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亂鏡之南山一夢(1 / 1)

妖皇容貌生得極致妖嬈,眉眼彎彎,笑意盈盈時,更添稠麗嫵媚,萬般風情不外如是。他這麼半俯身由下往上看時,便能讓清音再清楚不過地看到他眼尾微翹的弧度,也能看清他一雙狹長眼眸中充斥的戲謔之色。

又因為離得近,清音還能看到妖皇濃墨纖長的眼睫,隨著他緩慢眨眼時輕輕扇動,在那一雙鳳目之下,眼尾處,還生有兩顆並不特彆明顯的血色滴淚痣。在妖皇眨眼時,那一雙對稱生長的淚痣也會跟著輕輕顫動,好似隨時能滾落的兩顆朱砂淚,而他如此抬眸看著清音,眼波流轉間,便好似要垂下淚來。

清音仙君收回了視線,沒說願不願意,隻道:“若是需要有情人終成眷屬才能獲取離開水鏡的鑰匙,那麼比起三皇子,恐怕六皇子更符合條件。”

岑雙沒想到清音壓根不接茬,他略感無趣地坐了回去,象征性問道:“何出此言?”

清音仙君隻給出了四個字:“群芳盛會。”

是了,群芳盛會,眾所周知的相親盛會。甭管原本是不是丞相和三皇子才是一對可憐的有情人,也不管他們在故事中就已經被六皇子殺得一個不留的事實,甚至在六皇子對那位丞相究竟是個什麼心態都還存疑的情況下,隻說岑雙與清音一人占據了其中一個身份,就可以看出鏡靈的偏向。

群芳盛會要是用這樣粗暴的方式撮合兩位仙人走到一起,那麼鏡靈自然欣然領命,將那兩位仙人挨個放到它最喜歡的角色身份上,再給那兩人湊成一對,所以仙君才說,就算是要撮合,也絕不可能將讓清音去和紙人湊合。

“隻不過,想來帝姬不至於做此等強人所難之事,”岑雙莞爾道,“所以清音不必擔憂,我方才隻是開個玩笑。”

因為一同入境的仙人甚至都不是很熟,讓兩位陌生仙人一同演個鶼鰈情深的場面,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可由於此次的彩頭是一心鈴,假如真的有仙人願意為了彩頭演出這樣一個場面,那這個鑰匙的獲取方式,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又變得過於簡單了。

就算是真的要撮合一對有情人的任務,那也不會是兩位仙君扮演的任何一位,而是為幻境中某兩個NPC牽紅線。畢竟任何仙君都不想和紙人談情說愛,帝姬也沒必要乾這種得罪人的事。

見清音仙君不語,岑雙補充道:“雖然我暫且不知曉鏡靈究竟給我們出了個什麼題,但我此番來尋你,便是為著這個謎題。”

“這謎題內容可是需要你我一道方能知曉?”清音仙君很快明白了岑雙的意思。畢竟如果一個人就能得到謎題信息,那麼岑雙就不會攜書來尋他,而對方既然前來尋他,便是此事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正是如此,清音真是冰雪聰明。”岑雙撫掌誇讚一句,之後他站起身,繞桌兩步來到清音身側,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這個線索,但還隻是猜測,尚需要你為我驗證,眼下,便勞煩清音將係了紅線的手給我。”

說著,他微微俯身,朝清音伸出了手。

原先趙

大人說,在他們進入水鏡前便已經將謎題給了他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他們在進入幻境前從群芳宴上拿到的唯有紅線;接著趙大人又說“攜手諸事皆明”,有什麼深意不好說,但至少從表面看,那就是兩位上仙攜手才能看到謎題,至於這個“攜手”的含義,岑雙打算用字面意思去解讀它——手拉手。

清音仙君沒有聽到趙大人的話,自然不解其意,但他也沒有多問,更不曾多想,便將手伸了過去,下一刻手便被岑雙握住,隻是那人握住他的手後,忽然冒出了一句:“咦,清音,你的手背好像被什麼東西刮傷了?”

清音:“……”

岑雙感覺清音似乎在盯著他,因為他脊背有點發涼。但是因為清音仙君眼睛被遮掩著,所以他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但他現在沒有深思仙君盯他的含義,因為他發現在他握住仙君的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是那種,窗外有風吹入室內,吹動書頁發出沙沙聲,也隻有書頁的沙沙聲,至於“一陣強光後謎題浮現”或是“交握之後他們手上浮現出了閃著光芒的文字”之類的場面,那是一樣都沒有出現。

一時之間,書房內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岑雙捏著清音那隻玉白的爪子,瞪著那肉粉圓潤的指頭,慢吞吞地想:清音仙君,應當不會誤會我是在借口占他便宜罷?

——還是,總不能,該不會……要……怎麼說,該不會那麼惡俗,還要十指相扣的那種動作?

