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各方面都極儘還原如意城的地下主城,在街市上也不例外。

小鋪開著,攤位擺著,連街頭藝人慣常會用到的一些小道具,隔不遠處都能見到一些,唯一見不到的,便是會用到這些東西的人。

但這卻是正常的。

儘管地下城在各方面已努力去還原如意城中的盛景,可有一樣卻是無論如何也還原不了的——它無法還原曾生活在如意城的生靈。

畢竟這裡的人早已亡故,連殘魂都不曾被放過,不是被封印,便是被當成祭品,如此情況下,這座地下主城能這般空曠安靜,唯有道具孤零零矗立,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岑雙他們之前覺得安靜,也隻是奇怪陸忍沒有在這裡安插妖物罷了。

所以說,見不到人很正常,若是見到了,反倒有古怪。

而他們之所以忽然停下,便是因為見到了一些古怪之物。

是在街市行過半途,那大約是一處菜市,沿街擺滿菜攤,前方還有一個十字路口,路口空曠,能容納不少人,在那最空曠的中心路口,竟是跪滿了人,但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他們全都是沒有頭的屍體。

這些屍體因為沒有頭所以不能說話,隻在地面胡亂摸索,但無論他們怎麼摸索,似乎隻能在那個路口打轉,最遠的地方也就隻能摸進周邊幾個小鋪,這之中,有幾具無頭屍摸進了一個瓜果鋪,還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西瓜,便手舞足蹈起來,旋即,便將那西瓜放到脖子上的斷口。

他將那西瓜轉來轉去,拿下來又放上去,反複好幾次,最後惱羞成怒,用力將西瓜砸到地上,西瓜嘭一聲,摔了個稀碎,那無頭屍體身子一僵,重新跪回地上撿西瓜,觸手都是西瓜汁,嚇得連忙將手收回,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

原來,他以為那西瓜是他的頭,還以為他將自己的頭摔了個稀巴爛。

所以這些人,全都是在找頭。

岑雙的視線從那具抱著瓜皮顫抖的屍體上挪開,轉眼便見到一具無頭屍在一個裝滿菜葉的籮筐裡賣力翻找著,那翻籮筐的屍體雖然穿著一身看起來很古舊的衣裳,但那衣裳從製式上來看,似乎是很古老的官員服飾。

古老到甚至無法分辨究竟是哪個國家,哪個朝代的官服。

身著官服的無頭屍翻籮筐的動作驟然頓住,隨後又以更快的速度翻著,不一會兒,竟當真從裡面翻出來個頭,隻是那個頭發絲淩亂肮臟,泥潭裡打過滾似的,橫看豎看都不像是無頭屍的頭。

但無頭屍看不見,他隻知道自己找到了頭,高高興興將那頭撫摸兩下,調整好位置,便將頭放到脖子上,熟料剛放上去,那頭便尖叫起來,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哀嚎,連連叫道:“大人,大人,青天大人!您找錯頭了,我不是你的頭啊,快放我下去!完了完了,全完了,我最後的機會也沒了,我要死了!……不,不不,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陛下——!!!”

那尖叫之慘烈,讓人為之一愣,但無論那個頭怎麼不甘不願

,在他話音都未落儘之際,便整個化為湮粉,細沙般從“大人”脖子上滑落,與此同時,原本那個抱著瓜皮的無頭屍,一雙手忽然湮滅成沙,轉眼之間,原本跪著無頭屍的地方便隻剩下一灘細沙。

瓜皮摔落在地,發出的聲音並不明顯,至少那些無頭屍體無一個被影響到,仍在尋找著自己的頭。

這一大群無頭屍中,也有一兩個成功尋到了自己的頭,剛放上去,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大叫著:“找著了!找著了!”可沒叫幾聲,那好不容易才愈合的頭顱,像是忽然挨了一刀般,骨碌碌從屍體上滾了下來,一轉眼,便被其他人摸了去。

那原本尋到頭的屍體在原地呆立良久,像是什麼都忘了一樣,轉個身,又摸索著去尋找自己的頭顱了。

江笑嘴唇咬得發白,下意識喚岑雙:“賢……賢弟。”

岑雙問他:“怎麼了?”

