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見日(三)(1 / 1)

勞燕山山勢險峻,處處可見懸崖峭壁,登至半山腰處便有雲霧繚繞,至解緣樹所在的斷崖前,就完全看不清下方景象了。

雲霧繚繞間,岑雙隨手摘下一團白霧,穩穩立在上方,若有所思地抬眸往上看。

冥長司自然知道這麼簡單一推,是絕無可能將岑雙徹底推到懸崖下方的,所以在岑雙掉下來的同一時間,上方的血藤便遮天蔽日般交織在一處,遮蔽了岑雙的視線,也是為了防止他在反應過來後飛上去。

那些血藤不止會攻擊所有靠近它們的人,還會主動出手,眼下它們見岑雙立在那裡久久不動,便攜一身尖刀,逼迫意味明顯地刺向岑雙。

岑雙靜靜盯著那幾條越靠越近的血藤。

下一刻,陰風滾過,幾條血藤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撕得粉碎。

但這些基於某個陣法生長的血藤,無論用何種力量都無法將其根除,唯有找到法陣所在並將之破解後,這些血藤才會徹底枯萎。

這是從之前的血藤身上得出的結論。

就算這些血藤比水月鏡花中的那些厲害了不知多少倍,那也隻能證明血藤的背後是更為強大的法陣,歸根結底都是一樣的東西,正如之前在水鏡中見到的血藤是怨靈滋養出來的,同理,眼前這些血藤,想必是血藤之主用更多或者更強的怨靈養出來的,這麼說來……

元神歸位之際,岑雙收回了觀察上方血藤的目光,轉而向雲霧遮蔽的下方看去。

看了一會兒,他將袖中的手抽了出來,先是揮散腳下雲霧,隨後擺好姿勢,捂著胸口直直墜了下去。

墜了很久。

岑雙倒是知道勞燕山很高,卻沒想過這麼高,高到一種不對勁的地步。

這種不對勁不止是高度與他記憶中的對不上,還有周邊的雲霧,不止沒有因為他距離地面越來越近而減少,反而隨著他墜落的時間越長,雲霧越濃,顏色越深。

又由深轉淺。

除此之外,岑雙還產生了一種頗為熟悉的眩暈之感,像極了不久之前,每每被水月鏡花傳送到某個幻境時,就會出現這種感覺。

但因為之前在水月鏡花經曆過太多次這樣的空間轉換,岑雙除了有點暈外,倒沒出現其他反應。

是他的靈台有反應。他的靈台中有異物。

他無法確定那是什麼東西,甚至不能肯定那是否是活物,隻知道如果那東西不舒服了,就會開始折騰他的靈台。

他喝酒時會折騰,仙君的香氣滲入靈台時會折騰,睡眠不足也會折騰……但凡他是個仙子,都要懷疑自己有喜了。

——不不不,要是他靈台裡有了仙君的蛋,那可不是喜事,而是恐怖故事了。

玩笑歸玩笑,認真說起來,“懷孕”這種事壓根就沒在岑雙的考慮範圍內,或者換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把岑雙的靈台異常和有孕聯係到一起。

這太超出想象了。

好在他靈台裡的異物除了會折騰他之外,還會保

護他的靈台,加上之前一個月對方又足夠安靜,所以岑雙便放任了自己去忙,幾乎已經忘記對方的存在,卻不想那異物會在此刻鬨騰起來。

靈台翻湧帶來的眩暈,比空間轉換不知強烈了多少倍,而這樣的意外發生後,便導致岑雙無法繼續觀察周圍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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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模糊之際,岑雙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叫著:“賢弟小心!”

