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亂鏡之茶山縣(1 / 1)

其實早前隔著老遠,在淼淼師弟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岑雙就聽到了這人的聲音,他記性好,雖然隻聽到過一次江笑說話,也能記住那個聲線。

那時伴著淩亂的腳步聲,便是對方的大呼小叫,說著一些諸如“男男授受不親,這位妖精你能否離我遠點”“再過來休怪本仙不客氣”“滾啊死斷袖”的話,而且這些話從和顏悅色到生人勿進再到人身攻擊,也不過刹那而已。

而岑雙出門去看,也隻是想確認一下,沒想到當真是對方。

“這個人,不就仗著是那幾個爐鼎裡面最俊的麼,有什麼了不起,居然妄圖搭上師兄兄,”淼淼師弟氣道,“那些家夥也是沒出息的,定是因為見著好看的便走不動道,爭著搶著要在那爐鼎面前露面,丟人現眼!”

後面的話,則是在罵那些追在江笑身後,並企圖對他動手動腳的師兄弟了。

岑雙聽在耳中,但笑不語,隻看著那邊朝這裡越來越近跑得也越來越快的江笑公子,對方在大叫一聲後,身後那些人便仿佛被觸發出什麼奇怪東西,腳步更快,追得更凶了,還好江笑身手矯捷,仍遠遠將那些人甩在身後,隻是他這樣不管不顧地奔向岑雙,從旁人的角度看,那確實有點上趕著的姿態了。

偏江笑公子毫不知情,也不知為何那麼執著朝岑雙跑來,總之他在跑來後,又將撈起袖子就要阻攔他的淼淼師弟一把丟開,伸手便拽上了岑雙手臂,拉起他就是一個百米衝刺,若不是岑雙早有準備,恐怕就是一個被拖著走的姿勢了。

雖然現在也大差不差,隻不過是江笑公子在前方跑得汗流浹背,而岑雙則按照對方的速度被拉著在後面跟著,若江笑能回頭看一眼,便可發現這位妖皇悠閒到甚至好似在散步的姿態。

當然跑在前面的江笑公子眼下就如一隻無頭蒼蠅在山峰間亂竄,怕是沒有這個閒工夫去觀察另一人是怎麼跑的,他甚至在已經拉著岑雙繞著山頭跑了好幾個來回的情況下,都不曾與岑雙說過半句話,因為對方看起來當真是又急又忙。

岑雙跟著他跑了一會兒,左右看了一遍,才提醒道:“江公子,你這樣跑,是跑不出這個地方的。”

“是麼?我們現在還沒跑出去?”江笑疑惑道,“好像是這樣……可是我們不應該跑了很遠才是?我感覺我已經跑了很久了。”

“……”岑雙試探道,“敢問,江公子以往出行是否都需要與人結伴同行?”

彼時江笑公子還在朝前方狂奔——畢竟他若是不跑快點就要被追上了——在聽到岑雙的話後,他聲色揚了起來,像是高興道:“是矣,你是如何得知的?”

看你在幾座這麼顯眼的山峰間都能迷路迷成這個鬼樣子,猜都能猜到。但岑雙並沒有這麼說,至少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隻不過也為著這件事,岑雙心中忽地升起一個猜測:莫非對方常年藏身梅雪宮中,非是對方不想,也非是容儀不許,而是這人一出去就會……迷路?

而且照對方這個嚴重程度,恐怕隻

在梅雪宮的幾座亭台樓閣間,都能迷路上好一陣,更不用說千重雪境那樣一個白茫茫一片的地方,倘若沒有梅雪宮的狐仙領他出去,他得在雪境迷路個幾百年罷?

眼下那跑路跑得糟糕透頂的人見岑雙沉默不答,也並不執著問出個所以然,又或者他自己也對自己當下找不到路的境況十分熟悉,想必也沒少被其他人嘮叨,是以心態極其平和,隻是開心地與岑雙道:“岑雙尊主不必一直‘江公子’‘江公子’地喚我,你我如今一同落入險境,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我觀尊主樣貌比我年輕,不如便喚我一聲‘江兄’好了!”

又道,“如此,你都喚我‘江兄’了,我再喚你‘尊主’便是見外了,那我往後便喚你一聲‘岑雙賢弟’好了!”