清音仙君從伸出手開始就安安靜靜的,眼看著妖皇將他的手捏來擺去,也不曾說些什麼,隻是妖皇面上的笑意淡了許多,也不知在思索什麼,眼睛一直盯著他的手不放,甚至都沒發現清音的好脾氣,良久後才低低道了聲:“得罪了。”

清音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岑雙鬆開了他的手,但也沒給他將手收回來的時間,那妖皇便又將手伸了過來,這次卻是換了個握手的方式,隻見對方把那怎麼瞧都過於纖細的手指塞到他手裡,與他虛虛握在一起,交握成了一個十指相扣的樣子。

再扣緊。

忽地像是有一根針紮了下他的識海,清音在那一刹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瞬,於那一瞬間,他好似看到了一個畫面,畫面中有一雙手,便是這樣緊緊扣在一起,其中那隻在下方的手指看起來蒼白纖長,無力卻又掙紮不休,但因為被牢牢按在落葉之間,於是一切掙紮都變得徒勞,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隻手漸漸不再掙紮,攤平在地上,任另一隻手牢牢扣住。

這畫面不過一瞬即逝,待清音再要回憶時,卻已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了,甚至他剛剛看到的是個什麼畫面,都變得模糊起來。

岑雙並沒有注意到清音仙君那一瞬間的晃神,因為在他與清音十指交握的那一刹,他們交握的手腕上那條係著他二人紅線終於現形,也就在那紅線現行的同一時間,原本鬆鬆係著二人手腕的線一瞬將二人勒緊,讓他二人的手一時不得分離,而將他們雙手束緊的那條紅線,則兀自在空中穿插交織,最後組成了——讓三皇子看清真相。

真相?

什麼真相?

他們三個角之間還能有什麼真相需要看的麼?

岑雙沉默地盯著那一行紅線織就的文字,不明覺厲。

是六皇子的黑化真相,還是六皇子背叛三皇子又毒殺楚丞相的真相?問題是,這兩個真相那裡都沒寫,六皇子就是個純純的心理描寫少得不能再少的反派角色,他們都不知道的真相,要怎麼讓紙人三皇子看到?

還是說,這就是這次的謎題意義所在,即前往無業寺尋找六皇子黑化真相?

“其實有一件事,我方才看書時便察覺到了怪異之處。”清音仙君看了眼那行字,忽然道。

岑雙從沉思中回神,看向清音仙君的同時,說道:“與我這個身份有關,對麼。”

仙君點點頭,說道:“那本書將六皇子這個身份描寫得很怪異,描寫這個身份的人似乎很想書寫一個情深之人,可給我的感覺,便是不倫不類。他給予了六皇子非同尋常的能力以及極深的城府,讓六皇子能遠在天邊便將皇城局勢分析得分毫不差,可這樣的他,為什麼會在落下斷崖後才認出昔日恩公,而且在分開的那十年裡,從未有一次主動去了解恩公近況,此為其一;

“其二,既然六皇子將楚丞相看得那般重要,卻為何屢屢將他往外推,又為何在後來的時光中,一次都不曾提及過往之事,甚至屢次在楚丞相面前提及三皇子的慘死,唯恐對方不痛恨於他,這是我不明白的。”

清音仙君雖不識愛恨,卻也能看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岑雙一直聽著他說,直到對方說完了他才笑著道:“也有一種可能,即這個幻境原型終究不過是他人創作出來的話本故事,那麼為了其故事性與矛盾性,出現一些讓人不能細思,隻要細細思考便會覺得怪異的橋段,也並非什麼特殊情況。”

“原來如此。”清音道。

“但清音說得也很有道理,”岑雙站直身子,道,“隻不過那位六皇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恐怕隻有創作出這個人物的人才能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岑雙便打算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畢竟謎題已經顯現,而纏繞他們手腕的紅線也在謎題顯示完全後重現隱匿下去,他繼續乾站在這裡便沒了必要,不如坐下去與仙君慢慢探討究竟是個什麼“真相”。

不曾想,就在他要轉身的那一刹那,肩上忽地落下一道沉重的力量,又像是被人生猛地推了一下,總之猝不及防之下,岑雙喜聞樂見……啊不是,他無法自控地一頭栽到了仙君身上。

因著仙君還維持著面向他的姿勢,所以岑雙這麼一頭下去,便結結實實紮進了仙君懷中,鼻子還磕到了對方的胸膛,耳邊也傳來心臟跳動的聲音。

怦怦——怦怦——

一時之間,除了心跳聲,便安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砰咚!!!!”

巨大的響動打破僵持,也驅散了這儼然安靜到了極點的詭異氛圍,伴隨著那條破爛大門的最後一塊木板被踹下,一個幾乎在爆發邊緣的聲音響徹空間,那聲音怒不可遏,好似煙花一點即燃,劈裡啪啦炸了起來,一字一頓道:“你們!在!做什麼!!”

岑雙揉了揉鼻子,偏頭去看,果然是去而複返的三皇子。

三皇子身後還帶著兩三個人,此刻正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將腦袋埋到胸口去。

這下可好,什麼見鬼的真相沒讓三皇子看到,這能讓人誤會到極點的姿態反倒是讓對方看了個清清楚楚。

可憐那條門,現在都碎成渣渣了。

歎了口氣,岑雙便打算從僵成化石的仙君身上爬起來,卻沒料到,就在他半直起身的那一刹,一陣眩暈的感覺猛地湧了上來,讓他的頭在那一刹變得極其沉重。

整個空間於此時劇烈震顫起來,竟是連餘光中的三皇子極其身後的幾人都慢慢化成了原型,一個個竟是都變回了紙人!

岑雙按著越來越昏沉的頭,抬頭要去看清音仙君,可眼前景象卻越來越模糊,仿佛回到了之前雲層之上迷霧塌陷的感覺,頭暈目眩,意識沉眠,最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岑雙的手上憑空多出了一個東西,而那始終縈繞著他的香味,也終於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