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亂鏡之茶山縣(1 / 1)

原來,這世上最尷尬的事,不是聽人牆角後被正主抓到,而是被同一個正主,抓到兩次。

但這次和上次,也略有不同。上次丞相府邸,清音仙君在將岑雙抓個現行後,是微微笑了一下的,那時氣氛輕鬆,彼此相談甚歡,眼下嘛……雖然岑雙沒有刻意抬頭看,但他還是能明顯感受到一道讓人脊背生涼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這視線輕淡而涼薄,透著疑惑與……說不上來,總歸讓人無法忽視,而岑雙也知道,這道視線並不屬於小狐王。

因為小狐王在那裡陰陽怪氣:“我說呢,這麼久沒到,方才還與清音仙君商量總不能兩個都找不到這裡,還是說被什麼事絆住了,便又結了個訊靈去尋你們,卻沒想到——尊貴的妖皇尊主,當著孤訊靈的面,故意說那樣一番話,你也是真有意思。”

岑雙沉默地盯著這時才從江笑後衣領處蹦蹦跳跳竄出來的小梅花,而江笑在揪到那朵小梅花後,歉意地對岑雙道:“賢弟,真是抱歉,忘記跟你說了,之後我自己也忘了。”

訊靈這種東西,是極難修煉出來的。除去部分極擅此道的天才,大多都要修煉個幾百年乃至上千年才能順利捏出一個成型的訊靈,正因如此,訊靈一旦成型後,便與大多數法術、符咒乃至於飛鴿這種容易被攔截的傳訊方式不一樣,它是直接依賴靈印隨機出現在被傳音的對象身邊的某個位置,再進行消息傳遞。

若果訊靈主人不願意展示給被傳音對象之外的人看,那麼其他修士無論法力多麼強大,也無法看到該訊靈。當然,一般情況,用訊靈傳音時,另一個被傳音的對象是怎麼都能察覺到的。

而他們這個情況明顯很並不一般。

顯然,方才容儀的梅花訊靈便是隨機出現在江笑身後,又因為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容儀便立即將訊靈藏匿起來,叫岑雙無法察覺到,可作為被傳音的對象,本該第一時間察覺到身邊多出了個訊靈的江笑,在被岑雙那一番並不君子的行為狠狠震驚了後,就將之忘了,這一忘,就忘到了現在。

所以,怪不得他都捏了隔音結界,那兩個人也知道他們在哪裡,甚至將他那一席話聽得清楚明白,還等到他們整個聊完了,才走過來戳破這一切。

所以,也怪不得這一個兩個全都學著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著他,而不對江笑指摘什麼,原來是他陰溝翻船,自作自受。

果然,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千回百轉隻在一瞬,岑雙不過刹那便想通了前因後果,除了感慨一句自己果真是千年不變的倒黴蛋外,也不知還能有什麼彆的想法了,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曆過,要能這麼容易就被容儀刺到,便也不是岑雙了。

是以,岑雙當下也隻是不緊不慢地起身,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又將手收回袖中後,才微微笑道:“不過是開個玩笑,王爺何必與我一介下仙計較,平白失了身份,方才心生感慨,不過是觸目所及之景象甚美,如有冒犯

,改日定當厚禮謝罪。”

他這一番話,不止填了之前“編排他人被逮到”的坑,還完美抓住了小狐王那點不可言道的小心思,漂漂亮亮地將對方與仙君登對這事誇了又誇,將那少年狐王耳朵都誇紅了,最後彆彆扭扭地“哼”了一聲,倒是不追究了。

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事,岑雙向來是不愛動手的。於是在將這個話題略過後,岑雙便笑著將話題引入正題,也是他們明面上會合的目的之一。岑雙道:“眼下我們這個情況,帝姬此前並未提到,那我便將之看作意外,敢問小王爺,以前水月鏡花可曾出過這樣的意外?”

