其他人立即會被腳下符文抽乾?”

清音讚許地微一點頭,補充道:“此陣十分陰毒,一旦啟動,必定要留下至少一條性命,就是站在上面一動不動,也會因血液或魂力緩慢流失而死,若有一人離開符文,倒是可以活命,但剩下的人頃刻間便會斃命。”

欒語問:“如果所有人同時離開如何?”

清音道:“此陣一定會留下至少一條命。”

那便是有一人無論如何都離不開的意思了。

不愧是他孟還珠,就是設陷阱,都不忘設這種搞人心態的東西,這玩意,不離開會死,同時離開也會死,唯有趁其他人不注意突然跳開的人才不會死——好大一出離間計!

冥君在他們後面沉思片刻,捏著胡子問:“替身可用否?”

清音答:“最好不要在這裡面大肆消耗法力,如此會加速它的吸食速度。”

“原來還有這一層,怪不得他不擔心我們暗中出手,”欒語罵道,“真他爹的陰險小人!”

不愧是無期上仙的弟子,她罵人的風範,與前者可謂如出一轍。

岑雙卻無心關注旁人如何,他盯著清音的手——對方幾句話間,又將手抬了起來,捏出了個雪球。

像是知道他的顧慮,清音輕聲解釋道:“這一點法力,並不礙事,此陣其實有破解之法,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他這句話剛說完,岑雙身側的欒語忽然道:“這位仙友,你方才隻說了這個陣法的彆名,莫不是它還有個本名?”

清音道:“有,但它會因為陣主不同而呈現出不同圖景,所以它的其他名字,由施陣者自取。”

這句話後,欒語面上的表情變得更奇怪了,但她沒有急著問,而是觀察了一會兒清音的動作,才道:“說來慚愧,我昔日任職散靈殿主,與不少陣法仙師有過接觸,可對於這個陣法,實在聞所未聞,不知仙友師出何處,師從何人,竟如此精通此道,所知甚廣?”

岑雙目光微閃,看向仙君的面容。

仙君面上並無絲毫異樣,態度更是坦然,淡淡道:“並無師門,也無師長,更無精通一說,知曉此陣,乃是因為不久前在臨壍撞見過,此陣出自無上魔淵,除了臨壍那邊的仙人,恐怕也沒其他仙人見過了。”

眼看欒語似乎還想說什麼,岑雙便笑著咳了兩聲,用言語將欒語的注意力拉過來:“上仙要有什麼想問的,待破陣之後再詢問清音也不遲,不過這陣法既然與魔淵有關,能被紅芪用出來,也不知二者之間有什麼牽連。”

這句話後,欒語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雖然在說話前,她還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清音一眼,但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跟岑雙討論起了紅芪的事。

她道:“他本事雖然不小,倒也不見得能大到與魔淵有所牽扯,先不論魔淵向來不歡迎外界生靈,出入均需七君首肯,他若與魔物取得聯係,便不可能騙過七位相君,風相君曾是天宮仙人,她若知曉此事,定會提醒陛下,除此之外,天宮殿主事務繁多,他總不可能分出個分身去與魔物周旋罷?想來他會此陣,也與這位仙友一樣,機緣巧合罷了。”

岑雙卻道:“萬一,他真用元神分身四下周旋呢?”

欒語道:“這……”

岑雙道:“而且,他應該不止有一個分身,不出意外,他的元神是被切割過的。”

欒語皺著眉,猶疑道:“你可有證據?”

岑雙笑了一下,道:“我們在這裡,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麼?”

頓了頓,繼續道,“他就算料事如神,也不可能在群芳盛會開始前料到我們會一起來到冥府,所以這個陷阱,定然是他這一個月內設下的,偏巧,這一個月內人間亡魂數量突然增加,往生之門頻頻打開,剛好給了他元神出竅混入冥府的機會,就算冥府鬼差將鬼門關把控得再森嚴,也防不住冥長司與外人勾結這種事啊,前輩您說可對?”

