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亂鏡之茶山縣(1 / 1)

“師兄?”

“師兄!”

“師兄兄!快起床,太陽曬屁股啦!!!”

岑雙在一陣叫魂似的呼喊中睜開了雙眼。

尚未等他查看所處環境,一張扁平的大臉便湊了過來,覆蓋在岑雙正臉上方,還將他的視線全部遮擋。

那扁平大臉距離他很近,足有銀盆大的臉,怎麼看也不該生在正常人身上。與那大臉相對應的,是一雙肥蕉般的長唇,兩瓣長唇還撒嬌似的嘟著,便更像兩根大香蕉堆疊在一處了。當然,因為臉部過於扁平,除了這很有特色的香蕉唇外,其他俱是扁平狹小的,隻有往側邊一看時,才能看到一雙蒲扇大耳。

這人見岑雙終於醒了,忍不住撒嬌道:“師兄兄,叫你好久都不理我,還以為你被妖怪勾了魂,都想著你若再不醒,我便要給你吹氣——~~”

從嘟嘴撒嬌到破折號再到波浪號的原因,是因為想要湊上來給岑雙“吹氣”的扁臉師弟,被岑雙一腳給踹到了牆根。

還發出了巨大的“砰”聲,仿佛牆面都震動了一下,若是尋常人隻怕此刻肋骨都得斷三根。

但隻從外形上看,都知道扁臉師弟絕非常人。

被一腳踹到牆根的扁臉師弟扶著腰,委屈不已,泫然欲泣,嚎出了波浪號:“師兄兄,你乾什麼總對人家這麼凶,嗚~真討厭~~淼淼再也不要喜歡師兄兄了嗷嗚~~~”

“………”

岑雙將那個差點把口水滴到他臉上的淼淼踹開後,便緩緩坐了起來,又將四周打量了一遍:是一個布局簡單的房間,整體風格都很簡潔,尤其表現在家具上,雖一件件用的都是頂好的木材,可上面工藝不多,有的甚至連雕花都沒有,稍遠處的屏風上,也是簡簡單單的三兩筆墨色,又聽這位大約是“師弟”角色的紙人這般言辭,可見他眼下這個身份對其頗為粗暴,由此可推,此身份乃是位人狠話不多的角色。

可他麼,又不需要按照原本的身份來說話行事。

“摔疼了麼?”岑雙朝著淼淼走近幾步,歉意柔和,“方才我是魘著了,一時未曾辨明是夢是幻,竟將淼淼你當做了夢中妖物,傷著了你,我心愧之。”

他笑容溫暖,聲音更是典型的溫潤雅致,似乎真的是為無心之舉懊悔不已,此番姿態下來,不管他此前做了什麼,都實在讓人難以生氣,但若是將他細看一番,便能發現這位妖皇尊主的一雙眼眸中,泠泠寒芒並未散儘。

但淼淼師弟並不知道這些,他看不到那些埋在深處的東西,因此他被岑雙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淚也不掉了,臉紅得像打翻了的紅色染缸,彆彆扭扭地偏過頭,含羞帶怯道:“師兄怎麼突然,這樣說話。”

岑雙隻是笑笑,並不接腔,頓了片刻,問他道:“師弟,我方才夢魘得有些嚴重,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將許多事情都忘了去,你可否與我說明一一——對了,地上涼,你要快些起身才是。”話雖如此,可他本人卻從未有過任何兄友弟恭的行為,比如

去拉對方一把。

當然,淼淼師弟粗心大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不曾看出這一點,他隻是因為岑雙這一番話明白了“師兄”性情大變的原因般,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個理由,便“嗷”了一聲,拍拍衣服站起身,嘟囔著:“若是師兄兄什麼都不記得便能待我好,那還是不要想起來好了,不過既然師兄兄想知道,淼淼定知無不言。”

岑雙微笑不言。

於是之後他便一邊聽淼淼師弟的解說,一邊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

他還記得最後時刻看到的是變回原型的紙人三皇子,以及逐漸崩塌的幻境——那感覺像極了最早進入幻境時經曆的迷霧塌陷——還有最後憑空塞入他手中的物件。隻不過他那時還沒來得及看清手上拿的是什麼,便昏睡了過去,而方才醒來後手裡卻什麼也沒有。

但那東西現下不在他手中,便隻好將此事擱置一旁,如今更重要的,是弄明白他目前所在的究竟是個什麼地方,以及他目前到底是誤入了某位仙友的幻境,還是因為之前他所在的那個幻境出於不知名的意外崩塌後,鏡靈便重新在虛幻之地挑了個新幻境,將他與清音仙君送了進來。

當然,也不排除清音仙君此次並沒有與他同處一鏡的可能。

但毫無疑問的,這裡的確是一個全新的幻境。

因為水月鏡花這個虛幻之地雖然幻境三千,各有不同,但由鏡靈設下的規則卻都是共通的,就比如紙人們會無條件相信“失憶”這個說辭。當然,如同之前說的那樣,這個答案雖不會出錯,但也不會得到任何線索,他們所詢問的紙人,也隻會答他們被允許知道的東西。

可由於規則是共通的,那麼岑雙在知曉怎麼獲取謎題的情況下,便不需要再詢問什麼。

且他甫一進入此地,睜開眼的瞬間便差點被眼前這位淼淼師弟糊一臉口水,導致他如今對這個幻境其實滿心不耐,哪裡還想要去了解什麼前因後果故事情節,便乾脆用上“失憶”這個說辭,乾脆利落切入正題,來獲取他想知道的東西。