江笑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冷?”

岑雙最後看了一眼那群無頭屍,拉了下鬥篷,道:“是有點,所以快走吧。”

江笑點點頭,緊跟在兩人身後繼續趕路,隻是徹底離開這個地方前,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眸中透出些許不忍。

雖然那些不過都是空殼,靈魂早就被抽了出去,但不知做下這件事的人究竟懷抱著怎樣一種心態,竟是將那些被斬首的屍體煉化,還將他們靈魂中關於過去的記憶留了下來,意識也被抽取出來存儲在那軀體中,又將出路限製,將他們困於這個路口,反複折磨著他們,直至儘數湮滅。

他們甚至都不能算活著受折磨,是死了也不被放過。

隻歎法力受限,無法幫他們解脫,再不忍,也無可奈何。

岑雙自然瞧見了江笑那一步三回頭的模樣,他拍拍對方的肩,勸慰道:“走罷,能幫他們解脫的東西,也許就在前方。”

江笑也認同這個說辭,何況已經穿過鬨市,他再回頭也看不到什麼,所以心神稍定,快步朝前,走了幾步,忽然道:“那些無頭屍體,不像是姓陸的弄出來的,否則我想不出他用意何在,總不至於是用這樣的手段來恐嚇我等罷?”

岑雙道:“不是他,時間對不上,我們才進入水鏡多久,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抽魂煉屍,我倒是更傾向於,此事乃此地主人所為。”

江笑喃喃:“此地主人?鏡靈?不對……是曾經還未被煉成法器的鏡妖?”

岑雙提醒道:“賢侄,你方才沒聽到那個頭顱叫誰饒命麼?”

“方才?方才我聽到了好多聲音,不過確實有一個聲音叫誰饒命來著,我想想……對了,他好像叫著——陛下饒命?”江笑捧著頭回憶完畢,看向岑雙,駭道,“賢弟,你的意思是……”

岑雙微笑道:“是的,我的意思是,此地主人,乃是一位人間帝王,或者說,他曾是人間某個國家的國君。”

至於為什麼是凡人而不是天上的帝君們,那自然是通過觀察方才那群無頭屍得出的結論,雖無法確認他們的具體

身份,但至少能肯定他們生前全是凡人。

凡人的君主,自然也是凡人。至少曾經是。

江笑倒不是不信任岑雙,隻是疑惑難解,不由發問:“我倒是相信無論哪位帝君,都不至於做下此等喪儘天良之事,可凡人……怎麼會,就算當初鏡妖神通廣大,能讓凡人進入此地,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裡立足,又怎麼會成為此地主人?”

“這個麼,賢侄,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他不是活人呢?”岑雙道,“如果他死了,如果這是他的墓地,你說,他是不是就能來去自如了?”

“……!”江笑的嘴巴慢慢張大,隨後意識到這樣不妥,便迅速把下巴推了回去,揉了揉,乾巴巴道,“死人?墓地?倒也是,這裡死了這麼多人,說墓地也不牽強……”

話雖然這麼說,卻又忍不住將周圍環境來回打量,眼中透出些遲疑困惑。

無怪江笑如此態度,因為這地方,確實不像傳統的陵墓,岑雙能早早知道這一點,不得多虧了當初無臉紙人托他傳話前,所說的那句“若你見到此地陵墓主人”。

不過,倒也不是說無臉紙人在刻意提醒什麼,就算他什麼都不說,等他們抵達主城中心,即原本如意城皇宮所在位置,也還是能將這座秘境下的真面目看穿。

而江笑的懷疑,也在看到那些或是被鐵鏈禁錮,或是抱著一根銅柱不肯鬆手,或是失了雙腿在地面爬行的怨靈後,一點點消散了。

待行至高階,更為明顯,於那台階上下,五體投地跪了滿滿一一大片,且跪的位置還十分講究,似乎有個身份先後。

江笑避世多年,對這些事並不了解,說不清那些怨靈是個什麼身份,正因此,才奇異地繞著其中某幾個怨靈走了好幾圈,發現它們當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不敢多看他們一眼,隻一直瑟瑟發抖,絮語時,也是一些“陛下饒命”之類的話。

乖順得離譜。

江笑便對岑雙道:“真是古怪,這種狀況,發生在遊魂身上尚且好說,偏偏發生在怨靈身上,這是怎麼做到的?”