岑雙這麼問,自然是要將本次幻境互串事件蓋棺定論成意外,因為另外兩位當事人不知道交換紅線之事,而他也沒必要無事生非,將此事說出來,何況即使說出來也沒什麼用,不過是徒惹猜忌爭吵。

而且沒必要說出來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在他降伏鏡靈之後,需要小王爺來為他抹去鏡靈身上的法器烙印,唯有抹去器印,他才能將之契約,這也是他當初與小王爺做交易的原因。

岑雙不主動提交換紅線之事,容儀自然也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他面上也沒什麼特彆之處,隻口氣淡淡地說了句:“沒有,要麼是它年紀大了,連誰跟誰才是一條紅線的都理不清,要麼就是它瘋了。”

說“誰跟誰一條紅線”那一句時,還咬了咬牙,足見小王爺對憑空多出的兩個電燈泡不滿極了。

另一個閃閃發光的燈泡這時才將如意袋收回袖中,嗑著瓜子從地上站起來,狐疑道:“容儀,你是不是在指桑罵槐?”

“你想太多,”少年狐王翻了個白眼,隨後朝江笑伸出手,“江哥哥,我也要吃。”

“有吃的叫哥,沒吃的就叫老頭,不愧是你。”話雖如此,江笑還是從袖中將他朋友那個如意袋又掏了出來,一打開,那小狐王便湊了過去,左手一把瓜子,右手一把杏仁,嘴裡還叼著塊如意糕,含糊不清道:“可以了,老頭。”

江笑:“……”

他乾脆眼不見為淨,隻當自己剛剛投喂了一隻狗,轉而拎著袋口對岑雙道:“賢弟方才還沒來得及吃,可要拿一些,我們可以邊吃邊說,”頓了頓,又問站在稍遠處的白衣仙君,“清音仙君要麼?”

仙君還沒有說話,那邊從如意袋中摸索出兩個柿餅的岑雙便塞了一個過來,因為他們兩個離得近,所以岑雙塞得也很自然。妖皇咬了一口他自己手中的柿餅,笑眯眯地對他道:“這個可甜了,仙君,快嘗嘗。”

妖皇如今的樣貌自然和先前不同,眼前的這個假相,由於過於有“創意”,導致審美正常的人恐怕都不會想再看第二眼,但對方看起來卻樂在其中,甚至以嚇人為樂。

這種清晰可見的惡劣,竟很奇異的,不惹人討厭。

隻是這般看著,他不免回想起了妖皇真正的模樣,假如是對方本來的樣貌,那麼對方將柿餅塞入他手中,又眼眸彎彎地看著他時,想必那一雙淚痣也會隨著對方眼尾微勾,眼睫扇動時,

而輕輕顫動起來。

清音對岑雙道了聲“多謝”,收到謝意的妖皇卻擺擺手,並不多停留,轉瞬又湊到了江笑身邊,繼續去數那如意袋裡究竟放了多少食盒。

而清音垂眸看著手中的柿餅,過了好一會兒,才將之抬起,湊到唇邊,試探性咬了一口。

確實很甜。

數了好一會兒食盒的岑雙則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回頭江笑將如意袋還給他那位至交時,對方看著空了那麼多食盒的如意袋,會不會被氣哭。

這麼個插曲之後,話題再度回到正軌,岑雙倚著身後的參天古木,分析道:“由於江笑賢侄在前一個幻境並不明白這其中的規則奧密,所以一直處於被禁足狀態,自然也就沒有機會獲取更多信息,暫且忽略不計;

“而小王爺說自己在上一個世界醒來時是在一處荒漠,還跋涉了十日才尋到一處綠洲……嗯,而且紅線的感應左右搖晃,指向成謎,是以尋不到同行仙人;至於我與仙君,在上個幻境能很輕易地尋到對方,幻境中的身份也有關聯。

“如此,我有一猜測,也是按照目下已知信息做出的推測,即我與仙君乃是屬於上一個封禁法力的凡人之地,故而我們的紅線在那個地方沒有差錯,後來幻境錯亂,我等被送入此地,便成了我與仙君紅線指向紊亂,恰好與第一個幻境情況相反,那麼極大概率,這個世界才是屬於小王爺與賢侄的幻境,而江笑賢侄方才能順著紅線的指引尋到小王爺,便是佐證。”

“因故,要怎麼破解眼下這個幻境,還得仰仗小王爺與江笑賢侄了。”岑雙最後總結道。

江笑卻有個疑問:“可是幻境錯亂,我等還能順利離開麼,萬一行至半途,又給我們傳送回去了,要如何是好?”

