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江笑躺在葫蘆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卻好似在身上掛了八個大字:本人已死,有事燒紙。

岑雙沒給他燒紙,但也不肯讓他躺得舒適,沉吟片刻後,又點出了一個關鍵:“我想,遊小姐也不是普通人罷。”

江笑仍舊躺著,仿佛沒有聽到。

岑雙繼續道:“眾所周知,雖然姻緣殿每日要司掌的紅線不計其數,但殿中大大小小的仙官同樣數不勝數,有如此多的仙官在,能讓殿主親手去牽的紅線,必然不是普通人的紅線,據我所知,唯有下凡曆劫的仙人紅線,才有資格被送至殿主手中,所以賢侄,敢問遊小姐她,是哪位曆劫仙人呢?”

江笑保持原樣,大有要和他們耗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岑雙低歎一聲,溫柔而無奈,語重心長道:“賢侄,我不信你在祭出流纓槍前沒想過眼下的場面,那麼你也該知曉,我們像現在這樣耗著沒有半點意義,我既然承諾過你,隻要不是什麼無可挽回的大錯,趁如今還來得及挽回與彌補,待此事解決,我不報給散靈殿就是。”

江笑苦笑道:“又能如何挽回?”

岑雙道:“紅芪上仙所害怕的,想必是赴上一任殿主的老路罷?可是,雖然我飛升時間短暫,卻也聽說過,上一任姻緣殿主出事的真正原因,並不隻是牽錯紅線這麼簡單,我聽說,那紅線是他故意牽錯的,還因此鬨出了大亂子,所以才被革去仙職,剔除仙骨。

“可紅芪上仙若是無意為之,也沒有招致什麼嚴重後果,待那位曆劫仙人歸來之後,你二人好生去道個歉,想辦法私下化解了,想必陛下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要罰,也不過是大懲小戒,絕不至於像上一任殿主一樣。”

“私下化解……啊……”江笑抱頭喃喃,“不行啊,等欒語曆劫歸來,第一件事估計便是先殺阿芪,再殺了我……”

“……”原來遊小姐是欒語上仙的轉世。那怪不得。

怪不得給這兩個活寶嚇得儘想一些餿主意,關鍵旁人想想也就算了,他們不止想,還去實施,就連亡羊補牢,都補不對地方。

想起那位前任散靈殿主的脾氣,岑雙心中“嘖”了一聲,表面卻還是寬慰他道:“無論如何,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相信欒語上仙念著舊情,不會過多為難你的。”

見江笑並沒有被安慰到,還是滿頭冷汗的樣子,岑雙便從容地換個說辭,從另一人下手:“而且你一直這樣躲藏在梅雪宮也不是個辦法,我想,當初紅芪上仙出主意時,為的也隻是讓你暫且拖住遊小姐,彆讓她尋死覓活招致欒語上仙曆劫失敗,最終肯定還是想將此事解決掉的,隻是一直沒有想到解決方式,我說的可對?”

這次可算是對症下藥了,提起紅芪,江笑便爬了起來,眼巴巴道:“賢弟,你的意思是,你有解決的辦法?”

“算不得什麼高明的辦法,而且此事,還得麻煩賢侄你。”岑雙道。

“我?”江笑指著自己問。

岑雙道:“是的,是你?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好賢侄,你怕是不知道你如今在天上多有名,有名到你都有一卷卷軸擺在靈宣殿,隻要拿到那卷卷軸,便能擁有一次去往冥府的機會,因為該卷宗的內容,便是為你剪去身上的紅線。”

江笑現在還是有些淩亂,所以並沒有完全理解岑雙的意思,便困惑道:“可是我身上並無紅線,有紅線的,是……”

“是遊小姐,我知道,但是你想想看,若有一位仙人接了你的任務,假借為你剪紅線之名,實則剪去了遊小姐身上的紅線,那麼此事,不就結了。”岑雙道。

“對啊!之前阿芪與我隻想著來容悉這裡躲一躲,竟然都忘了可以假我的名義取天宮令去冥府……”江笑被岑雙提醒,不由喜上眉梢,隻是這喜與他的話一樣,半途便收停頓下來,大抵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時不時挪向清音仙君。

但因為仙君久久不語,沒有絲毫表示,江笑終於忍不住了,主動問道:“清音仙君,那個,就是既然你已經接下此事,能否勞煩你帶我與遊小姐去冥府走上一遭?——你放心,隻等遊小姐的紅線斷掉,我即刻便回江家,屬於這份卷宗的願力,會分毫不差給你的!”

