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江笑又撓了下自己的下巴,打著哈哈:“賢弟,你在說什麼啊哈哈哈,我不過一介散仙,陰差陽錯被封印了仙骨,才不認識什麼無期上仙呢哈哈哈哈……”

岑雙:“……”

清音:“……”

江笑:“……”

看得出,江笑這話他自己聽了都不信。

清音出聲提醒:“你葫蘆上的流纓槍還沒收起來。”

砰咚!

一陣手忙腳亂,還險些將流纓槍給掉下去,江笑才將之收起,一抬頭,便撞入岑雙似笑非笑的眼眸,這才反應過來般,乾笑道:“什麼流纓槍啊我不認識哈哈哈,那就一把鈍槍,還是我以前除妖時路上撿的,有時候機緣到了擋也擋不住,你們說對吧哈哈哈……”

他這“哈”才哈到一半,還沒被他完全收回去的流纓槍便鑽了出來,神槍有靈,怎忍得彆人說它“鈍”?即使是主人也是不行的!當即便對著江笑一頓猛戳,瞧那勢頭,大有要證明一下它不鈍的趨勢。

可憐江笑被戳得抱著屁股從葫蘆頭跳到葫蘆尾,跳蚤一樣跳來跳去,一邊跳還一邊大叫求饒:“喂喂錯了錯了,你不鈍,不鈍,是我鈍,我鈍行了吧槍大爺!!”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江笑吃了一顆岑雙給他遞的內服丹藥,又掂量了一下身上的破布條子,歎道:“我真不是故意想騙你們,隻是此事較為複雜,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而且,賢弟,你說的上仙,我是真沒聽過,你看我搞成這個樣子,又怎麼可能是上仙,哪有這麼狼狽的上仙啊……”

一個極其不擅長欺騙彆人的人,非要去隱瞞一件什麼事情時,大概就像江笑這樣,連標點符號都透出了濃濃的垂死掙紮意味,還掙紮得慘不忍睹。

在那岑雙的視線中,江笑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聲,半響,低低歎了口氣,不語。

氣氛一度安靜到極點,直至岑雙再度開口。

“雲上天宮自建宮以來,大大小小犯事的仙官雖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一些剛飛升不久不熟天規的小仙,提及被重罰的上仙,可謂寥寥無幾,尤其是各大殿主,迄今不過兩位,一位是上一任姻緣殿主,另一位,便是上一任散靈殿主,欒語上仙。”

江笑似乎是不明白他突然說這個做什麼,看過去時,臉上還透著困惑。

岑雙笑了笑,繼續道:“說來也巧,千年之前,我與那位欒語上仙曾有過幾次照面,偶有一次,無意聽到她與旁人談起她的師父,才知她竟然師從散靈殿上上任殿主,於是便知曉了天宮竟然還短暫地存在過那麼一位殿主——不愛功名利祿,隻求自在逍遙。

“他出現於仙道大會,一手流纓槍技驚四座,被特邀入天宮,我聽聞他任命殿主期間,諸事親力親為,對天宮貢獻良多,又聞,他當初時時掛在口中的一句話,乃是:‘我是為芸芸眾生而來!’

“擔得起一殿之主,也放得下滔天富貴,因此,即使他後來遠離天宮,卸去官職,旁人提及他時,仍願尊稱

一聲‘上仙’,這位曾任散靈殿主的散仙典範,便是蕭無期。”

江笑又無意識地撓起了下巴,也笑了下,不知是嘲是諷,道了句:“這世間流言蜚語,多少是添油加醋而來,他被傳得神乎其神,不過是因為他們需要這樣一個典範,沒有他,也還會有其他人,至於蕭無期,他若真不愛功名利祿,又豈會去做散靈殿主,不過是個年少輕狂不知事,不懂人情世故還自以為眾人皆醉他獨醒的蠢材罷了。”

岑雙聽了這樣一席話,臉上表情分毫未變,仍是溫柔地笑著,道:“上仙是承認了麼?”

江笑連忙擺手,道:“我沒說啊,更何況天地間早就沒有蕭無期這個人了,我是江笑,至少這輩子都是江笑,”頓了頓,道,“還有,賢弟,你能不能彆這樣叫我了,你一這樣叫我,我就總感覺好像有蟲子在咬我一樣……好奇怪的。”

岑雙從容改口:“賢侄。”

江笑拍拍肚皮,悠哉道:“舒服了!”

但他很快就悠哉不起來了,因為緊接著岑雙便道:“那麼,賢侄,既然你已認下身份,可否對我與仙君交代一下,作為天上仙人,你怎麼會占用凡人身份?”

