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誰?!”

荷花燈光芒傾斜,燈火將聲源處照亮的同時,江笑下意識砸了一道法術過去。

隻可惜他現在被限製了大部分法力,所以威力與速度均不比從前,那一道法術過去時,並沒有打中說話之人,隻將那一處石壁砸了個稀巴爛。

石壁碎裂倒塌,揚起大片塵埃,待塵埃落定後,竟是出現了一條墓道。

隨著這條墓道的出現,這巨大的地洞忽地響起一陣輕笑,那笑聲時左時右,時上時下,最後定格在他們身後,笑聲的主人道:“唉,我隻是聽到妖皇尊主與我說話,情不自禁地應了一聲,是要好心為你們指明前路,不求上仙感謝,怎麼還要打我?”

江笑本來手中法術都要往身後丟過去了,聽到這一席話,先是一僵,急速轉身,高聲道:“你不是水鏡內的紙人……你是誰?!”

那人方才一席話,實在沒有半點要隱藏身份的意思,因為不管他話裡的含義,還是他稱呼人的方式,無一不證明著,他也是界外之人!

那人聽到江笑的問話,似乎覺得好笑,所以便笑開了,再說話時,染上幾許惆悵憂鬱,道:“關於我是誰……方才妖皇尊主不是已經說過了麼?”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與前幾句並不一致,卻與曾同他們幾番交談的相絕城城主一模一樣!

江笑敲了幾下頭,幾乎有點反應不過來,頭頂的呆毛也被他敲得連連搖晃,迷茫道:“這是怎麼回事?相絕城的善人城主怎麼會在這……不對,他就是應該在這兒,我們本就是來這裡救他的……等等,他既然是同我們一樣來到這裡的人,又豈會需要我們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賢侄,你還不明白麼,”岑雙模仿著他慣常愛做的動作,拍了拍他的肩,唇角勾起,徐徐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善人城主,也不存在什麼善靈化妖,更不存在拯救善人逮捕惡妖的任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引我們來這裡的圈套罷了。”

這一切,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他們初入水鏡。

容煙帝姬安排的這一場相親雙人行,不說多面面俱到,至少在她沒有明說交換紅線有什麼後果,而容儀更是帶頭做這種假公營私之事,便證明正常情況下,哪怕是交換了紅線,也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旁的不說,原著第二卷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原著交換紅線未出任何意外,他與容儀交換紅線卻幻境錯亂,這說明,幻境錯亂本身與有沒有交換紅線無關,有關的,是鏡靈。

虛幻之地藏納三千幻境,這三千幻境必定同根同源,所以規則才會互通,鏡靈作為水鏡中的小天命,它就是這裡面至高無上的存在,連外界仙人也必須按幻境規則行事,如果有人潛入水鏡,預備謀害仙人,與其辛辛苦苦按照幻境規則來設局,倒不如直接奪取鏡靈的力量,自己來操控這些幻境。

若這人成功奪取了鏡靈的力量,代替對方成為水鏡天命,那麼幻境謎題不全是他說了算?幻境

中的所有紙人,也會按照他授予的說辭來回複外界仙人,因此,相絕城滿城紙人在他們問起山靈之事時,才會那般異口同聲。

這最後一個謎題困境,早已不是鏡靈最初為他們準備的謎題,在規則大變,紙人換主的情況下,自然處處透著怪異。

潛入水鏡之人,從一開始便目標明確——奪走鏡靈的力量。

他不知掌握了何種技巧,竟逼得這一方小天命無可奈何,隻能向外來仙人求救,又因為仙骨與它交好,所以它們兩隻團一起商量了會兒,便慌不擇路地找上了岑雙。

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諸多意外,均源自鏡靈求救。

因為求救,它費儘心思將兩地幻境打亂,隻為將岑雙帶到困住它的這方世界。

因為求救,它化分身至岑雙身邊,想方設法指引岑雙,從一縷微風到紙人提示,從三水趙大人到趙姓淼淼師弟,用誇張的行為來引起岑雙重視,用滑稽的場面來給予岑雙暗示,同時又不會引起另一人疑心,就比如凡人幻境時,趙大人甫一出現便被踩死,第二日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趙大人,便是鏡靈在暗示他,有人欲偷天換日,取而代之。