清音仙君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隻靜靜立在銀劍上,也不知在看哪裡。

也不排除仙君此刻正在用意念答複江笑。

這般想著,岑雙險些笑出聲,好懸忍住了。之後,他適時露出一個驚訝表情,看向身旁的仙君,問道:“這麼巧,原來江笑賢侄的卷宗,是讓清音接了麼?”

清音視線轉過去時,正見他唇角微勾,像是戲謔,又像是想起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眼睫如他所想,正一扇,一扇——可能這人自己都沒發現,他說話時,總是會輕而緩地眨眼,帶動著眼睫微微地顫,顯出幾分並不符合這人性子的天真。

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動。最終移開視線,清音輕輕點頭,答道:“嗯。”

岑雙看著他,溫溫柔柔地笑,軟聲道:“那,仙君,你可以幫一下他們麼?”

清音眼眸微垂,應道:“好。”

江笑:“……”

甭管江笑在一邊表情古怪地想些什麼,總歸這事到最後是談妥了,隻等出了水月鏡花,尋紅芪上仙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清,之後再去人間尋遊小姐,想個法子將人帶走,再去冥府將她身上的紅線剪斷。

當然,去冥府這事岑雙並不打算參與,倒不是說他突然就不喜歡看熱鬨了,而是這個熱鬨湊不得——怕隻怕,他前腳剛踏入冥府的地盤,後腳就因為某些舊事給人打出去了。

丟人。

此外,他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明面上看似乎是在幫江笑,實際上是因為他覺得:無論有意無意,仙君在此事上都已經摻和得很深,想要抽身,隻怕也抽不開了,紅芪也好欒語也罷,亦或者他們面前頂著江笑身份的蕭無期,都不是一般人,無論仙君怎麼做,勢必都會得罪其中一方,既然如此,不如折中一下,兩邊賣點人情,未來在天宮任職,也不至於舉步維

艱。

畢竟仙君不似他,臉皮比城牆厚不說,也不在天宮討生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與不說是他的自由,天帝老兒也管不著他——反正管了他也不聽。

而仙君將來要在散靈殿任職,自然不能做什麼徇私枉法之事,此事該怎麼報,便怎麼報,本來岑雙答應江笑不說出去這事,也隻是代表自己,仙君可沒答應,想必江笑心中也門兒清,之前才一直不肯明說,哪怕他給出了解決辦法,仍舊含糊其辭,隻怕此事因果,還得由紅芪親口說。

他能看得出仙君不想繼續趟這趟渾水,可已入渾水,哪裡是說不趟就不趟的?

何況在此事中仙君身份尷尬,說句人微言輕並不為過,與其兩邊得罪,倒不如趁此機會去冥府走一趟,一來算幫了紅芪與江笑一把,再將此事呈報也隻是恩仇相抵,不會係上仙人最害怕的因果,二來也是幫了欒語一把,讓她的轉世不再為情所累,此後飛升反欠下仙君一個人情。

何況此行也不是毫無收獲,早便有言,江家給的願力可不少,原著中的仙君沒拿到,眼下有岑雙在,豈能有讓仙君白跑一趟的道理?