耳邊有細微風聲,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也不一定是直接落地,因為岑雙感覺他身下似乎墊了個什麼東西,隻是靈台激蕩,頭暈目眩,讓他幾乎睜不開眼,難以辨物,甚至連周圍的聲音都變得時有時無起來。

過了一會兒,似乎有人在擺弄他的身體,岑雙想揮開對方的手,卻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聽覺卻好似回光返照,清楚聽到有人在他身側對話。

“阿芪,阿芪,你行不行,救救我,我要被賢弟砸死了……”

“……快了快了,我現在可是個用不了法力的傷患,統共就這麼點力氣,抱不動老岑,你再忍忍,誰讓你自己跑過來當墊子的。”

“那還不是因為我看見賢弟從天上掉下來,而且他還是閉著眼睛掉下來的,我也是擔心他……再說了,這不就跟之前,你明知道我不會有事,但還是替我擋了那下一樣。”

“彆說了,本殿主現在可後悔了,早知道我們會掉到這鬼地方,還會失去法力,說什麼我都不會替你擋……”

“……”

徹底暈過去前,岑雙隻有一個念頭——等從冥府回去後,一定要查清楚靈台裡到底多了個什麼鬼東西!

……

再次醒來,一睜眼便見著兩顆俯視著他的頭。這兩顆頭的面色,還一個比一個白。

岑雙好懸以為自己見了鬼。雖說在冥府見鬼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稀奇的原因在於,這兩個“鬼”乃是他的故人。

當然,江笑與紅芪並沒有變成鬼,他們的面色之所以這麼差,還是為著之前的變故。

江笑封印仙骨之後,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凡人,被術法反噬之後,愈合能力本就不如仙人之軀,如今又在一個失去法力的地方,無法調息養傷,又叫岑雙砸了一下,面色自然不好;

另一個雖是仙人之軀,可他之前是被怨力養出來的血藤所傷,若他沒有失去法力,倒也無傷大雅,可偏偏,他如今法力儘失,傷他的怨力占據主導,便導致他的傷口目下還在向外滲血。

他們一個捂著肚子,一個順著胸口,看見岑雙醒了,蒼白的臉齊刷刷露出笑意,異口同聲:“你醒啦!”

奇妙的表情包既視感。

岑雙沉吟片刻,抬起手按著胸口,慢吞吞坐了起來,佯裝不知,虛弱道:“這是哪裡?我明明記得我是被推下了懸崖,可是這裡——”話音一頓,將周圍打量一圈,繼續道,“此處草木蔥蘢,前方有湖,天上有日,怎麼看都不像勞燕山。”

何止不像勞燕山,整個冥府都不可能會有這樣的風光。

江笑與紅芪對視一眼,各有重點,前者焦急道:“賢弟,怎麼回事?被推?誰推你?!”

後者先是推測了一句:“方才我們一行不過六人,你、我還有新雨早早便摔到這個鬼地方來了,上方隻剩二人,清音定然不可能推老岑,所以推手是誰,一目了然。”

又回答岑雙之前的問題:“我們掉下來的時候都受了傷,墜落的過程不太清楚,隻模模糊糊感覺過去了很久,再睜眼時,便到了這個地方,所以也不太清楚此為何地。

“更古怪的是,我們一來到這裡後便用不出法力了,而且我明明能感覺到法力的存在,分毫不少,可它就是用不出來,老蕭的情況與我一樣……老岑,你傷勢如何,可能嘗試掐幾個法訣?”

岑雙道了句尚可,指上掐訣,一連掐了好幾個,無一靈驗,他還沒說什麼,江笑便苦笑道:“果然如此,用不出法力,並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這個地方有問題,如此說來,這個情形倒是和水月鏡花裡的那個墳墓相似極了。”

紅芪道:“之前你同我說起法力存在卻無法使用這樁事時,我始終半信半疑,原來這些都是真的,你們在那裡面竟是如此難捱,老蕭啊,是我害了你,若我早知裡面那般凶險,說什麼都不會勸你去那裡散心,唉!”

雖然之前在水鏡時,江笑屢屢和岑雙埋怨他這位至交,可真的聽到紅芪這麼說,他又反過來安慰對方,還將原因往自己身上攬,直說若不是他自己也好奇,紅芪又如何勸得動他?