也因為求救,它不惜多次給岑雙開後門,就為了縮短他們幾人的破題時間,讓他們能快一點、再快一點、更快一點接近它所在的地方,甚至耗儘了最後的力量,讓他們跳過了岑雙與清音所在幻境的最後一道謎題,直接抵達相絕城。

當終點將至,迷霧漸漸消散,回顧來時之路,可以看出,鏡靈被奪取力量之後——哪怕隻是一小部分——也會受困於自己設定的規則,所以它既不能逾越,也無法修改規則直接將岑雙等人傳送到它所在的位置,隻能按照步驟等待他們一步步接近它。

至於它是如何想到辦法將兩個幻境打亂——也許是鏡靈起初占據絕大部分力量所以規則允許它這樣做,也或許是它曾設下過什麼隱藏規則,但具體緣故,估摸著也隻有詢問鏡靈才能知曉了。

但通過這一點,至少可以看出,當鏡靈的力量不足以壓製規則時,水月鏡花便會開始依照規則獨立運行,在潛入者與鏡靈爭奪力量之際,誰擁有的力量更多,規則便更傾向於誰。

起初鏡靈隻是被奪取了一小部分力量,所以規則便更傾向於鏡靈,對它給岑雙放水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尤其是最初始的凡人幻境,可謂是放任對方給那些紙人加上顏控屬性,讓岑雙他們能毫不費勁地來到這個世界。

當鏡靈力量流失得越來越嚴重,規則便漸漸偏向另一個人,是以也就放任了那人在茶山縣搞出了大量的變異紙人,甚至還非常配合地拉動幻境時間,配合那人不斷將變異紙人複原。

可所有依照規則布置的殺招,到底都是有解法的,那人顯然不滿足被這樣限製,所以餘下的時間,他沒再來找岑雙等人的麻煩,轉而全力奪取鏡靈之力,所以後續兩道題,他們才能過得那麼風平浪靜。

最後的爭奪大約發生在晴雪村,那時鏡靈所化的那一縷風已經變得萎靡不振,很少再為岑雙指點什麼

,隻時不時蹭一下岑雙的頭發,後來微風消散,意味著鏡靈敗北,與此同時,他們也被鏡靈用最後的力量拉來了相絕城。

卻已不是鏡靈最初布置的相絕城。

潛入者將計就計,大肆更改最後一道題的內容,還自己擔任相絕城城主,首次與他們會面。

這一點,從靈鳥傳信,而傳遞過來的內容,其風格與之前差異太大,便可看出端倪。

當然,這也不意味著對方現在就能徹底殺死他們了,正相反,如果說之前對方還能用上一些直白的殺招,可在完全奪取鏡靈之力後,反而隻能暗戳戳地用妖魂香這種大概率殺不死仙人的招式來惡心他們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鏡靈身上的法器烙印。

被烙下器印的鏡靈,不被允許傷害仙人,烙印的限製從本體到力量,就算那人將力量轉移過去,可烙印的限製還在,他也就遲遲沒有與他們撕破臉。

所以,這也是他們直至現在還沒有見到容儀的原因。

不出意外,對方現在正跟鏡靈大眼瞪小眼,被逼著抹去鏡靈身上的器印呢。

但這些解釋,不必全部說出來,尤其是關於仙骨、鏡靈與他的關係,更沒有什麼說的必要,而他也不需要說得那麼詳細,稍稍提示,在場之人將所發生的事聯想一遍,便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江笑便在聽了幾句後心如明鏡,也終於明白了之前屢屢感覺到怪異的部分緣由,隻是他也因此產生了一個新問題,他並不忸怩,當即問道:“賢弟,你既然早便察覺到,為何明知是圈套還要進來?何故一直沒跟我們說起?你信不過容儀也便罷了,難不成還信不過清音仙君,信不過我?”

話是江笑說的,那道輕而淡的視線卻是從另一邊投過來的,顯然,比起江笑的責問,仙君無聲的指責更讓岑雙……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所以他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與江笑平齊的位置,指望對方能幫他擋一擋。

結果一抬眼,發現江笑不知何時雙手環抱,用著與仙君相似的目光瞅著他。

岑雙隻好再挪了挪,離這兩個看起來像是想打他的人遠一點的同時,狡辯道:“因為在進入此地前,我尚不能確定事情就是我想的那樣,若非城主自己現身,我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這一切與他有關,沒把握的事說出來,不是平白招容小王爺嘲笑麼?”