“我猜不會,”岑雙道,“即使幻境錯亂了,但有鏡靈把控,也不至於毫無規律可言,一定是要達成什麼條件,才會出現傳送至另一個幻境的情況,隻是不知是甚麼條件。”

“鑰匙,”一直安靜聽著的清音對岑雙道,“在……上一個幻境崩塌前夕,我看到你手中浮現出了一把鑰匙,若我所料不錯,應當是我們無意間達成了鏡靈給你我的考題,因此它給了你鑰匙。”

岑雙被清音仙君這一不算提醒的提醒,便也回想起被他刻意忽略的那一摔,於是他也免不了停頓片刻,才撿起仙君的話頭,慢吞吞道:“如此說來,便是要解決當前困境才會被傳送走,隻是不知一個幻境,帝姬設下了幾道題目來考驗仙人。”

“三個。”容儀抱臂靠在另一棵樹上,吃完東西後便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並不參與他們的討論,直到此刻才將眼眸睜開,說道,“但謎題困境並非阿姐所設,是這裡的鏡靈負責,阿姐隻是在它準備好後過目批準,大概就是一個謎題藏有三個困境,全部解決就能徹底離開。”

“原來如此,”岑雙合掌道,“那麼,現下便勞駕小王爺與賢弟查看一番,困住我等的此鏡謎題了。”

之後岑雙便大致與那兩人說了一番,要怎麼才能看到謎題,那二人聽罷

,便擺出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然後以擊掌的姿勢握了下手,瞧著十足的哥倆好。

早有過經驗的岑雙與清音卻知道這種姿勢是握不出謎題的,因此岑雙輕咳一聲,正打算叫這二人換成十指相扣的方式,結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兩人虛虛握個手之後,他們手腕上便立即浮現出了一大團紅線,那紅線還活蹦亂跳地在空中寫起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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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利落。

江笑還感慨道:“真的是這樣欸,清音仙君,岑雙賢弟,多謝你們告知!”

清音:“……”

岑雙:“……”

暫且不管那隻鏡靈究竟什麼意思,隻說江笑與容儀淺淺握了下手後,那紅線便迅速將關於謎題的信息透露出來,上書:“除妖行,有詩雲:西行又南行,南行複北行,是真亦是假,是假亦是真。”

西行,便是西方,而茶山縣,便在西方。

此鏡第一個謎題,果真與茶山縣有關,且看這提示,不管是茶山縣還是後續兩個事件,大抵都跟妖怪有關。

隻是臨出發前,容儀小王爺拖著江笑進了一趟悅來客棧,因為他在此鏡中的身份便是這個客棧掌櫃撿來的義子,而小王爺因為懶得找自己更多身份信息便在一開始就對人說自己失憶了,那掌櫃一聽,隻以為義子是糟了妖怪襲擊,眼下哪肯讓他出門,所以小王爺才拉上江笑,說自己是江笑走丟的弟弟,兩人要結伴回家一趟,於是讓江笑去給他做身份證明。

倒是沒想到,小王爺平素任性妄為,結果面對長輩這類身份時,哪怕對方是個紙人,都還算上心。

岑雙不著邊際地想著這些時,正站在悅來客棧外的海棠花下,正是仙君與容儀之前站過的那一片,而仙君離他大約有個十步之遙,正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花,是個微微垂首的姿勢。

彼時花團錦簇,海棠花嬌,一片緋色似花潮,偶有幾片花瓣從枝頭垂落,又像從天際淅淅瀝瀝落下的紅雨,落到白衣仙君的身上,連那一頭銀絲,都沾染了三兩瓣緋色,一時竟不知如何評價,如果非要評價,應該用最通俗的那句,便是……

“甚美。”

突然響起的聲音差點讓岑雙以為自己連心聲都暴露了,但很快,那位仙君將臉抬起,正對著他時,他便知道,原來那話是清音仙君所言。

“海棠花樹,風吹花落,成雙作對,浪漫如斯。”仙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聲調都是平直的。

他平直地重複了一遍之前岑雙編排他與容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