眼下的江笑,是一點也看不出之前心事重重的模樣了。

或者說,他的心事已經解決,自然也就不會一直鎖著眉頭。

岑雙盯了他們一會兒,覺得不能再放任他們這樣嘮嗑下去,否則他們死在這裡這一人都嘮不完。

這般想著,他捂著胸口連咳二聲,將那一人的注意力引過來後,道:“我其實還好,你們身上的傷勢如何?遊小姐怎麼樣?”

江笑與紅芪,一個內傷一個外傷,看著症狀不輕,卻都能活蹦亂跳,反倒是遊新雨,分明沒受一點傷,卻從剪紅線之後一直昏迷到現在,因她是女子,不通醫術的江紅一人自不敢唐突冒犯,一人隻能脫下外袍平鋪在地上,又將她小心放在上面。

岑雙打量了不遠處的遊新雨一眼,因他也不懂醫術,所以也沒看出什麼異樣,收回目光,又看向面色比剛才還要難看的兩人,心知他們的傷勢必定在蹦蹦跳跳之下加重了,半是好奇半是關心,道:“你們沒有服藥麼?”

那一人聽見這句話,羞愧地低了會兒頭,反應過來後,立即開始互相推卸責任。

這個道:“都怪你,阿芪,我就說咱應該學習清音,什麼法器法寶仙丹都得帶上以防萬一,都是你說‘區區冥府之行,那些鬼差鬼吏見著本殿主隻怕得嚇得跪下,誰敢招惹我們,帶什麼法器,平白擠占空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這下好了,人家不是招惹,是直接要將我們滅了。”

那個道:“什麼叫都怪我?我隻是說我自己不想帶,又沒叫你不帶,你看

你自己看,你看看我這如意袋裡,哪裡還能裝下其他東西?”

由於之前在望月樓見識過紅芪上仙的如意袋中,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所以岑雙沒有刻意探頭去看,因為不看也知道,除了一堆讀物外,剩下的肯定都是零嘴。

而他們這一席話,雖說沒有直接回答岑雙,倒也道出了為何傷口加重而不服藥的原因。

那一人一番推脫之後,如今已經搶過了對方的如意袋,開始翻對方的東西,指責對方所帶之物這個不好那個無用,無人再關心岑雙的“傷勢”。

岑雙放下了從仙君那裡學來的捂胸口姿勢的手,低聲“嘖”了下,手伸向袖子,剛打算借幾顆療傷丹藥給他們,卻在碰到如意袋的同一時間,指尖忽地頓住。

視線也從看著他們兩個,移到了他們身後。

大約是疑惑,以及不能確信,所以他微微偏頭,還眨了下眼。

遠方的人在看到他後,似乎鬆了口氣,出鞘的神劍此時才記得收起。

岑雙猛地站了起來。

席地而坐且扒拉著對方如意袋的兩人,因著岑雙這個動作齊齊頓住,茫然朝對方看去,又見對方走向他們身後,便也回頭一看——

原來方才空無一物的湖泊前方,不知何時立了一位白衣仙君。

正是清音仙君。

岑雙已經走到清音身前,一雙手乖乖揣著,雖然看不到對方的神色,但江笑也能想到那是怎樣一副表情,畢竟他兩個旁若無人的姿態,他可沒少看。

隻是,不知是不是角度問題,讓他在看著眼前這副一人溫柔低頭凝視另一人的畫面時,生出了一種以往從未有過的想法——怪登對的。

但這想法不過一瞬,便被反應過來的江笑惡寒地驅散,他順了順胸口,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否則就要長針眼了。

如此想著,他往身旁一看,嘴角一抽,脫口而出:“阿芪,你,你將這個拿出來作甚?!”

紅芪聞言低頭,瞧了眼手上的紅線,歎道:“不好意思,老毛病犯了,一看到這種畫面,我就很想給彆人牽紅線。”

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