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岑雙將打地鼠打得意猶未儘的江笑叫停,倒也好心地沒告訴他,他這一手打地鼠的技術之所以能激怒水鬼,乃是因為這與它們慘死的情形重合了。

畢竟他也挺擔心對方在知道這件事後,會因為愧疚,就把槍塞到自己手裡,非讓自己拍他幾下給水鬼出氣。

那多累得慌。

回到原本的園林小道時,仙君還是他們離開時的那個模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彼時草木幽深,花月相映,他白衣玉立,遠遠一看,仿佛與月光融為一體。

但他比月光還要皎潔。

岑雙其實並不能確定,仙君究竟有沒有要查如意城一案的念頭,按他所想,這種往頭頂冠了“幾大”名詞的東西,在天上人間都是大有名頭的,若將這三大慘案首案給料理清楚,可謂百利而無一害,仙君未來進入散靈殿,便可因此大功加官進爵。

就算不圖升遷,可想去散靈殿的仙人,不都有碰著案子就要查一查的毛病麼,不說遠了,隻說身邊曾在散靈殿任職過的江笑,這麼多年過去,在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身份立場的情況下,也因嗅到了不尋常氣息,迫不及待拉著岑雙,即刻便要去查看那陵寢之中躺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反觀清音,明明也將《南山一夢》全看完了,也知道鏡妖曾吞下的城池就是如意城,在如此多線索之下,卻不急不緩,不為所動,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看情形,對方甚至可能在……發呆?

岑雙可不相信仙君會沒察覺到六皇子孟還珠,與玉煙國末代國君那過於相似的身世,就算身世相似是巧合,總不能連性格與經曆都能一模一樣。

總不能,連仇恨都能巧合。

回想當初江笑說過的那些關於如意城的舊事,曾經不解的種種疑點,如今也一點點被解開。

當初如意城裡的人突然暴斃,的確是半妖國君所為,他那時被斬首示眾,死後化為怨靈,因怨氣深重,怨力極其強大,頃刻間便讓他所怨恨的人死於非命。在他們死後,還將他們的亡魂扣下,屍體煉化,全部拉入了虛幻之地,便有了他們沿途所見的怨靈百相。

至於當初那些去驅邪的仙人沒有發現此事真相——那始作俑者藏身於虛幻之地,隻要他不主動現身,誰能查到他身上,誰又能想到他會擁有那樣強大的怨力?後來仙人離開,他再度出現,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鏡妖吞了已重新恢複生機的如意城。

這推測也許可笑,畢竟明明那個大暴君才是禍害眾生之人,其怨氣居然強烈到能壓製住前後兩城的怨靈,怎會如此?且到了最後,對方甚至連整座皇城都不放過,那時城中的凡人甚至已經不是推翻他政權的民眾……何至於此?

若無《南山一夢》這個幻境,若對方不是這本裡反派六皇子的原型,此事的確讓人難以想象。

偏巧,答案就藏在《南山一夢》裡。

其一是對方的經曆。後世對那位半妖國君上位前的事知之甚少,而書中對其過往又美化了太多,如此,便

需要將二者結合看待,比如,他年幼喪母是真,可他的母親不是因為生他才死,而是被他的父親親手殺害;

比如,他的確生來醜陋,但並非因為胎記,而是天生畸形,即他身體部分是人,另一部分則繼承了他母親原型的某一特征;

比如,他之所以貴為皇子還能被那樣欺負,隨便一個下人乞丐都能對他非打即罵,便是因為他的半妖身份,凡人仇視妖怪,連帶半妖一起,自然待他有如牲畜,這一點,參考晴雪村小小最後的下場,便知道在那個真實的過往,對方過的是什麼生活,隻是小小自幼有母親教導,即使成了怨靈,仍對凡人有著憐憫之心,但那位半妖君主,無人教他愛人。

也許他一開始並不仇視所有人,但他的親生父親,殺了他的親母,所有見到他的人,不是打他就是罵他羞辱他,他曾施恩過的對象,竟是將他打入深淵之人假扮,他曾信任依賴的至交,轉頭就能將他二人的約定遺忘,全心全意幫助另一個欺辱過他的人……種種前因,導致對方仇恨的遠不止某一部分人那麼簡單。

他憎恨著所有凡人。

那些凡人不將他當人,他又何必將那些人當成自己的族人,他本就沒有聖人之心,又豈會以德報怨,旁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回報回去,他們不將他當人看,那他也將他們當畜生對待,而這,也是這個答案中的第二點——性格。