並沒有叫過“江兄”這個字眼,隻聽著對方自問自答的岑雙:“……”

先不說讓兩千多歲的妖皇去叫他一個百來歲的凡人為“兄”,究竟合不合理,隻說對方這自來熟的態度,與某位上仙可真是像極了,若這二人能有機會相識,想必會成為至交好友。

其實嚴格說起來,單論身份而言,在人間這樣一個“三分天下”的地方,修仙世家與群妖勢力是相差無幾的,而對方作為修仙世家中數一數二的江家唯一嫡脈,與妖皇稱兄道弟並不是什麼冒犯的行為,隻是從年紀上來說,讓岑雙稱他為兄,有些不合適罷了。

不過岑雙看起來並不計較,甚至十足的好脾氣,隻溫言道:“豈可,豈可,江笑賢侄年紀尚輕,我若尊你為兄,隻怕折了賢侄壽數,如此不妥。”

江笑道:“有何不妥,賢弟乃是仙人,仙人壽數不與凡人同,妖皇千歲,不過是凡間少年年紀,喚我一聲兄長,總是能夠的。”

岑雙道:“還是不可——不若這般,賢侄與我各論各的,倒也不怕折君壽數。”

江笑腳下不停,語調飛揚:“如此甚好。”

又跑了一會兒,卻還是來回繞著山頭跑,也不知道究竟是江笑腦子有問題,還是後面那些追著他們不放的紙人腦子有問題,他們這麼打著圈繞來繞去,那些紙人也不知道拐個彎堵一堵江笑,隻會傻不愣登地跟在江笑屁股後面追。

還得靠岑雙自己。

便反手拉著江笑往旁邊一個破敗暗道一躲,見那些紙人紛紛無視此處朝前追去,才對身邊喘息不止的人道:“賢侄,你為何如此跑個不停?”

江笑畢竟凡人之軀,比不得仙人,當下將氣喘勻了,才道:“賢弟有所不知啊,我不知曉你是何時被這些人捉至此地,但我三日前被這裡的人誆來此處後,從這裡的人口中知道了些很了不得的事,便是此處明面是仙道正派,實際上啊——”話到此處,他小聲了些,沉重道,“說一句魔窟都不為過!”

又恐岑雙不信,他繼續道:“不,說魔窟都是誇讚了它,分明是淫窩才對!你知曉這裡的人都是依靠什麼修仙問道的麼?竟是與他人雙修和合、采陽補陰的糟粕方式!居然連門派都叫什麼‘合歡派’,太過荒唐!我本不欲對他們此種修行方式指摘什麼

,可這群混賬居然四處尋覓正值青壯年的男子來當做爐鼎使用,真是禽獸不如!此等行徑與惡妖有何區彆?我還聽他們說,他們還有位爐鼎過百夜禦十郎的大師兄,據說他一晚要發泄個一百零八次——啊,死斷袖,人渣變態,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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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笑怒罵道:“真是烏煙瘴氣,下流至極!居然還說要將我洗刷乾淨送到那淫賊床上,可笑,若我當真遇見他們那淫/亂不堪的變態大師兄後,我非將他子孫根剁下來喂狗不可!”

岑雙:“……”

差點就要往下面看的岑雙,最終頗為奇妙地看了這位傳聞中對容儀小王爺愛得死去活來的江家公子一眼。

江笑並沒有發現,但罵了一通後總算不再橫眉冷目,眉眼鬆懈下來時,說話再度飛揚灑脫起來:“總之,我趁他們放水讓我沐浴時跑了,跑出來沒多久後便遇見了賢弟,思來想去,便覺得賢弟定然也是與我一同被困在此地,便帶上你一塊兒跑了。”

那倒不是。

事實上,本人就是江笑公子口中的變態大師兄這個身份的岑雙,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這個鏡靈老給他安排一些人渣鬼畜又變態的身份,他看起來就這麼像個反派?沒道理啊,但凡是折服於他風(bào)度(lì)的人,以寒星盛落這對原著雙子攻為例,那都是跪在地上誇他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