眼看江笑抱臂的手緩緩落下,臉上又開始露出那種奇怪的憐愛表情,岑雙在頓了頓後,義正辭嚴道:“何況此事不管我說與不說,相信你們仍舊會選擇進入此地秘境,明知宵小就在此處,我等身為仙人,又豈能有退縮之理?”

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岑雙還是沒說。

即他進入水鏡的目的,也是他與容儀交換紅線的目的,正是為了鏡靈,他看中的東西,豈有白白讓給旁人的道理?管他此行會遇到誰,鏡靈,他勢在必得。

但他明面上的解釋已經足夠,至少在江笑聽完後,眼含熱淚地喚道:“賢弟,真是苦了你了——”一邊說,一邊還朝岑雙走

去,看起來想找岑雙抱頭痛哭。

岑雙並不想跟他抱頭痛哭,兩相對比,他頂著仙君從頭到尾沒變過的冷淡視線,躲到了仙君身側,走動間,鬥篷散開,兩個人的袖子貼在了一起。

清音的視線柔和了下來。

岑雙若有所覺,抬眸看他。

早前不知因何生出的間隙,似乎在這個對視中化為烏有。在莫名其妙中生了一場氣,又在莫名其妙中和好如初。

甚至兩個當事人自己都沒意識到。

倒是那位城主,原本他從出現到現在,不管是與岑雙還是江笑說的那幾句話,亦或是他後來聽到岑雙當著他面揭他的底,都覺得很有意思,偶爾還輕笑幾聲,再鼓個掌,始終從容而有耐心,直至此刻。

此刻,他就像是看見了什麼難以忍受的東西一樣,整個人都不好了,迫不及待要打破某些傷害他眼睛的畫面。

他對江笑道:“上仙怎麼不問問,為何尊主能知道那麼多事?為何你們都沒察覺到琵琶女有異樣,也沒察覺到我有問題,偏偏尊主注意到了。”

江笑皺眉,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少挑撥離間,我賢弟都說了,他是因為不確定才沒告訴我們……而且你這話,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麼?你以為你藏得多好,我沒看出來這事,算我愚鈍,但你以為我賢弟還有清音仙君也沒看出來麼?”

卻不知他這句話戳到隱於暗處之人哪個笑點,竟讓人哈哈大笑許久,一邊笑,還一邊說出一些不太清晰的句子,隻能聽到一些“怪不得”“蠢”“你這樣”之類的字眼。

眼看江笑被他笑得眉間痕跡更深了,他才停下笑聲,意味不明道:“哎呀,我還以為你們關係有多好呢,原來尊主這都沒告訴你們麼?——尊主他哪裡是猜到,他從一開始啊,就知道相絕城城主這個身份,不是什麼好人。”

江笑道:“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那人道:“或者說,這一路過來,究竟誰做了什麼,誰沒做什麼,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他啊……”

突然想起什麼般,話鋒一轉,笑道:“哎呀,險些忘了,那些事情似乎對你來說不是什麼美好回憶,難得有幾個不知道那些事的,又願意親近你的仙人,所以你呀,也不是要刻意隱瞞身份,隻是不想他們看到你的不堪,隻是想在新交的朋友面前展現出你最好的那一面——對麼,尊主?”

岑雙臉上的表情淡到幾乎沒有,沒有接話。

這是他少見的連假笑都沒有了的時候,周身陰冷的氣息幾乎要實質化。

那人卻不罷休,還好心似的提醒他:“可是這樣的話,你過去的朋友多可憐啊,尊主,他們多可憐,隻因為那是你最不堪的回憶,你就要否定他們——”

話音未落,卻被岑雙打斷:“說夠了嗎。”

那人“啊呀”一聲,道:“彆生氣呀,尊主,這事又不是我打探出來的,是有人專程告訴我的,還有方才你看的那三折戲,也是那人委托我編排給你看的,連同用妖魂香讓你看到過去,也是他的意思,對了,他還托我轉交一句話給你呢,他說,彆枝道長,千年不見,不知你重溫舊夢,有何感想?對我遲來的妖皇賀禮,可還滿意?”

這一句話後,江笑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整個人愣站在原地,想說話,又因為尚不能完全確定,隻能呆愣愣看向岑雙。

清音仙君面上倒是沒什麼意外之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端倪,所以那位城主所言,不過是印證了他的猜想,便不曾讓他產生任何意外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