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精臉色大變, 當即跪倒在地,不停磕頭:“請道長饒我一命!”
施慈俯視他:“你可知我為什麼要來找你?”
蟾蜍精滿頭霧水:“小妖雖說占了神像位置、這些年來並沒有做什麼善事,可也從不作惡, 道長高抬貴手,放小妖一條生路吧!”
見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昨晚上做了什麼,施慈道:“你可還記得沈家的二小姐?”
蟾蜍精一抖,小心翼翼問:“敢問沈靜儀和道長是什麼關係?”
施慈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道:“她和我是什麼關係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為什麼擅自換人臉皮?”
蟾蜍精膽戰心驚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道:“小妖感謝張胥的香火,也想人前顯靈一次,好叫其他人都來信奉小妖, 萬萬沒想到沈家二小姐竟然和道長關係匪淺,倘若小妖知道定不會得罪二小姐!”
見他如此冥頑不靈,還沒有搞清楚究竟錯在哪裡, 施慈忍不住搖搖頭,道:“哪怕隻是尋常人家, 你如此做法就是對的嗎?”
“你並非因為自己做錯了而道歉, 你不過是懾於我的道行罷了!倘若今日來找你的不是我、倘若我的道行不及你,恐怕你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蟾蜍精啞口無言,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如果來人道行不及他,他早就與人鬥在了一起, 哪裡會如此低聲下氣?
見蟾蜍精無話可說,施慈冷哼一聲:“你將沈家二小姐的臉皮換到了何人身上!還不速速將人帶來!”
蟾蜍精將地板磕的“砰砰”響,明明是個壯漢的體型,做這種瑟縮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小妖這便去!這便去!”
他心中不禁有些埋怨張胥,若是早知道沈靜儀有這等法力高強的人做後盾, 他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張胥跟暗中跟隨沈靜儀那麼久,竟然沒將沈靜儀身邊有高人的消息告訴他,差點就害得他身死道消,何其可惡!
蟾蜍精在前面帶路,施慈隨他一同前往桐花村,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
蟾蜍精說自己沒做壞事,施慈卻是不信的,畢竟換臉這種事在蟾蜍精心中都無關緊要,從他的反應來看,顯然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
想要成神哪裡有那麼容易?
不僅僅是香火夠了便能成神,還需要有足夠的功德,以及一顆為善的心。
若是德不配位,又哪裡能夠成神?
蟾蜍精不懂這其中的道理,隻以為香火夠了便能成神,那也不過是一位自封的野神。
像他這樣大惡不犯、小惡不斷的妖怪,隻有嘗到苦頭才知道自己是錯的。
施慈不會直接打殺他,可是懲罰卻免不了。
等一人一妖到達桐花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張胥和陳翠翠並不在桐花村,叫他們撲了個空。
蟾蜍精霎時不安起來,戰戰兢兢道:“道長,他們不在,不如您先回去,三日後我定然會將沈小姐的臉帶過來,完好無損地還回去。”
施慈深深看了他一眼:“諒你也不敢哄騙我,那我便在沈府等著你。”
蟾蜍精連連點頭:“好!好!”
怕施慈誤會他動作太慢,他又解釋道:“道長,小妖修為不濟,須等三天才能重新換臉,並非有心拖延時間……”
施慈揮揮衣袖:“知道了。若是三日後你沒有來,那我便親自上那座破廟‘請’你。”
蟾蜍精打了個哆嗦,還想再說什麼,就看到施慈消失在原地。
蟾蜍精不敢亂走,隻好蹲在張胥房門口等他出現,這麼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張胥才帶著用絲巾遮住臉的陳翠翠回來。
張胥將陳翠翠帶到房中,十分溫柔地讓她坐下,不要太過勞累,自己則去燒火起灶煮些吃食。
張胥帶著陳翠翠悄悄回了舒陽縣一趟,將房產賣掉,好說歹說讓牙行幫自己把房子掛出去,忙碌了一天才回來。
並非是想帶著陳翠翠出去招搖,隻是早上陳翠翠抗拒的模樣十分明顯,他生怕出什麼事,才把人帶在身邊。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陳翠翠也算是想通了,並不再鬨著換回自己的臉,讓張胥鬆了口氣。
他來到廚房,蟾蜍精早就在這裡等他,見四下無人,現形出現在他面前。
張胥沒有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害怕,反而十分高興上前一步:“土地爺!您來了!今日我將房產賣出去,不用多久便能在桐花村建起土地廟,讓桐花村的村民們都來供奉您!”
蟾蜍精本來陰沉著一張臉要找他麻煩,誰料他開口就是這麼一句,倒叫蟾蜍精愣住了:“……這麼快?”
張胥正色道:“我輩讀書人言出必行,既然土地公幫我娶到心上人,我自然不能忘恩負義。”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倒像是把自己都給騙了過去。
蟾蜍精十分心動,若是桐花村的人都來供奉他,想必他收到的香火會很可觀。可是他已經答應了施慈,會在三天之內將沈靜儀的臉帶過去,一旦失約,施慈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短短三天,哪怕張胥現在建好土地廟,哪怕他能吸收全部的香火,也不能和施慈對抗。儘管他再心動又如何,動了不該動的人,隻會死路一條。
就怕到時候有命掙香火,沒命收。
蟾蜍精很快想明白得失,歎了口氣,對張胥道:“不必修土地廟了。沈靜儀背後有高人,如今他出手,勒令我將沈靜儀的臉換回去,若是三日後不能帶著她的臉上門,恐怕我難逃一死。”
張胥聞言大吃一驚:“你已經是土地神,還有誰敢在你頭上動土?”