江笑噎了一下,大抵還想狡辯一番,卻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岑雙接著道:“在天宮,私自占用凡人的身軀或身份都是重罪,雖說賢侄你早已不是天宮仙人,可一來你占用的身份本就為天宮所管,二來你本人也是由凡人飛升,到底與天宮脫不開乾係,作為天宮仙官,想來我是有資格聽一聽緣由的。”

雖然是個不管凡人管妖怪,在天上還插不上話的十八線芝麻官,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芝麻小官也是官,甭管江笑以前的身份多厲害,現在也就一介散仙,還是個犯了天條的散仙,岑雙要審他,絕無問題。

江笑撓著下巴,糾結道:“我這也不算占用,因為真正的江笑,早在一百多年前便死了,死時不過垂髫稚子,恰好我那時去人間散心,與此事撞上了,想來是與我有緣,所以在他咽氣之後,我便化身成那稚子的模樣,將其埋葬,又封印了仙骨,打算徹底做一世凡人——我並非強奪凡人身份,百年內,也未用法力擾亂人間,並未犯天條。”

若江笑這個說法屬實,那倒真不算什麼大事,尤其是仙人封印仙骨後不止徹底成了凡人,還會對自己造成不小傷害,也因如此,即使這種事不被允許,但並沒有一條天規明確規定仙人不能在封印仙骨後,去頂替已故凡人身份活一輩子,所以這種情況,若仙人想狡辯,隻需要往輪回劫上靠,大可鑽了天條的空子。

要不是岑雙知道內情,再加上先前對方種種表現,真就要信了這個不擅長撒謊的人說的這一席話了。

可江笑確實在撒謊。

岑雙不知道原本的江笑能活多久,但至少不會是夭折的命數,畢竟原著裡人家活得好好的,活到群芳盛會上跟容儀卿卿我我,對著清音仙君一陣陰陽怪氣。

不過,也不是沒有另一種可能,即並非江笑在撒謊,而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江笑不該早亡,確實是陰差陽錯

遇上了這事,因此他那一通解釋才能說得這麼溜。

但不管他撒沒撒謊,隻要岑雙沒瞎,都看得出在這件事中,江笑一定隱瞞了什麼,否則,他心虛什麼?

所以岑雙微笑道:“賢侄,你說的話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我相信沒有用,你得讓天帝陛下也相信才行。”

江笑乾巴巴道:“這件事,還不至於大到,要鬨到陛下面前……吧?”

岑雙點點頭,道:“也是,應該報到散靈殿,相信以散靈殿中仙官們的能力,一定能將前因後果查個水落石出,還賢侄一個清白!”

江笑瞪大眼,道:“全……全部查清?可是我說的是真的啊!賢弟,你還是不相信我?他是真的早亡,我看著他死的!我沒有乾預啊!他就是早亡的命數,我朋友給我看了的……”

他捂住嘴的同時,還用手抽了一下嘴巴。

清音仙君的視線終於挪動,落到了江笑身上。

岑雙托腮,笑吟吟道:“哦?原來還與紅芪上仙有關。”

“……!!!”江笑震驚地看著岑雙,似乎是沒想到他掉馬就算了,他朋友是什麼時候也跟著在岑雙面前掉了。

岑雙放下手,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唇微微勾著,緩緩道:“我自然不該知曉賢侄的至交是誰,可由於當年對無期上仙實在好奇,一不小心打聽到過一件事:據說當年無期上仙任職期間,與一眾同僚並不交心,唯有同樣新官上任的姻緣殿主與其交好,兩人形影不離,親密無間。”

說話時,一直保持著他高深莫測盯手指的動作,隻是盯著盯著,忽然發現身邊也有一道視線落了過來,不偏不倚,剛好落到他爪子上,讓他沒由來一僵,大約是一瞬回想起這雙爪子,曾對身邊的仙君乾過哪些好事。

迅速將兩隻手藏回袖子的同時,若無其事抬眸,對面的江笑還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頭上的呆毛一晃一晃,就挺不聰明的。

岑雙便繼續道:“無期上仙與紅芪上仙的往事,自然不足以證明賢侄如今的至交就一定是紅芪上仙,真正讓我確定的,是你說與他飲酒後,錯拿的如意袋。”

江笑微愣,下意識道:“你先前還見過他的如意袋?”

說完這句後,又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岑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時不知是同情紅芪上仙,還是同情江笑本人了。

岑雙道:“賢侄啊,你要知道,這事的重點不是如意袋,而是你說,與他喝多了酒,然後拿錯。”

迎著江笑困惑的目光,岑雙悠悠道:“早前群芳宴上,紅芪上仙與我一道離席,去了詩會中心,本是結伴同行,卻在進入人群後,我一回頭,忽地尋不到他的蹤跡了,又那麼巧,賢侄你也在那段時間消失不見,雖然之後你刻意與容煙帝姬一道入殿,但此事多少給我留下了一些印象。

“因為紅芪上仙那時回來,跟我們解釋說他是被一位老友拉著喝酒去了,如此一來,也恰好與你的說辭對上,而且你之前常說,你朋友與我一樣,很喜歡看人熱鬨

,我尋思天上人間,隻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姻緣殿主還喜歡看人熱鬨,給人拉紅線的仙人了。

“但這些終歸是我的猜測,真正讓我肯定的,不正是賢侄你方才的態度麼?”