在這件事上,冥君並不想說話,所以他重重哼了一聲。

岑雙莞爾一笑,轉而繼續跟欒語解釋:“如此問題便來了,若他的元神來到冥府布置陷阱,以他的身份,他那具隻剩空殼的身體,早該被姻緣殿的仙官發現了才是,可是並沒有,不止沒有,在出發之前,他還跟我說曾三次見到清音,而這恰好說明他在元神出竅的階段,還能控製著那具軀殼到處跑,這,不就是他切割了元神的證據麼。”

“他!!”欒語不可置信道,“我倒是知道他殘忍,不曾想,他竟然連自己都不放過……”

岑雙倒沒什麼意外的,口氣平淡道:“他若不夠心狠,如何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不料欒語聽到這句話後,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但任何目的,都不該建立在殺戮上,他想怎麼對自己那是他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該濫殺無辜,那些枉死之人可從未說過自己想死,他們也曾是一條條活生生的命。”

岑雙一聽,就知道對方因為自己那句話想起了他和水芸城的關係,大抵以為他和紅芪共情了,所以連忙給他喂雞湯,以免他之後獸性大發搞個水芸城二號出來,但打小雞湯喝到飽的岑雙不知該怎麼和她解釋,自己對紅芪的行為並不感興趣,也沒有任何毀天滅地的想法。

不知怎麼解釋,並且懶得解釋的岑雙隨口道:“嗯,我知道。”

至於知道什麼,隨便欒語上仙自己腦補。

但欒語應該沒有去腦補什麼,因為她又說回了最初的話題:“也許他真的修煉了分割元神的功法,但我仍不覺得他跟魔物有關係,就算這個陣法出自魔淵……”

欒語上仙的說法自然是有道理的,正如她所說,與魔物勾連,定然逃不過風相君的眼睛,但,如果紅芪自己就是七君之一的話……

由於某些念頭實在大膽,說出來定然不會有人相信,所以岑雙也就沒有繼續跟欒語爭執,隻微笑著聽她說下去——儘管他覺得紅芪這種有陣法牛逼症的人設,跟魔淵七君的設定怪重合的。

他二人說話之際,專心看打鬥的人就隻剩下了冥君,所以在那邊發出變故時,也是冥君“哎”了一聲,急道:“那傻小子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不動了?完了完了,我看他方才明明要贏了,怎麼一轉眼槍都不要了?等等,他是不是要——”

原來,就在剛剛,那邊打鬥的二人漸分高下——雖然紅芪嘴裡的話真假難辨,但他說自己不擅武學定然沒有騙人,畢竟才這麼一會兒他便被江笑打得節節敗退,反觀江笑,本就是武學奇才,又在氣頭上,說一句打紅了眼都不為過,根本沒有手下留情可言,將紅芪打倒在地,舉槍便要刺下去。

就在這當頭,他身形卻忽地晃了一下,原本刺向紅芪右肩的動作突兀一偏,便牢牢插在了地面上,可他卻因這個動作而渾身僵硬,手指一根根鬆開了槍身,向後退了兩步,仰頭向黑茫茫的天空看去,整個人一瞬變得極其頹靡。

紅芪擦去嘴角血跡,掃了一眼與他相隔不遠的流纓槍,慢吞吞站了起來,左手虛握,便有無數花瓣飛來,組成了一柄緋色花劍,而他持著那柄劍走向江笑,站定,將劍向對方身前一遞。

江笑垂頭看向那柄花劍,看了許久,便抬起手,將劍接了過來。

又將劍架上了脖子——

鏗——!!

江笑手中的劍被來人一劍挑飛,連同江笑本人,都被一棍子打暈了過去。

紅芪冷淡地看了一眼倒下的江笑,複抬眸,便見到了笑意盈盈與他對視的岑雙。

岑雙左手提劍,右手舉著一根棒槌,腳下一個用力,一腳將江笑踢到了紅芪用來困人的陣法前。

尚未破解的陣法中,原本岑雙站著的地方已經換了人,變成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