正因為《南山一夢》的劇情將對方的性格刻畫得淋漓儘致,便知道他那樣一個人,能乾出這種動輒屠掉如意城前後兩城人的事,實在沒什麼可讓人驚訝的。

但以上種種,都需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六皇子與半妖國君乃是同一人。而這,也是岑雙方才要去荷花池查證的原因。

雖然這一路的跡象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但那些景象《南山一夢》中並沒有出現,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之事,再像一個人做的,都不能直接證明他二者是一人。

雖說這本書的大半內容都在描述丞相大人與三皇子的神仙愛情,以及六皇子在當反派之餘是如何的熱衷吃瓜,對六皇子本人的心理描寫極少,登基後對其他人的報複也是一筆帶過,但這一筆中,卻提到過他曾將一些貴族公子丟到了荷花池裡。

還說,他當初雖然辛苦,但好歹從荷花池中爬了出來,那些人,隻怕永遠也爬不出來了。

如此,岑雙能在荷花池中見到那些怨靈,便再直接不過地證明了他的猜測。

至於對方為何如此怨恨,卻還能將自己的陵墓主城完全複刻成如意城那樣……也許是既痛恨又難忘,也許是想以這種方式將那些怨靈一直困在過去,也許是想用這座皇城提醒他一直恨下去?但具體原因,除了他本人外,誰又能知道。

岑雙對此也不關心,他之所以去驗證,動機與當初去尋找雕刻著“如意城”三字的石碑一致,說白了,好奇而已。

當然,在這個好奇被證實後,他已心滿意足,雖然緊隨其後的,又在這件事上生出了新的好奇點。

先不提他又好奇什麼了,隻說,岑

雙現在很納悶。

對仙君態度的納悶。

明明對方是他們三個中最有動機去查案的,結果重要線索都擺在他們眼前了,仙君反倒成了他們三個中唯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而且這空白的神情……是在想什麼呢?

眼看仙君走神走得太明顯,連他們回來了都沒發現,岑雙都湊到他跟前了,也沒見對方有半點反應,便伸出手,在仙君眼前晃著。

隻是他沒晃兩下,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雖然仙君使的力道很輕,這樣握著也隻是不讓他亂晃而已,但岑雙因為不久前才被他捏疼過,所以潛意識的便不敢亂動,整個人木頭似的杵在那。

清音似乎終於收回了目光,一看他這樣,不知怎的唇角彎了一下,輕聲道:“好了,彆鬨。”

“……”

岑雙屬實是被那兩個字噎了下。

但他很快決定妖皇肚裡能撐船,大人不記仙君過,笑眯眯回視對方,問道:“你剛剛在想什麼?叫你也沒反應。”

清音道:“是有些事,尚不確定,等確定了再告訴你。”

仙君也學會賣關子了?一邊想著,一邊幽幽盯著人看,但似乎不管他怎麼看,對方也沒有鬆口的意思,隻好作罷,另起話頭,也賣關子:“你猜我剛剛在那邊看到了什麼。”

清音便笑,問他:“看到了什麼?”

岑雙道:“你猜猜看。”

清音便作勢去猜,尚未說猜出了什麼,卻聽得身旁幽幽傳來一個聲音:“看到了一池水鬼,有很強的攻擊性,話說,你們這樣,是在掰手腕麼?”

岑雙將手抽回時,江笑已徹底走了過來,他先是繞著清音走了一圈,又開始繞岑雙走圈,一邊走,還一邊咕噥著“不對勁”“有問題”“我逮住你們好多次了”之類的話。

岑雙揉了下手腕,扯著嘴角順手拽住江笑後衣領,拖著人便往前走,邊走邊道:“最不對勁的就是你,走了。”

又回頭,喚道:“走啦,清音。”

說罷,也不管手中的江笑如何呼喊,都沒將人放開,一路拖至陵寢主殿,才鬆開手,而江笑也在他鬆開的第一時間跳到一邊,還擺出一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賢弟”的表情,估摸著還想搭配著說些誇張的話,結果舉目一看,便頓住了。

岑雙將周圍隨意看了兩眼,未作評價,隻道:“看來這裡隻是外間,這些想必都是那位帝王為自己精心挑選的殉葬品。”

江笑嘴角扯了下,似乎想笑,又笑不出來,隻能乾巴巴道:“那他挑殉葬品的眼光,還挺獨特。”

