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盲山之下 天朗氣清,惠……(1 / 1)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施慈一身天青色長袍,肩上站著明遐,再次出現在城隍廟前。

等待鬼卒通報之後,他踏進城隍的府邸。

風景秀麗的庭院中,杜姝苑正在和馮國安對弈,見施慈走進來,馮國安連忙丟開棋子,站起身:“先生來了,今日來訪可有要事?”

施慈看了一眼棋盤,他對圍棋也略通一二,心中了然,笑著開口:“城隍大人好雅興,施某貿然前來,叨擾了。”

馮國安連忙擺手:“不叨擾不叨擾,咱們去前廳聊。”

施慈眼裡閃過一抹笑意:“不急,城隍大人不如先下完這盤棋,我瞧著似乎是要分勝負了?”

馮國安輕咳一聲:“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他這盤棋勝負已定,要不是施慈來得巧,恐怕又要輸給杜姝苑,如今有了借口,當然要溜之大吉。

施慈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搖頭失笑。

他同馮國安往前廳去,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對正在收拾棋盤的杜姝苑道:“杜小姐可否一同前來?今日之事與杜老爺有些關聯。”

杜姝苑手一抖,手中棋子滑落敲在棋盤上:“先生這是找到讓我爹蘇醒的法子了?”

施慈點點頭。

二人在前廳坐下,杜姝苑端著茶斟上,隨即也坐到一邊。

施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施某此次前來,就為了兩件事。其一是杜老爺魂魄缺失之事,其二,則是想問問城隍大人,那盲山之中鎮壓的怨氣,和普通怨氣究竟有什麼不同。”

杜姝苑聞言滿臉急切:“先生說我爹爹魂魄缺失,不知是缺了哪一魂哪一魄?可有補救之法?”

馮國安也有些好奇:“我曾檢查過他的魂魄,看不出有所缺失。”

施慈放下茶杯,想起幻境裡看到的東西,心下一沉:“這就關係到我找你的第二件事。”

“杜老爺缺了‘爽靈’一魂,這才導致魂體沉睡不醒,但在失去‘爽靈’之後,有怨氣自發補全了那一魂,這才表面看起來魂魄齊全。”

“杜小姐,杜老爺缺失的一魂大概率在生前寄托情感之物上,隻要將此物靠近,魂魄自會歸位,到時候和魂體並不相配的怨氣就會自主剝離了。”

“按理說怨氣於魂體有害,會侵蝕魂體,但杜老爺沒出現這等情況,大抵是因為功德在身的緣故,這才抵擋了怨氣侵蝕。”

他不好提起那根木簪,隻好隱晦提醒。

杜姝苑也想起杜崇德自儘時落在井邊的簪子,頓時眼睛一亮:“多謝先生提點。”

施慈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又對馮國安道:“城隍大人可知道盲山之下的怨氣有何特殊?”

馮國安歎了口氣,對他解釋起來:“先生知世間生靈生老病死、愛恨情仇都會有不甘,繼而生怨,但這隻不過是單純的情緒罷了,唯有死前強烈不甘之人產生的怨氣才能驅使生魂化作鬼怪。這盲山之下的怨氣,就是無數生靈怨氣的集合。”

“這些怨氣與普通怨氣不同,如果說普通怨氣是一滴滴進池塘的墨汁,池塘自會將它化解,那盲山之下,就等同於巨大的墨池!數萬年來地府無法往生,怨鬼們無處可去,過多的怨氣滋生邪物,為了不讓凡間變成邪物的溫床,當時天下最厲害的五個人獻祭自己才將所有怨氣鎮壓在盲山下。”

“盲山原本是天下最鐘靈毓秀之地,也是唯一能容納這麼多怨氣的容器,如今被浸染得方圓百裡寸草不生,靠近的生靈全都抵禦不住侵蝕變成邪物……這麼多年來滋生了濃重的怨氣就送往盲山,以至於盲山鎮壓的怨氣越來越多,不知道還能撐到何時。”

說到這裡,馮國安歎了口氣。

施慈有些不解:“既然生了怨氣,怎麼不直接將怨氣打散,為何還要送過去鎮壓呢?”

馮國安搖搖頭,有些乏力:“那些與其說是怨氣,不如說是煞氣,無物不傷,哪裡那麼容易打散呢?用極大地代價打散,回頭卻發現這隻不過是無數煞氣中的一縷……後來大家發現將煞氣送到盲山,盲山會自主吸收鎮壓,於是所有人都不再執著於打散煞氣,直接將它送到盲山。這麼多年以來,盲山的煞氣早就不是能輕易拔除的了。”

施慈這才知道為什麼馮國安會以為他來曆不凡。

僅僅是一縷就這麼難處理,他卻直接拔除了杜姝苑身上的怨氣,還讓她恢複神智……要不是施慈知道自己的情況,恐怕也會認為是什麼下凡的神仙了。

想到這裡,他又轉頭問杜姝苑:“你之前被怨氣侵蝕,是什麼感受?”