就在他半是疑問半是自言自語地道出這句話後,下面適時傳來聲聲慘叫,俱是受刑的怨靈發出來的聲音。

岑雙便微笑道:“瞧,不就是這麼做到的。”

江笑往下面看了眼,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我操”一聲連連後退,臉都變得青白了,拉著岑雙便走,邊走還邊招呼清音,道:“快走快走,這哪裡是人能想出的刑罰,我原本以為天宮那些東西已經很變態了,誰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這得是什麼殘暴之人,才能……罪過罪過。”

後面的內容岑雙不好評價,但前面的話他深以為然——天宮的某些刑罰,確實挺變態的。

江笑見他附和,傾訴欲望更強,當即同他大吐苦水,從眼前所見說到天宮經曆,從天宮任職之初的滿懷期待說到後來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專心致誌到差點被荷花池裡的水鬼給拉下去。

是的,水鬼。

那時他們正穿過一處園林小道,

岑雙便突然停下步子,無視掉那些飄在周圍的,身著宮人服飾的鬼魂,隻將這園林左右打量一遍,視線在觸及那座假山巨石後便收了回來,對清音道:“我去那邊看看,你要一起麼?”

清音道:“我在此處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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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雙便揮了揮手,腳步一拐,離開了這裡。

清音能猜到他要去做什麼,也知道他過去隻是為了確認某件事,過後便會回來,所以負手等在這裡,但沉迷聊天的江笑可不知情,他甚至沒注意到這兩個人交流的那兩句話,亦步亦趨跟在岑雙身側,直至一隻枯手握住了他的腳踝,才叫他頓住。

被截斷話頭的江笑呆毛豎起,反手掏出一杆銀槍,一槍便將那要拉他下去的水鬼打了回去。就算法力受限到如此程度,但對付幾個水鬼還是綽綽有餘的,就比如,對方現在正將水鬼當地鼠拍著。

岑雙袖手立於一側,因懶得與那些水鬼交手,便退到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先是欣賞了幾眼江笑打地鼠的技術,才打量起那些水鬼。

這個荷花池算不得很深,尤其是察覺到活人的氣息後,裡面的東西都浮在一層薄薄的水皮之下,其身影便十足明顯,隻是由於它們頭發太長,將整個腦袋都包裹住了,所以看不出面容,但通過對它們身上衣物的觀察,也能推測出它們生前非富即貴。

想必是那人在登基之後,路過荷花池時突發奇想,便叫來了當年那些個推他的人,他仍坐在輪椅上,地位卻與當年一個天一個地,他高高在上,俯視著當年那些滿臉高傲滿口嘲諷的貴公子們,看著他們夾著尾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大約也和他們說了些話,便似笑非笑地揚了揚手,宮人們紛紛垂頭上前,將那些人挨個丟進荷花池,池邊肯定還有人持著長棍,那些棍子會在那些人要即將上岸之際,砰地砸在他們身上,濺出血紅的同時,人也被敲了回去。

那天的荷花池水,一定全部被染紅了。

在極度驚懼與怨恨中死亡,亡靈不得安息,便成了水中怨鬼,原以為能報複對方,不曾想做鬼都脫離不了對方的掌控,被轉移至這完全複刻了如意城的陵墓,囚禁於這一方荷花池中,因心願未了怨氣無法消散,便隻能生生世世受此折磨,永遠也爬不出來。

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旁人傷他一分,他必千百倍還之。

這就是玉煙國的末代國君。

這就是那個半妖暴君。

這就是——孟還珠。

通過這一路怨靈百相,以及對這池水鬼的觀察,岑雙已經能完全確定自己沒有猜錯:《南山一夢》中的六皇子,其原型便是玉煙國最後一位國君,而這位國君,在死後來到了水鏡中的虛幻之地,並為自己打造了一座陵墓,即這一整個地下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