可不是“獨特”麼,在這條主道兩邊,全是些大凶惡靈,它們有的斷腿,有的斷手,有的手腳俱無,有的隻有血糊糊一團不見皮,有的隻剩一張皮……個個體無完膚地被鐵鏈綁在石柱上,眉心處還插著一把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把劍的緣故,所以這些怨靈都在沉睡,尚未蘇醒。

因怨靈的樣貌定格在咽氣的那一刹,也就可以根據它們的慘

狀,推斷出它們生前遭受過何種折磨,也正因此,即使它們眼下沉睡著,身上的怨氣也十分強烈,比他們沿途所見的所有怨靈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整個主殿都因這濃烈的怨氣而陰冷刺骨。

江笑搓了搓手臂,快步朝內室走去。

岑雙跟在他後面,但在徹底進入內室前,腳步忽地頓住,若有所思地往後看了一眼。

清音見他停下,也回頭看了一眼,並未發現異樣,便問:“怎麼了?”

岑雙抬眼看他,微微一笑,道:“尚不確定,等確定了再告訴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清音微愣。

岑雙對仙君臉上的空白很滿意,最後回頭將那些怨靈掃視一遍,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才重新邁步,走了進去。

進去一看,便注意到江笑懷裡抱著的那一大堆寶物,他見岑雙過來,還招呼他:“賢弟,來得正好,你幫我看看,這些東西裡面哪個最便宜,是這個,還是這個?”

岑雙打眼一看,倒真為人選了個便宜貨——雖說這間寢殿中的東西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裡去——才問:“你這是預備做什麼?”

江笑愁眉不展地將東西塞入紅芪上仙的如意袋,惆悵道:“我方才將這些東西仔細看了,但是怎麼看都分辨不出是什麼時期的物品,便想著帶出去讓阿芪看看,他活得久,平素又喜歡打探各種奇聞奇物,知道的定然比我多,就算不知道,也可委他幫我將這個呈遞給散靈殿那邊,讓他們查。”

歎了口氣,他接著道:“凡人壽數短暫,朝代更替頻繁,人皇一統諸國前,更是誕生過無數大小國家,隻有先查出他是哪個時代的帝王,才有機會確認他的身份。”

岑雙聽罷,點點頭,微笑著道了句“此言有理”後,建議道:“既然如此,隻一件寶物恐怕不足以證明對方身份,如意袋中的空間這般大,你不若多拿幾件給紅芪上仙過目。”

江笑便又歎了口氣,臉上顯出幾分猶豫,道:“可這些到底都是他的殉葬品,既然選這些殉葬,一定是他很喜歡的罷,他雖殘暴不仁,我卻不能無義,拿一件已有愧於心……罷了罷了,為他考慮這些,置這一城凡人於何地?我便,再挑兩件好了!啊,再拿哪兩件好……”

岑雙任他自己糾結,腳步一轉,自顧自在殿中查看起來,查看時,還漫不經心地想:這位六皇子的愛好,變化並不大,就說這副掛畫,我之前燒的密室裡,似乎也有。

這般想著,已經將殿中物品查看了大半,最後才行至仙君身側,看對方破解殿中機關——那位半妖國君的棺槨,便藏在機關之下。

仙君破解機關的速度很快,岑雙隻在他身邊看了一會兒,對方便已將最後一道機關破解。

就在仙君收回手之際,整個大殿忽然旋轉起來——不,並不是大殿在旋轉,而是他們腳下在旋轉!

江笑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也不管手上有幾件東西了,直接全部塞入如意袋,一躍跳至他們身旁,隨著他們一同降落。

待腳下石板終於不再旋轉,他們也落到了密室的地面。

尚未來得及打量密室環境,身後便傳來一個聲音:“哎呀,就知道那些不中用的東西攔不住你們,不過沒關係,事情嘛,我已經處理完了,現在,便讓我來會一會——尊主以及,二位仙人罷。”

回頭一看,室內正中央,擺放著一副棺槨,棺槨之上,正散漫地坐著一個人,這人穿著一身素裳,生有一張放到人群中便分辨不出來的路人臉,一隻手上拉著一道細線,線上綁著一截瑩白骨頭,那骨頭看見他們後,興奮得在空中蹦來蹦去,又因為掙脫不開,便顯得十分愚蠢;

這人的另一隻手則持著一柄折扇,那折扇原本被他橫握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在察覺到岑雙等人的視線後,他擺弄折扇的手一頓,“哎呀”一聲,扇面展開,含羞似的,遮住了半張臉。

正是陸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