杜姝苑抿了抿唇,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怨氣來曆這麼不凡:“初時隻感覺情緒激動了許多,後來化鬼之後更難控製負面情緒。怨氣無處不在,它像是爬進了我的骨頭縫裡,讓我實力大漲的同時也生出一股自大的心理,仿佛天地間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對手,甚至還會不由自主想拖更多人進怨氣……”

想到這裡,她又補充道:“初時我隻感覺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東西入侵魂體,後來漸漸就變成了你見到我時的樣子。我本來是不願意傷害普通人,這才在封印裡呆了這麼久,可是仿佛有另一個我在不斷攛掇我打碎封印出去。”

馮國安聽完補充道:“怨氣本就是所有負面東西的集合體,一旦沾染上整個人都會變得偏激陰暗,它表面上給予人強大的實力,卻在暗中吞噬魂體,等魂體被吞噬完,它又會找下一個宿主,如此循環往複,越來越強大。”

施慈想到杜姝苑的封印,又問:“當初封印杜小姐的道士怎麼沒有把杜小姐帶到盲山呢?”

馮國安聽完沉默片刻:“他們倒也想,實力不濟罷了。”

當初這群道士還來城隍廟尋過他,找他幫忙,隻是他雖然是安綏的城隍,但並無多少戰鬥力,壓根幫不上忙,於是杜姝苑也就隻能被暫時封印在井中了。

他對杜姝苑感官不錯也是因為她竟然能扛得住怨氣侵蝕二十載,沒有破封印而出,實在難得。

施慈擰著眉頭,感覺頗有些棘手。

按照馮國安所說,怨氣肯定會存在世界的各個地方,事情沒有鬨大之前定然不會有人注意到,等事情大到有修道者專門來處理怨氣,不知會死傷多少人。

而死傷的人壯大怨氣,如此循環,唯一受益的隻有盲山下鎮壓的怨氣集合體。

饒是盲山再鐘靈毓秀,一個容器能裝的東西是有限的,它周圍籠罩的怨氣,何嘗不是裝不下而溢出來的呢?源源不斷的怨氣湧進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容器”就會崩潰,洶湧的怨氣噴薄而出,凡間又能如何?

哪裡還找得到第二個盲山鎮壓怨氣?

怪不得天道要封神,如果沒有六道輪回作為疏通口,恐怕人間會被怨氣撐爆。

眼見他神色凝重,馮國安心裡咯噔一聲:“難不成,先生也沒有辦法?”

在他眼裡施慈代表的是天庭,要是天庭也沒辦法,恐怕凡間隻能毀滅了。

施慈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麼,歎了口氣:“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第一步就是想辦法讓死去的人往生,不能再增加更多怨氣,但是重開六道輪回就是個問題。

當初六道輪回的建立是後土舍身化輪回,如今去哪裡找第二個後土娘娘?

聽到施慈有辦法,馮國安明顯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事就和杜姝苑沒關係了,她先一步離開,去取木簪,施慈和馮國安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要不是最近施慈抱著書啃,還真不一定能跟得上他的話題。

馮國安不愧在人間呆了幾百年,哪怕是一直困在安綏縣這麼個小地方,談起許多事也是信手拈來。

施慈問出不少他不知道的東西。

而在馮國安眼裡,施慈對於修道方面的見解格外新穎,還知道許多秘聞,卻對人間一些常識不太清楚。

兩人聊了半晌,直到杜崇德醒來,眼見一家三口又要來跪謝他的幫助,這才溜了。

臨走之前還向馮國安打聽了一番周圍的神明,最後知道了湘水水神的洞府。

馮國安十分大方地將自己的信物拿給他:“那小老兒是一條紅鯉魚成精,活了上千年,想來洞府中有好些書籍,要是先生感興趣,就拿著我的信物去尋他,看在我的薄面上,先生想借幾本書不是難事。”

杜姝苑送來的書自然不足以讓他了解這個世界的全部,如今施慈可以說是腦袋空空,急需書籍幫他補全知識。

他謝過馮國安的好意,拿著信物直接閃身離開城隍廟。

這幾天施慈在幻境也不是白呆的,最基礎的騰轉挪動的身法還是學會了些。

他一個轉身就到了城隍廟外,雖然移動距離不多,但用來裝逼還是足夠了。

唉,自己立的人設,跪著也要走完。他還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心中嘲笑一番自己的行為,施慈很快回了明月齋,準備收拾行李去找湘水水神。

提升實力刻不容緩,他有預感,恐怕盲山的事,還得他自己出面解決。

那廂杜姝苑領著父母來到前廳,就隻看到馮國安一個人飲茶,當下一愣。

“馮伯伯,施先生走了?”

馮國安看她一眼,搖搖頭:“唉,他怕你又謝來謝去,隻好先行一步。”

杜姝苑跺跺腳:“哎呀,馮伯伯你怎麼不幫我攔一下!”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倒是親近許多。

馮國安無奈攤手:“腿長在人自己身上,我還能硬拉著他不成?”

杜姝苑不甘心地扯了扯衣角,開始向杜崇德介紹起馮國安。

見到她小動作的馮國安忍不住失笑。

道了聲女大不中留。

隻可惜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