琢磨不透的岑雙選擇不再琢磨,轉而想到江笑方才無意間透露出的信息,在附和了幾句“竟是如此”“過分至極”之類的話後,岑雙溫和地將話題繞了回來:“賢侄,方才我的意思其實是,你先前為何一直隻是跑,而不是禦器飛行,若乘器具之上,登高遠眺,想必不會再被這些凡物所困。”

在人間,修士修行到一定程度確實是可以禦器代步的,且大多與他們的武器有關,比如劍修禦劍,槍修禦槍,刀客禦刀……諸如此類,不過江笑看起來好像沒有武器,他的代步工具,乃是他之前係在腰間的酒葫蘆。

眼下他便在腰間摸索一圈,震驚道:“糟糕,方才跑得太急,竟是將寶葫蘆落在沐浴的湯池了!都怪我先前在的那個幻境會封禁法力,以至於我都將如今可以使用法力的事給忘了,我這記性,真是年紀大了。”說著,還拍了下頭。

“原先所在的幻境?”岑雙驚訝道。

江笑歎了口氣,道:“真是不知倒了什麼黴,我本不欲參加這個什麼水鏡遊樂,可我一個朋友非跟我說水月鏡花乃洞天福地,又說我近百年一直呆在一處,應該出來走動走動,長長見識,誰知我一來此地,什麼美景樂趣還未曾見到,就被人罵‘強搶民女的惡霸公子’,我自然不能理解,追問幾句,就被關在某處府邸,任我如何解釋都不放我出去,還說我得了失心瘋,我在那會封禁法力的地方被一連關了半個月,不知怎的又來到了這個地方,又被關了三日……早知如此,我才不會信了他的邪來什麼水月鏡花!”

岑雙問:“朋友?是……容儀小王爺麼?”

“不是他,也彆

跟我提那狐狸了,原本我是跟他一起的——他當時偷偷查看了各位仙人的紅線,雖然我不知曉他看這個做什麼,但是我因為好奇也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和我牽了同一根紅線,我原本還想著彼此認識倒也方便照拂,誰知他丟下一句‘誰要跟你這個老東西一起玩’便拎著紅線跑了,小兔崽子,可彆讓我逮到他……”江笑氣道。

岑雙道:“原來賢侄竟是經曆過這樣的事,隻是不知你可還記得原本在的那個幻境,是個什麼背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笑幾乎不用回憶,便道:“這我可不知曉了,那段時間我被關得連房門都出不了,話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岑雙道:“因為實在很巧,我也是從另一個幻境中過來的。”

“竟有此事!”江笑伸手攬著岑雙的肩膀,狠狠拍了兩下,好似他鄉遇故知,道,“賢弟,你我當真有緣,理當義結金蘭之好!”

岑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將他的爪子從肩膀上拿下來,慢吞吞道:“先不說這個,賢侄,那些紙人好像要過來了。”

岑雙並沒有誆騙江笑,那些紙人在繞著山峰跑了一圈後,終於學聰明了一點,知道開始循著暗道尋找他們的蹤跡。

江笑探頭看了一眼,凝眉道:“這可如何是好,眼下我寶器不在身上,雖然是幻境,但終究不忍傷及凡人……”

“不如此次我來領路,我們快些離開此地?”微微一頓,岑雙又道,“不過我沒有坐騎,也沒有什麼可作坐騎的器具,駕雲又過於惹眼,一看便知是仙人下凡,便隻能委屈賢侄與我繼續跑動了。”

江笑喜不自勝:“這不算什麼,我又並非動彈不得,賢弟隻管前方領路就是。”

於是岑雙便帶著江笑闖了出去,領著他東繞一圈西走一回,就這麼兜兜轉轉好幾輪,險些將江笑眼睛轉花之際,岑雙才堪堪停了下來。

卻是三面高牆,覆上了幻境特有的邊緣結界,意味著他們跑到了死胡同。

“怎麼走到這兒來了,怪我,連累你了。”岑雙神情愧疚難過,話裡也歉意到旁人不忍心苛責於他,更不會多想他是否是故意為之。

他眼眸看向那些包圍過來的紙人,又好似透過紙人看到了其他東西,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神態卻還是愧疚的,道:“隻是現下那些紙人全都追了上來,賢侄啊,我們隻怕是不想打,也得打上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