很顯然他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因為這個幻境與他之前所處的那個並不一樣,原先他與清音仙君所在的幻境乃是由容煙帝姬購來的話本幻化,即背景架空人物虛擬,而他不知因何緣由來到的這個幻境,其人物及背景,都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

沒錯,本次幻境裡仙人們要經曆或解決的事件,都是曾真實發生在天上人間的某一段曆史衍生,而岑雙目前所處的地方,便是人間的某個修仙門派。在得知這個信息後,岑雙便大致猜到,此地少說也是千年前的時間點了。

因為千年前與千年後,人間發生過翻天覆地的改變。

千年之前的修士,大多都是身負仙緣之人突然感悟仙道,要麼遠離紅塵立派建宗,與同道中人一同問道求仙,修的乃是避世之道;要麼便是深入紅塵,以散修身份於人間降妖除魔,追求的是救世之道。那時修士不多,卻不為俗世煩擾,飛升不易,卻樂得逍遙。

千年後的今天,仙道已被人間權貴完全插足,各種資源相

繼落入修仙世家之手,隻要依附世家勢力,人人都能談及修仙,即使不能登仙,壽命也能憑借靈丹妙藥比普通人長上不少,於是世家的名頭越發響亮,而清高避世又難以拜入的所謂門派漸漸都成了下九流。

可想而知,昔日名頭一個比一個響亮的各大宗派,竟然在千年之後,都湮滅成了過往。遙想岑雙十幾年前剛從混沌荒原回來那會兒,自散靈殿接了任務去凡間賺願力時,都免不了連連感慨了足足半個月的物是人非。

再說回來,在淼淼師弟的介紹中,他們這裡便是人間的修仙門派之一,但因為其獨特的修仙方式,並沒有歸隱山林,而是介於避世與塵世之間,既是一群人彙聚在一起,又會時不時下山驅邪除妖。

一開始岑雙還在想這得是什麼特殊修仙方式,才能修得這麼“兼得”,直到淼淼師弟對他道:“師兄兄,此番下山曆練,你便帶上我罷,好不好嘛~我發誓絕對不會拖你後腿的!反正你每次下山都會帶一個爐鼎,這次你不要帶他們了,帶我就好了,我一定會做得比他們還好的!”

“……”像是為了確定什麼似的,岑雙問他,“你說,我每次下山都要帶什麼?”

“爐鼎呀,”淼淼師弟撲閃著他那雙核桃大的眼睛,仿佛看著超級偶像一樣看著岑雙,道,“師兄兄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長得也是最好看的,修為是最高的,爐鼎也是最多的,足足有……”他掰了掰手指,噘嘴道,“數不清了,不過師兄兄夜禦十郎,少說也有一兩百個啦。”

岑雙:“………”

看來,是他剛剛搞錯了定位,他這個身份,有點東西。

這個門派,也很有東西。

不過提到長相,便又不得不提到,因著這個幻境是允許使用法力的,是以岑雙的法力自然全部解封,而就在他法力全部解封的那一刹,他的偶人千面已經自動幫他恢複了原先用的那一張布滿蛇鱗的面孔,但即使如此,淼淼師弟還是說他是門派裡長得最好看的那個……真是讓人細思恐極。

岑雙又問他:“你方才說的下山曆練,又是什麼?”

淼淼師弟道:“曆練就是曆練呀,近來人間不太平,師父讓我們去各個有妖物作祟的地方平亂,師父說了,誰任務完成得最漂亮,就獎勵一個爐鼎呢!所以師兄兄,你就帶上我吧,我長這麼大,還沒擁有過爐鼎呢嗚嗚嗚,好慘的!”

岑雙:“…………”

便在此時,室外傳來一陣陣吵鬨,叫罵聲、追趕聲、扔東西的聲音不絕於耳,將岑雙的注意力轉移了一瞬,他順口問身邊的奇葩師弟:“何人在外喧嘩?”

奇葩師弟聞言噠噠噠地跑到外面看了兩眼,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癟嘴道:“是師父最近捉回來的爐鼎啦,其中一個不太聽話的,總想往外跑,這次居然還跑到師兄兄這裡來了……啊,我知道了!”

他恍然大悟,大聲斥責:“要我說,他定是在聽說師兄的名聲之後,饞師兄的身子罷了,哼,誰不知道師兄龍精虎猛一夜一百零八次,一眾爐鼎時常為了與師兄共度良宵而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其他爐鼎眼下都在等師兄翻牌子,就他時時往外跑,還跑來這裡,肯定是想引起師兄兄的注意,再爬上你的床!心機深沉,恐怖如斯!!”

岑雙:“…………………”

看來,上個世界的奇葩紙人隻有被踩死的趙大人一個,而這個世界,卻是奇葩遍地跑,仙門滿奇葩啊。

岑雙自不至於當真將這話聽進去,他沒理會淼淼師弟的阻攔,幾步出了房間,倚門向聲源處看去時,那個被一群人間奇葩追著撒丫子跑的白衣青年也正正好往這邊看來,風馳電掣間,那青年看向岑雙的眼神,好似看到了他人間的爹媽,大叫道:“岑雙尊主,快快快快——快跑啊!!!”

竟真是他,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