岑雙笑眯眯地看著對面突然盤腿坐下的江笑,心中想著,無期上仙果然至情至性,能因一個相識不久之人輕易暴露身份,自然也能為了他真正的至交而方寸大亂,隻需用一個名字詐一詐他,再半真半假說上一通,對方便上鉤了。

江笑坐在葫蘆上,似乎對接下來的行程都不感興趣了,整個人都灰暗了下來,過了會兒,察覺到岑雙的目光後,也不知誤會了什麼,歎了口氣,道:“賢弟,你不必如此看著我,莫說你我結義之情,哪怕萍水相逢,我也做不到見死不救,那時猶豫許久,已有愧於你,所以就算重來一遍,我還是會衝開封印,帶著流纓去找你。”

大約在江笑看來,使得他暴露身份的,正是因為他手中的槍,所以才有了這樣一段不知安慰誰的話。

他當然不知道,岑雙對他的懷疑,早在群芳盛會上就種下了。

那時宮鈴聲起,走在華服少年身後的白衣青年姿態隨意,與《仙跡豔事》裡的描述天差地彆,讓岑雙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也因此開始留意起對方的行蹤,甚至在合歡派與對方相遇後,用言語以及故意帶錯路引對方出手等方式,來試探對方。

一開始對江笑的懷疑,隻是止步於猜測對方因何性情大變,直到在合歡派相遇,讓他肯定對方並不是真正的江笑——原著中說得再清楚不過,江笑作為純粹的凡人,是絕對不能進入水月鏡花的,對方能進來,便證明他體內絕對有一根仙骨。

無論那根仙骨有沒有被封印。

因為偶人千面沒有看破對方的假面,便讓岑雙無法確定對方究竟是法力比他高深,還是沒有使用易容幻術,又或者二者兼有。

所以幾番試探下來才確定,此人乃是一位封印了仙骨的仙人,所以對方的易容術,大概率用的都是一些江湖散修的小技巧,並沒有用上法術,如此岑雙看不到他真容,倒也在情理之中。

真正確定對方的身份,是在另一個幻境的中秋夜宴上,趙大人忙得汗流浹背過來找他閒聊,提到蕭公子時,字字意有所指,句句明示暗示,岑雙心領神會,閒聊沒兩句,便問起了蕭公子全名。

仙人來到幻境世界後,其真名便會頂替原本屬於那個身份的名字,岑雙都變成孟岑雙了,那麼如果江笑是真正的江笑,也隻會叫做蕭江笑,可他偏偏叫蕭無期,還是用棍似槍,槍法出神入化的蕭無期。

哪有那麼多巧合。若真有,趙大人也不至於特意來跟他說這件事了。

既然知道了江笑真正的身份,那麼他時時掛在口中的朋友是誰,也就一目了然了。

但這些事說不說都無所謂,若讓江笑知道,此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暴露自己,說不定會被打擊得一蹶不振。

岑雙瞧著對面唉聲歎氣的某位上仙,對這個猜測越發肯定,所以他也

就沒有提起對方的馬甲早就被他扒下的事,而是順著對方的話,接口道:“你若著意隱瞞,未嘗不能瞞住,但是那時,你還是為了我衝開封印,這些我都記在心中,所以賢侄啊,若你此次所犯並非大錯,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江笑本來都準備抱頭了,乍然聽到岑雙此話,雙手滯於空中,先是不可置信,漸漸冷靜下來,慢吞吞道:“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是你不信。”

岑雙笑了一下,道:“你讓我如何信呢?你先前的說辭,個中破綻可要我一一道與你聽?”

可不待岑雙細數那些破綻,也不待江笑硬著頭皮狡辯,便從一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那聲音道:“江公子與姻緣殿主籌謀之事,大抵與遊小姐有關。”

岑雙偏過頭,看向清音的同時,暗暗想,仙君這話是在跟江笑說呢,還是在跟他說?

甭管仙君在跟誰說,都讓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江笑反應很大,冷汗直冒,乾笑道:“清音仙君真能開玩笑,哈哈,這跟遊小姐有什麼關係。”

清音道:“若遊小姐身負單向紅線,那麼便與姻緣殿主有著莫大的牽連,若是遊小姐被錯牽紅線的對象是江公子,那麼你便有理由成為江笑了。”

岑雙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清音似有所覺,也偏過頭,看回去時,唇角微微彎了下。

岑雙迅速將頭轉了回去。

對面幾乎被扒掉底褲的江笑在清音仙君說完後,坐都坐不住了,乾脆躺平在葫蘆上,面對岑雙清音雙重火力壓製,他似乎已經放棄解釋。

也無需再解釋什麼,因為清音仙君那幾句話後,如今的情況已經很分明了。

起因便是姻緣殿主為遊家小姐牽錯了紅線,牽到了江家公子身上,導致遊小姐身上的紅線變成了單向紅線,鑒於上一任殿主就是因為出了這樣的差錯而斷了仕途,紅芪上仙心中慌亂,一步錯,便步步錯,他沒有及時去改正這個錯誤,而是選擇了隱瞞不報。

若那兩人隻糾纏一世,待肉身死去靈魂解脫,說不得也就被他瞞過去了,可偏偏江公子還是個短命鬼,他若早死,隻怕遊小姐也得自儘不可。

紅芪上仙擔憂自己沾上人命官司,便找上了無期上仙,也不知他是怎麼說服這位昔日老友的,竟真的讓他去頂替了江公子的身份,騙過了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