不過,仙君既然不想參與此事,卻那麼快答應下來,還是讓岑雙很意外的。他以為,仙君這樣的人物,不懂也不會去衡量這些事情,做事唯憑心意,卻忘了,仙君他當初也是從人間官場走出來的,該怎麼選擇,心中自有定數。

想來之前也隻是一直在心中權衡,最後借他之口答應下來。

腦袋裡滾著以上念頭時,岑雙反複把“仙君難道是因為我的請求才答應下來”這個自戀到極點的想法按下,可這個念頭非常不聽話,時不時在岑雙認真分析時冒出來刷一下存在感,讓岑雙隻能徹底放棄繼續琢磨仙君想法這事,轉而去看下方的血陣。

他們已經來到了血陣上方。

又或者現在已不能再稱其為血陣,這不知名的陣法,原本濃鬱粘稠如血的紅霧已全部散去,隨著骷髏怪物的崩塌,整個陣法都被破除,地面上的血色圖騰也全部褪去了顏色,隻留下一個巨大的灰黑圖案。

立於空中,便能將整個圖騰收入眼底,月光下,那些圖案即使灰黑下來,仍然清晰可辨,至少岑雙將這完整圖案看了一遍,便徹底知道原本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他之前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圖騰,又或者說,他之前所見到的圖騰,與腳下圖騰雖有相似之處,但並不相同。

他所見到的,隻是同一種手法。

茶山縣外的地下祭壇,血池周圍的那些圖案,與這個不知名的血陣圖騰,竟是出自一人之手。

深思間,身邊的江笑忽然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此處真是好生古怪,怨靈被血陣誘惑獻祭,血陣也在剛剛被破解,怨氣還是這麼濃也就算了,離開的通道又在哪?而且更奇怪的是……”

岑雙看過去時,正見江笑那眉毛皺一下,鬆一下,又皺一下,再鬆一下,耍把戲似的,好笑道:“你這是在奇怪什麼,給自己奇怪成這樣?”

江笑拍了拍肚皮

,又皺了下眉,道:“我……不知道怎麼說,之前我一直想,既然水月鏡花裡的各個幻境都是紙人,那麼這個秘境裡的應該也都是紙人才對,所以,我那時與這些紙人交手,也隻是以為它們和茶山縣情況一致,都是些變異紙人,直到我被怨靈傷到,才驚覺,這裡的怨靈,都是真的。”

轉而目光放在稍遠的地方,那裡隱約還能見到一些殘缺的白骨,看了會兒,沉重道:“怨靈,人死於何處,它們便被困於何處,如果這裡的怨靈都是真的,那這些白骨便都是真的,雖然容儀說過鏡妖當初困了不少修士在水月鏡花,還將他們煉化成自身的一部分,可數量對不上,不該有這麼多的屍骨!”

更重要的是,鏡妖若將修士誘騙進虛幻之地後,是連法力帶元神一道吞噬了,哪裡還能留下什麼怨靈?隻怕這些怨靈,都是被活活困死在這裡的——凡人!

岑雙與清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名字。

如意城。

被鏡妖吞下的如意城,不止整個城池消失不見,連裡面的百姓也全部失蹤。

在這一刹,岑雙忽然想起最後在石林迷宮中見到的,那些蠢骨頭不讓他燒的,宛如遊魂一樣紙人——難道說,那些紙人均和無臉紙人一樣,裡面被封印著一縷真正的殘魂碎片?

所以,石林迷宮被放逐的遊魂,荒山野嶺含恨而死的怨靈,全都是如意城那些失蹤的百姓?

不,不止。

這漫山遍野的骷髏,堆積了連綿幾座山頭,絕不止是一城凡人!

一邊的江笑也道:“這個地方這麼大,白骨卻多到讓人無處落腳,哪怕一個城的百姓都不可能達到這個數量……該不會鏡妖真是個活了數千年的老妖怪,然後斷斷續續害了這麼多人?”

鏡妖活了幾千年這件事毋庸置疑,江笑不知道,岑雙與清音仙君再清楚不過,倒是江笑說的最後一句,讓岑雙忽然聯想到一件事——斷斷續續將凡人拉進來的概率的確最大,可這對鏡妖有什麼好處?一點好處都沒有。

沒有好處的事它為什麼要做?究竟是它要做,還是有人讓它去做?

是誰讓它這麼做?

幾乎是一瞬間,岑雙便聯想到原著中說的那個,幫助鏡妖吞城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