蟾蜍精沒有說明自己真實的身份,隻是搖搖頭,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技不如人罷了。張胥,珍惜這三日的時間吧。”
張胥心有不甘,可是也知道此時不適合將不滿的情緒表露出來。他做足了理解的模樣,歎了口氣道:“勞煩土地公了,是我和沈家二小姐無緣。”
蟾蜍精果然於心不忍,也有些不願意放棄到手的香火,他想了想,道:“既然我沒能實現你的願望,那不如你換一個願望?”
張胥等的就是這句話,可面上依然是一副為難的模樣,思索半天才道:“既然如此,敢問土地公可有學習神仙術法的書?如若有,請土地公讓我看一看書,如何?隻需借給我一個晚上,能學到多少東西全看我自己。”
蟾蜍精心中有些不情願,他自然是有這種書的,可是就這麼交給一個凡人,總覺得有些虧。
不過轉眼一想,張胥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能在書中學到多少東西呢?能夠學到些許皮毛已經算他資質不凡。況且還是自己提出想讓他換個心願,若是不答應,豈不是顯得自己肚量小?
他思索片刻,點頭應下:“好,那我明日便把書給你帶來。”
他這麼說,也是吃準了張胥肯定會舍不得沈靜儀那張臉,屆時無心看書,也不會貿然將書上的法術學了去。
一人一妖的心眼一個賽一個的多,但是誰也沒有發現對方暗藏的心思。
第二日,蟾蜍精果然將書帶了過來,張胥假作舍不得那張臉的模樣,捧著書本回了臥房。
蟾蜍精沒有看小兩口溫存的愛好,當下回了自己的破廟。
而張胥拿到書沒有第一時間看,反而翻出了筆墨紙硯。
陳翠翠不解:“相公,你這是乾什麼?”
張胥得意一笑:“此書可不是凡物,能叫我成大事!”
他看著那張屬於沈靜儀的臉,眼神發暗,心道總有一天他能抱的美人歸!
這一整日張胥都在抄書,雖說無法全部理解,但抄下來日後還能慢慢研究。
等到第三日,蟾蜍精來取書和臉皮的時候,他又做出一副落寞的模樣,把書還給了他。
“多謝土地公贈我這場美夢,如今也到了夢該醒的時候了。”
蟾蜍精沉默不語,到底是自己沒本事,原本答應好的事,卻因為施慈的出現而毀約,他心中有些憂心張胥日後會不會對他有成見,而不專心幫他建廟,當下也沒有仔細檢查書本,反而拍著張胥的肩安慰了兩句。
張胥低著頭,從蟾蜍精的視角隻能看到他傷心的模樣,全然看不到他計劃得逞勾起的嘴角。
很快,蟾蜍精便帶著沈靜音的臉皮來到沈家,此時沈家的會客大廳內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人,施慈和季雲舒礙於沈圖的請求,坐在了最上位,蟾蜍精一進門就看到兩位高人直直看向他,當即腿一軟就差點跪下。
他心中再一次慶幸自己沒有動歪心思,要幫張胥留下神靜儀的臉,否則施慈和季雲舒一同出手,他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估計也會殞命當場!
“道長,我來了。”
蟾蜍精恭恭敬敬從大門走了進來,站在大廳內,接受眾人的目光洗禮。
沈家的女眷驚訝於他醜陋的相貌,不免用帕子捂住嘴驚呼出聲,哪怕是沈圖,也有片刻被嚇到。
但是一想到有施慈和季雲書坐鎮,隻有妖怪不敢亂來,心中也稍稍鎮定下來。
“將二小姐的臉換回去,再對天道發誓保沈家百年安危,我便饒了你。”
施慈沉聲道。
這是沈家自行商議的結果,本來沈圖和沈夫人打定主意要蟾蜍精付出代價,可是沈靜儀思前想後,覺得得罪一位妖怪,不如將他收為自家助力來得劃算。
在沈家人不讚同的目光中,沈靜儀將事情的利弊分析了一遍,眾人不得不同意。
沈圖混跡商場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的道理呢?隻是他實在心疼自家閨女,如今沈靜儀這麼說,他也隻好同意了。
有施慈在,蟾蜍精肯定不敢放肆。
而蟾蜍精聽到這個消息鬆了一口氣,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脫層皮的打算,畢竟這個世道,妖怪的命在修道人眼中根本不算命,施慈沒有直接將他打殺已經是仁慈了。
蟾蜍精縱然有再多的性格缺陷,此時也不免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有些不妥。
他感激涕零的跪下:“多謝道長不殺之恩!”
施慈道:“要謝便謝二小姐,若不是她替你求情,我豈會放過你這自私自利的妖怪。”
蟾蜍精聞言一愣,似乎沒想到沈靜儀竟然會放過自己,他連忙又朝沈靜儀拜了拜:“多謝二小姐!二小姐仁慈!”
“好了。”見事情解決,施慈沒了之前故作威嚴的模樣,隻道:“還不將二小姐的臉換回去。”
蟾蜍精立馬點頭:“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